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言不虚, 确实是这样的道理, 荀彧朝着唐夭给了一抹赞赏的眼神, 唐夭想得明白,行事又一直有章程有法度,这也是荀彧从来不需要担心唐夭的原因。
唐夭本不是一个贪心的人, 她是不管做人做事, 都会考虑长远,不会因为眼前之利而自毁大好前程。
荀彧这些年的好名声有他自己经营的结果, 其中也有唐夭的功劳。
“我们家啊, 随着曹司空水涨船高, 早就已经不是昔日的荀家了, 这个时候要自制, 郎君能够自制, 我们家里上上下下,哪怕是亲事也要自制, 只有这样才能让人安心, 才会让人觉得,我们家能有今天,能为司空所器重,不仅仅是因为郎君, 也是因为我们家上上下下都有同样的心,不贪不抢。”
唐夭想得明白,说得就更明白了,荀彧道:“正是如此。”
“所以到底是哪一家的?”询问着, 不甚确定,只是想弄清楚到底哪一家下手那么快。
荀彧与唐夭一阵耳语,唐夭耳朵动了动,似乎在思量此事该怎么办才好。
“母亲过几日会出门,既然人家有意,就得寻个机会光明正大上门看看。”荀彧把后续荀夫人打算如何行事给唐夭提个醒。
“我会陪着母亲去。”
这个时候就算唐夭再不想也只能去了。
荀彧知道唐夭不喜欢出门,不喜欢参加这些宴会,但是关乎儿子的终身大事,唐夭不能尽把事情都交给荀夫人,她倒是挺想的,只是害怕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唐夭道:“儿子生多就是麻烦,找儿媳妇都要操劳诸回。”
话说得一点都没错,生儿子和生女儿,婚姻大事都是要操心的,想要放手不管,除非有人帮忙揽了。
“将来女婿我能查看,若儿的婚事我来操心。”不是每一回女郎都有眼线告诉荀彧把人定下来的,六个儿子,荀彧能不用唐夭出面定下曹洁,其他人不行。将来只有荀若的婚事可以不需要唐夭出面的,其他的人还是得让唐夭亲自上门看的。
“谢过郎君的宽慰,还好有一个若儿需你操心。”唐夭冲着荀彧皮笑肉不笑的,荀彧愉悦的笑出声来。
只是相比唐夭忙着挑儿媳,虽然要做却不着急,荀彧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
曹操连年四下征战,极是不易,荀彧要调度粮草,还有征兵,曹操的后勤几乎尽托付于荀彧,又将出征乌孙,郭嘉要一道去,但郭嘉的身体这些年越来越差,荀彧颇是忧心。
特意在临行前,荀彧寻上郭嘉道:“奉孝此行还需保证,你这身体一定要小心再三。”
郭嘉一脸不在意地挥手道:“无事无事,文若放心。”
话说得极是不在意,似乎自己的生死都不值得他放在心上。荀彧道:“你瞒得过别人瞒不过我。这些年你的身子每况愈下,大夫让你禁酒禁色,你一概不听。”
“若连酒色都不可沾,活着有何意义?文若与我不同,我是一个及时行乐的人,只要能够一直开心,为此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愿意。你就不一样了,到了现在,你的心里还是只有一个大汉。”郭嘉说到这里亦是无奈。
荀彧道:“我是汉臣,我一直都记得我是汉臣,并不想改。”
郭嘉何尝不明白,荀彧从来没有想过要改,将来,他也是不会改的。因为从一开始他便禀承着这样的一颗心走到现在,将来,只会更努力地朝此目标前行。
“罢了罢了,人皆有志,你从来不劝我,我又何必劝你。只是将来,文若会很累的。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文若一样坚持走下去,无怨无悔。”郭嘉和荀彧相交多年,这么多年来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荀彧,荀彧自己选择走下去的路,将来会布满荆棘,或许,这一辈子,荀彧都不会后悔,可是作为朋友,还是会为他心疼。
他原本可有另一个选择的,若是这样的选择,他会得到比现在更多。
“无事,纵只有我一人独行,我亦不改初衷。”
荀彧只是想坚持初衷,一直一直的走下去,直到生命的尽头。
这样的荀彧,不变不改的荀彧,就是他所认识的荀彧,也是他所敬佩的荀彧。
“罢了罢了,人生求得无悔太难,你既然早有准备,前行无畏,便按你的心意走下去吧。而且就算天下的人都不愿意与你同行,总还有一个人陪着你的。文若啊,有时候我真是羡慕你,谁能像你这样有福气呢,有一个人全心全意的为你,有一个人,无论前路有多难,都愿意和你走下去,多好的一个人。”
唐夭待荀彧之心,对荀彧是怎么样的一心一意,他们这些相熟的,相知的人,哪一个不羡慕。
“不过是以心换心罢了,你原本也可以。”荀彧从来不和郭嘉提起他的那桩亲事,原本郭嘉同样可以拥有的,却是郭嘉自己放弃,放弃又羡慕荀彧,荀彧弄不太明白。
“错误的开始,注定是错过,她不像嫂夫人,嫂夫人一心一意相信你,只要是你说的话,她都会相信是真的,不像我,似乎我就是一个满嘴谎言的人,不管我做什么,说什么,在她看来都是我别有用意。文若,有一日我不在,请你代我照看他们母子一二。”郭嘉说到这里眼中闪过悲意。
“你很难相信,我就算想照顾他们,她从来不愿领受。”郭嘉脸上的难过伤心不似作伪,他从未想过自己有这样的一天,可是这样的事情来临,他除了接受并不会怨恨。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荀彧纵有千言万语,此时仅仅只剩下一个好字。
“还有明心。你怕明心太聪慧,这些年处处压着她,就是想磨砺她的心性,只是你我或许都小看她了,她虽然小,心如明镜亦如磐石,你懂我的意思?”
