在见到陆清寂之前, 钟情有过很多脑补。会不会是他顽皮, 故意装出来吓唬沈尧, 又或是和沈尧串通好了, 见她许久不来探班,刻意诓她过来。
所有想法在她看到陆清寂的那一刻时,全部湮灭。
眼前这个人根本不是她认识的那个陆清寂,更准确地可以说, 这是陆清寂的另一个人格。
心理医生, 威廉。
在从机场到这里的路上, 沈尧向她透露了这次陆清寂饰演的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心理医生威廉是个在英国留学的华裔,毕业后直接留在当地工作。
在小镇居民眼中, 威廉是一个冷静理性而体贴的专业医生, 哪怕是居民们微不足道的不开心,也能够被他完美解决。
女主角悠米, 也就是珍妮弗饰演的角色,是小镇上的镇花,年轻又漂亮的女孩子。悠米虽然漂亮,可因为小时候的童年阴影,她面对男孩子们的热情时是敏感而畏惧的。
她抗拒和男生们接触,也抗拒和他们交流。
为此,悠米找到了威廉,希望在他这里得到心理治疗,从童年阴影中走出来,能够和异性进行正常的交往。
后面的剧情就是中规中矩的, 威廉在为悠米的治疗中对她心生怜惜,想要拯救她。悠米在被治好后,爱上了和她年纪一般大的男孩子,威廉刚萌芽的爱情之花就此凋零,让人唏嘘。
多正常的剧情啊,这是当时钟情听完沈尧的讲述后有感而发。
然而因为威廉这个人格的突然觉醒,后面的剧情完全无法再正常地走,完全被他操控。
悠米得到的根本就是错误的治疗,她对异性接触的不适感非但没有逐渐消除,反而更加严重。
威廉教她忍受,教她顺从。
接下来的剧情还没有拍完,但导演明显对于这个改动十分满意,决定按照陆清寂的节奏继续拍摄。
……
钟情面前的陆清寂看向她的眼中没有丝毫爱意,只有无穷无尽的冷漠。他穿着被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的白色衬衫,下身是一条灰色贵牌西裤,禁欲而优雅。
他审视着钟情。
钟情被他这样的目光盯着,产生一种头上像是悬着把尖刀随时都有可能落下之感,让她一颗心没个着落。
好歹这位也是她男朋友,虽然是分裂出来的人格,但到底用的同一具身子,打个招呼缓和缓和关系肯定没什么问题。
是以钟情风情万种地对威廉版陆清寂飞了个媚眼,娇嗲:“老公~”
威廉版陆清寂:……
所有剧组人员:……
剧组工作人员大部分来自国外,虽然不懂这位热情似火的东方美人说的什么,但都为她捏了把冷汗。
这位来自东方的男演员十分不好惹,从女主角珍妮弗现在正在接受心理疏导,众人就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魔鬼。
万一这位东方美人冒犯了这个魔鬼,这个魔鬼像对待珍妮弗那样对待她,那实在太让人痛心了。
这样的美人应该是被供起来小心翼翼地呵护着。
威廉眉头微皱,流利而正宗的伦敦腔英语自他口中而出,并没有和钟情直接对话,而是让沈尧带钟情回房车上,剧组马上要开始拍戏了。
钟情此时此刻无比庆幸原身虽然花瓶了些,却是个英语说得极好的花瓶。公司着重培训她的英语能力,本想带是让她出国演些烂片拿几个无关轻重塞钱就有的奖项镀金,发通稿的时候也师出有名。
现在她还没来得及去演烂片,学的英语先在这儿用上了。
她笑笑,同样流利地回答:“不必了,我想看你演戏,像……以前那样。”她刻意提及“以前”。
威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回到片场。
沈尧长出一口气:“清寂哥太可怕了。”转头就看到女神嫂子在那冷笑。
沈尧:?
钟情冷笑:“陆清寂他最好一直是这个人格别变回去!”
沈尧:……
……
在沈尧向导演说明钟情是陆清寂的未婚妻后,导演欣然同意让她在片场留下来。整个过程中威廉版的陆清寂就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导演先补拍了几个威廉提公文包上楼的镜头,片场转移到楼上的办公室,也是本剧男主陆清寂所饰演的威廉开设的心理诊所。
到了楼上,机器架好,女主角珍妮弗才在女助理地搀扶下姗姗来迟。
钟情以前还是小明星的时候曾在电视机上见过珍妮弗,那时候的她唇红齿白,自信而大方,对着主持人款款而谈。
现在她面前的珍妮弗形销骨立,完全靠妆容呈现出好气色。珍妮弗双目无神,本该呈现出色泽的白金色头发干枯地搭在头上,看起来精神状态差极了。
钟情小声嘀咕问沈尧:“这是那个珍妮弗吗?”
沈尧同样小声回答:“是那个珍妮弗。”
钟情:“天啦噜,怎么这样了啊?”
