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衡从来在唐夭的面前都是一个不正经的父亲, 令唐夭操心无数, 更是有着无奈。
但是现在的唐衡, 似乎才是能在朝中混得如鱼得水,令人畏惧的那一个汝阳侯。
“身为汉臣,各负责任, 以前只是和人相争, 现在最重要的是护住陛下,能保得陛下就是保住大汉的江山。”唐衡眼中迸发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昭示他想去做的这件事有多重要。
唐夭道:“阿爹既然想好了, 便去做你想做的事, 只是你要记得, 我和律儿还在等着你回来, 你一定要回来。”
前来的唐夭为何而来, 唐衡心里有数,但是唐衡更相信就算唐夭想留住他, 但她更会尊重他, 让他只管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有文若照顾你们,我很放心的。”唐衡没有回应唐夭,只是欢喜有荀彧在,他这心中的大石尽都放下了。
“郎君是郎君, 阿爹是阿爹,岂能一概而论,阿爹若是不答应我好好地照顾自己,你此去长安, 我让律儿随你同去,让律儿盯着你,看你还能怎么办?”
放话威胁起来了,唐衡赶紧地道:“别别别,此去长安危机重重,抢皇帝这种事情就得我们这些老谋深算的人去做,像律儿这样的毛头小子懂什么,莫让他跟着去。”
挥手倒是很嫌弃唐律来着,唐夭听得是哭笑不得,问唐衡道:“阿爹,你这么嫌弃律儿,那是你儿子。”
“就是因为是我儿子才能由着我嫌弃,再说了,我嫌弃他怎么了,他是没用,还不许我嫌弃?”
……似乎说得很有道理的啊,确实没有不许他嫌弃的理由,别的人都可以嫌弃,更别说唐律还是亲儿子。
唐夭就那么被唐衡打浑带过,拦着不让唐衡去长安的可能万万没有。
荀恽被唐衡抱着都睡过去了,唐衡提醒地道:“家里的部曲和财产我都留给律儿了,往后你多照看律儿,给他娶个好媳妇,前程的事,他若有本事他自己争,若是没便只管拿着那点钱当个富家翁,有文若庇护着,想是没有什么人会为难他。”
唐夭听着唐衡的话反提醒地道:“阿爹,给律儿娶媳妇是你的事,你别想尽都交给我办!”
“哈哈哈,我素来没正经,你的婚事让我搅得差点都出大事了,得亏了遇上文若,也是我们运气好,你确定律儿的亲事还让我这么折腾?”唐衡提起自己的黑历史,一点没有认为自己哪里做得不对的需要反省的,倒是看着唐夭,他是很确定唐夭不会希望同样的事情再发生。
“那还是算了吧,郎君这样败坏女郎的名声,哪里还能有个好名声。”唐夭想起自己来果断地摇头,那是万万不能的,谁还希望碰上唐衡这样不靠谱的主儿?
唐衡感受到唐夭的嫌弃可高兴了,“就是就是,还是让你多费心。虽说我算是看出来曹孟德是个有想法的人,所谓的察举制,那讲究名声才能任人为官的做法他是多半不会遵守的,但在文若的眼皮底下,还是要多修行。”
此言所指不过是说荀彧讲规矩,而且很苛刻。
“自律之人,律于人,有何不妥?”唐夭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唐衡,荀彧对人要求严厉,前提是他自己已经做到,对唐律苛刻,仅仅是为了唐律好,唐衡可别自己做不到,反而怪起能做到的人。
“看看你这样子,我才说文若什么,你倒是先护上了。”唐衡听着唐夭的话挑着眉头提醒唐夭,有人心急地着护荀彧的样子,怎么就让他这个当爹的看不顺眼呢?
唐夭道:“我就是护上了,阿爹一向知道我护短的,怎么不许?”
“护短,你阿爹我不是你的短了?”唐衡说着已经幽怨地看向唐夭,唐夭一个激灵,不行,不能上唐衡的当。
“阿爹我没护着你?”唐夭反问一句,唐衡顿半响答道:“似乎好像还是护着的。”
唐夭暗松一口气,伸手抱过荀恽道:“恽儿睡着了,我先抱恽儿回去,阿爹你缓一缓。”
唐衡低头看着呼呼大睡的小孙儿,感慨颇深地道:“还是当孩子好啊!”
“当孩子有什么好的,吃喝拉撒睡都要人帮,还有可能随时被人舍弃。”唐夭一点都不觉得当孩子有什么好!