说完私事,总得说说他们共同的徒弟,曹盼。
和荀彧处处想压着曹盼不同,郭嘉教曹盼的是识人断人,攻人心而谋,行事果断不曾迟疑。
荀彧答道:“心如明镜,知人所图,利己利人;磐石不动,心性不变。”
“是不是觉得很像你啊?你担心她太聪明,害怕她将来或许会因为这份聪明而佐了心性,但是将来会怎么样却未必,想想你自己,我说明心像你,你相信吗?”
郭嘉其实很无奈的,他费尽心思教出来的徒弟,怎么能跟荀彧一样呢?
明明荀彧并不像他一样的尽心,不仅不尽心,还处处压着曹盼,但是一天天过去,他怎么就觉得曹盼骨子里和荀彧那么像呢,认准的事无论谁都没办法让她改变,心性坚定至此,令人咂舌。
荀彧难得的笑了,落在郭嘉的眼里就是炫耀,因此冲着荀彧道:“你别只顾着笑,我告诉你,你笑也没用,她就算像你,可是在她的心里,我永远是最懂她,待她最好的先生。”
这傲骄的样子,引得荀彧再一次忍俊不禁,郭嘉更气了,荀彧笑一下就算了,竟然一直在笑,可气,太可气了。
“你说了她心如磐石,意志坚定,她的喜好不会因为别人说的话改变,不难看出来,她最喜欢的先生是你。”荀彧也得承认这一事实,曹盼的先生不少,一个人如同曹盼一样的努力,何尝不难得,那么多的先生里,曹盼时常挂在嘴边的都是郭嘉。
郭嘉就算原本还生着气,此时完全想不到气了,“那是自然,谁像我一样带她玩?”
“带人往教坊去玩,也只有司空能容你。”不说玩还好,一说玩荀彧就想翻脸,没见像郭嘉这样不正经的先生,竟然带弟子出入教坊之内,那可是一位女郎!
郭嘉挥手道:“文若你不懂,有些事不像你想的那样。一个人能于污秽之地而能保证心思澄明,你不该高兴吗?”
此言不能说没有道理,荀彧只是反驳道:“她是女郎,郎君或还会有人带她出入教坊,女郎,除了你哪一个敢带她去?”
“此言差矣,就算没有人带她去,她将来面临的局面难道就没有半分的污秽?教坊在文若看来怕是这世上最污秽的地方了,实则不然,人心才是这世上最难以捉摸,最污秽的东西。”
郭嘉的想法和荀彧相佐,那就争呗,弟子是大家的,每个人的教导方式都不一样,亏得曹盼聪明,竟然能把他们可以说截然相反的教导全都消化,还没精分,看起来像个正常人。
荀彧倒是认同人心难测,而且恶人之心最是污秽。
郭嘉道:“明心要是个男儿其实挺好。司空最是看重冲公子,但我觉得要是明心是郎君,她会做得比冲公子更让司空欢喜。”
“你明知不可改。”郎君,女郎的,早就已经生定了。
“哼,要是明心将来有本事一改此乾坤,争一口气,我纵在九泉之下亦欢喜得跳起来。”
郭嘉就是不服气,他就是觉得曹盼这样的人不应该被埋没,永远都不应该。
荀彧可没有他那么不愤,弟子,或许想成为他的弟子不容易,但是曹盼就算成为弟子,依然不足以让荀彧认为曹盼该如郭嘉说的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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