沈尧悄声:“你要问清寂哥啊。”
导演实在心大,笑着鼓励珍妮弗:“加油啊珍妮弗,你可不能被陆打倒!”说完自己哈哈大笑,看起来缺心眼极了。
钟情都不知道怎么说这个导演好,这心也太大了,女主角都这样了还拍啊。
珍妮弗已经没有力气理会傻导演了,她瑟瑟地看了眼站在那里的看着钟情的威廉,打了个寒颤。顺着威廉的目光,她看到了艳光四射的钟情。
好漂亮的女人,可惜成为这个魔鬼的目标。
一旁搬桌子的工作人员没注意,撞到了门口站着的珍妮弗。珍妮弗触电了似的一跳好高,尖叫出声。
工作人员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珍妮弗小姐,您受伤了吗?”他边说边靠近珍妮弗想查看她是否受伤。
珍妮弗崩溃:“离我远点!”
……
场务打板,威廉坐在办公桌前,认真地写着病例,房间中十分安静,只有钢笔在书页上轻划过的沙沙声。
门被敲响。
威廉依旧在写,最后一笔写完后,他才淡淡开口:“请进。”
推门进来的悠米神情羞怯忐忑,一点也看不出扮演者珍妮弗现实生活中精神已经差到极致。
钟情心中赞叹,实在是太敬业了。
威廉抬起头:“请坐吧。”
悠米像只小兔,坐在威廉办公桌另一面的板凳上,与他相对而坐。
威廉站起身,悠米瑟缩了一下,像是在害怕。
威廉用一次性纸杯接了温水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并没有选择直接递给她。他又坐回原来的位置,和悠米保持着足够的距离。
很显然,这样的距离让悠米感到舒适,她没有一进门时那么紧张,对他露出一个感激地微笑:“威廉医生……”
威廉只是坐在那里,神情沉静,给予她足够的时间措辞。
悠米看起来十分苦恼:“医生,我最近交的那个男朋友,他好像很喜欢触碰我。我按照您说的那样,努力适应,可是我越是适应他,他越变本加厉地碰触我,这让我很痛苦。”
威廉神情淡定:“那么他呢?他没有看出你的痛苦,对吗?”
悠米摇头:“我按您说的那样,隐藏得很好。”
威廉罕见地露出抹浅笑:“做得好。你不该感到痛苦,你应该顺从他的。”
悠米喃喃:“我要……顺从……”
威廉鼓励她:“是的,乖女孩。”
悠米茫然而空洞:“好的,顺从他。”
……
场务打板,这场戏一次过。
威廉没什么变化,站起身要出去。沈尧撺掇着钟情要去追他,钟情没理会,反而看着坐在那一动不动像是还没出戏的珍妮弗,一步步朝她走去。
钟情梨涡浅浅地跟珍妮弗打招呼:“嗨,珍妮弗,我是钟情,陆清寂的女朋友!我喜欢你很久了,你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珍妮弗如梦初醒,迟疑地看了钟情一眼,对她露出感激的笑容:“谢谢你,乐意之至。”
珍妮弗飞快地为钟情签了名,转眼间看到钟情身后的威廉,她又飞快地低下头,嗫嚅着无精打采。
钟情将珍妮弗的签名叠好,收在大衣口袋中,转身走向威廉,一把挽住他胳膊:“亲爱的,还有戏份吗?”
威廉在被钟情碰到后整个人僵了一瞬,又努力放松肌肉。他没说话,也没把钟情的手拿开,我行我素地下楼,胳膊上拖着钟情。
下车后他直接钻进房车里面,车门一关,沈尧被关在外面。
钟情笑眼盈盈:“老公。”
威廉觉得自己心脏跳得厉害,这不该是属于他的情绪。他微微皱眉,强行摒弃这种情绪,解开最上的衬衫扣,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钟情也在打量着威廉,虽然依旧是陆清寂的身体,但是和陆清寂是两种气质。陆清寂是清冷干净,威廉则是禁欲危险。
她在房车中随意走动,突然没头没尾地用英语说:“听不懂吧?那两个字?”
威廉眯眼看着她,用一种很笃定的语气:“你看出来了。”
钟情笑:“啊,是的。看出来你苏醒过来并没有主人格的记忆,靠自己的观察力和智慧摸清楚了你自己的处境。”
威廉一言不发。
钟情继续:“我也不介意叫你威廉,因为你和陆清寂本质上是不同的。”
威廉面色不变。
“你用言语和表演完全让珍妮弗迷失在现实和角色之间,现在的珍妮弗像悠米一样,恐惧异性的触碰,很快她就会变成悠米了不是吗?”
“让她更加投入角色,有问题吗?”
钟情真生气了:“你这是在害人,威廉。”
本就漂亮的钟情因为生气容色更加靓丽,威廉努力压下心头被蚂蚁咬似的痛痒感说:“你一开始的切入点就是错的。我,不是陆清寂衍生出的一个人格,我是独立的个体。”
他歪头:“我的确是威廉,在我们那个世界里,我的确是个心理医生。悠米也是真实存在的。很巧,我苏醒过来的时候,这个叫陆清寂的人正在拍摄,我一生中的一部分。”
钟情迷茫:“不好意思,我没太听懂……可以解释得再简单些吗?”
威廉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他刻意高深学术的表述,她竟然说没听懂?!
作者有话要说: 威廉是小鸡的副人格,但他以为自己是一个独立的人穿越到小鸡的身上。
威廉:我是穿越者!
情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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