“成人之后就不会被人舍弃?”唐衡反问,唐夭……
说得好像也有道理,成人也有可能为人所舍弃。
唐衡继续补充的道:“若说最大的好处应该是,孩子就算被舍弃都不会知道,可是我们这些长大的,变老的人却一清二楚。”
话说至此,唐夭莫名,唐衡又恢复不正经的样子道:“回吧回吧,抱着恽儿回去,文若最近忙碌,你要多照看文若,莫让他累坏了。”
唐夭应下,还想问问唐衡话中之意到底指着什么,还是叫唐衡挥手打断,“回去吧,没什么事,更没什么好说的。”
好吧,唐夭道:“阿爹你万事小心。”
除了叮嘱唐衡小心,似乎也没有其他可说的。
唐衡道:“放心,你爹能活到现在不是运气好,难道你以为外面那么多人想让我死都是假的。”
“有很多人想要阿爹的性命?”唐夭好奇这几年唐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就说到要唐衡性命的事了?
“只是打个比方,争权夺利,从来都是要人命的事,你才知道的?”唐衡避重就轻的说,唐夭盯着唐衡,唐衡道:“莫看了,此事还有文若帮着我,不用你操心。”
别以为唐夭听不出他话里的嫌弃,这是有了女婿连女儿都不要了。
可是素来不正经的人办起正经事来,唐夭总有些不习惯,倒是唐衡催促地道:“回去吧,我还得去看律儿,有些事要交代律儿。”
完全没有准备带上唐夭,唐夭无话可说,只能抱着荀恽回院子。
可是她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总觉得唐衡似是在交代遗言一般,所以唐衡他们此去长安到底有多凶险?
昨晚问了荀彧,荀彧避之不谈,今天问起唐衡,唐衡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肯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唐夭更拿不准。
思来想去唐夭还是去堵荀彧,荀彧似乎不意外回到书房再看到唐夭,唐夭开门见山,“郎君,去长安的人是不是很凶险?”
荀彧和唐衡或许都料到会有今天的,因此看向唐夭道:“是的。”
没有欺骗,如同昨天荀彧的回答不算正面,但是并没有欺骗,眼下唐夭竟然来了,想必心中早有猜测,这个时候的唐夭需要的更不是欺骗,而是实话。
荀彧从前没有想骗唐夭的意思,现在同样不会有。
唐夭往前一步地道:“不能拦着他们吗?”
“不能。这是父亲和岳父的选择,原本该是我去的。”荀彧道着此话,唐夭看向荀彧,荀彧道:“要通向这样的一条路总是要付出代价的,而我一往无悔,父亲和岳父也在做令自己无悔的事。”
荀彧的脑海中浮现唐衡和荀绲说的话,他们说,与其让荀彧去,不如让他们去,他们都是已经老了,离死不远的人,不像荀彧还这么年轻,将来的一生还很长,许多他们现在无法做到的事,将来荀彧会为他们做到的。
“郎君。”唐夭想劝荀彧和她一起去拦下他们,至少要劝他们改变主意。
但话到嘴边却只能唤一声郎君,再也唤不出其他,荀彧上前环住唐夭道:“夭夭,天下大乱,想复太平非一朝一夕可成,为了将来的太平,为此天下,为了大汉,总会有人牺牲的,将来的一日或许更会有我。”
唐夭抬起头看向荀彧,荀彧道:“夭夭,我说过这条路哪怕到了最后只有我一个人独自前行,我都会一往无前,现在有父亲岳父与我同行,我更不会后退。”
是啊,就算有些路只有荀彧一个人可以走,到了现在不再是只有他一个人了,荀彧更会坚定的走下去,一往无前。
唐夭落下泪,荀彧道:“夭夭,后悔吗?”
“若要后悔,是不是应该悔我生为唐衡之女?”唐夭反问,荀彧忍俊不禁,“我们都有着这世上最好的父亲,岂会悔之。”
“是啊,最好的父亲,最好的郎君,怎么会悔。”就算是这样令人痛苦的事实,但是荀彧没想过瞒唐夭,而是如实地告诉唐夭。
“只是最凶险罢了,父亲和岳父都是出仕多年的人,见过多少的风浪,他们会应付过来,一切都会好转的。”荀彧相信自己的父亲,更相信唐衡。
他们既然提出要前去长安作为第一个和眼下的皇帝搭上线的人,他们就料到会有各种各样的危险,可是他们都不害怕,他们会应对好的。
唐夭道:“还没去你们就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显然此事太难,难得让你们都已经准备好最坏的后果。”
荀彧都已经和唐夭说了实话,其他的一切,荀彧道:“我们都在商量怎么以防万一。”
是的,荀彧一天天的早出晚归,在曹家和人商量各种可以帮助进入长安的人挽回局面的人,回了家还是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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