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茵脸皮子抽抽,还以为是多了个弟弟,没曾想,竟是多了哥哥。
堂中跪着的这个哥哥,与何氏所出的二哥年岁相当,不过脸颊瘦削,眼神阴鸷,看着便知吃了不少的苦。此刻他脸上还带着新伤,显然是上午被人打的。
茵茵斜眼看了看赵管家。
赵管家平日不会去在意七姑娘的目光,但今日做贼心虚,只觉得七姑娘这一眼,是替那双眼紧闭,谁也不看的老太爷瞧的。
他笑得比哭还难看,欲盖弥彰解释:“奴只命人将他……将这位冒充少爷的人给驱走,并不曾让人动手……”
茵茵蹙眉继续看这人,原书中好似没有这么号人啊。不过原书中,她早早的死了,祖父自也没有为了这个没了娘的庶女,亲自奔波婚事一事,故而也没祖父遇着父亲外室子这档子事。
既然敢来认亲,想必也是经得起考验。不过这人看样子,并不像那等想要攀高枝的,而且他娘又去了哪里?
常伯见老太爷手指头动了动,咳嗽一声,开口问:“你是何人,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那男子抿了抿唇,腰背挺得更直,语气却是铿锵:“我叫陈希,今年十九岁,我娘姓林,单名一个秀字,原是西山荷香县林家镇林秀才之女。我外祖父只我娘一个女儿,二十年前,陈劲松以行商之名,娶我娘为妻,生下了我。”
陈老太爷抬眼看了看他,他不似陈家上下那副文质彬彬的模样,反而带着些粗狂。只是眉眼,与劲松年轻时,倒颇有几分相似。
陈希从怀中掏出一卷绢书,恭敬的举起来。
赵管家上前欲取,陈希忙往后一缩,是不肯给他的意思。常伯便上前行礼:“奴乃老太爷贴身侍从。”
陈希便又恭敬的将那绢书递上去。赵管家无声的磨磨牙,这个刺头,果真不怎么好惹。
老太爷拆开一瞧,是一卷婚书。这婚书边角已被磨得很旧了,想是被人日日端详细看。现下被重新装裱过,上面有陈劲松与林秀的亲笔签字,还有二十年前官府的压印纹样,做不得假。
老太爷摩挲着上头二儿子的字,长叹一口气,不说旁的,就说这二十年前陈劲松三个字,确是二儿子无误啊。
他眯了眯眼:“你继续说。”
陈希又道:“陈劲松说,等他安顿好,就接我们母子二人回洛城。但这一走,便是十七年,十七年,杳无音讯。”
茵茵恨不得将一双眼瞪穿了,她写那些个话本子,剧情都是从现代的电视剧里抄的。可眼前这一幕真真的,就是紫薇上京寻父呀。
老太爷问:“既然他走了十七年,为何之前,你们母子二人不曾来寻,现下才来?”
陈希眼中闪现一丝憎恶,仿佛压着怒气,缓缓道:“我娘自有她的傲气,陈家瞧不上她身份低微,她又何须自找没趣……我十三那年,外祖父过世后,娘亲整日失魂落魄,形销骨立,确是也来寻过……”
他有些说不下去,深吸几口气,方继续道:“我娘设想过无数回,给他找了无数借口,以为是家世太高,不得迎她回府。又早做好准备,他那样的人家,没有我娘,怕是也会再行娶妻生子……只万万没想到,来了洛城方打听到,他不止是娶妻生子,在我娘之前,他已然有了妻室……”
茵茵心中暗叹,这就是古代的不好之处,两地之间不互通,男人这里成个亲,换个地方再成亲,也没人知晓。也难怪古代讲究知根知底,讲究门当户对,不然如着林秀一般,岂不是吃了哑巴亏?
而且她那便宜老爹放到现代去,还得背上个重婚罪,可惜在古代,男人都是没错的。
陈希平复了心绪,继续道:“那以后,我娘的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是为了我,苦撑了六年。我知她这一世心心念念的,便是陈劲松,便想在她过世前,圆一圆她那残梦……”
老太爷问道:“你娘何在?”
陈希沉默许久:“昨日,我娘过世了。”
茵茵猝不及防,没想到还是没赶上?她眼中露出悲悯,更是哀叹女人的不公,忍不住小声说道:“三哥节哀。”
陈希诧异的抬眼看了看茵茵,复又低头不曾做声。
老太爷亦唏嘘:“来晚了一步。”
陈希却摇摇头:“并不曾晚,我前日便来到洛城,与我娘来到陈府。可惜我们整整等了一天,等来的只是驱赶……我娘长途跋涉已是不易,只以为陈劲松不认她了,这便绝望之余,咳血而亡。”
他说得简单,可若当真如此,今日便也不会在府前长跪,闹得沸沸扬扬了。
老太爷抬眼看了看赵管家,赵管家立马冷汗直冒,跪在地上,抖抖索索不敢说话。
常伯见着老太爷的怒容,忙问:“这事,二老爷可知?”
赵管家支吾半天:“不知……”
常伯冷笑一声:“谁给你的狗胆?”
赵管家支撑不住,磕头不迭:“老太爷饶命,饶命啊,奴以为只是个打秋风的……以为只是,只是来骗人的……”
茵茵心中微叹,这赵管家,是嫡母何氏的远房表亲。自从前的老管家年迈,祖父让他回老家养老之后,主理中馈的何氏,便将这出了不晓得多少服的表亲,给弄过来做管家了。
既然是何氏的人,当然听何氏的话咯。陈希母子出现这事,对何氏与二哥不利,他当然是想法子解决掉。估摸着内里还有何氏的手笔,他还算识相,若这回攀咬出何氏,那可真是不好收场。
茵茵适时问道:“三哥身上,仿似受伤不轻啊?”
陈希应道:“多谢这位妹妹关怀,本来路途疲累,加之这两日东躲西藏,仗着年轻,跟着镇上镖师学了两招,算是逃过一劫。”
老太爷眼神微眯,且不说面前这人是不是陈家子,便是普通人,这样着人暗杀,倒是厉害。
他情绪波动,又是一连串的咳嗽,惊得茵茵与常伯又给他抚背顺气。
常伯劝道:“老太爷如今身子不如从前,便是不顾及自己,也要替七姑娘想一想啊。不如奴将少爷安顿好,一切等二老爷回来再论?”
话音刚落,便见陈劲松急急忙忙走进来。他瞧见赵管家跪在地上,也没什么表示,只行礼说道:“父亲,儿子听闻……有些不利的流言,这便立时赶回来了……”
老太爷见了他,满腔的怒气方有了发泄之处,也不顾茵茵在场,只让常伯扶着,快步走到陈劲松跟前,一脚往他心窝踹去!
陈劲松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生生受了这一脚,一下子栽倒在地上,也不敢犹豫,立时便跪下,上前抱住父亲的腿哭道:“父亲,父亲,儿子有错,您打儿罚儿便是了,千万莫要动怒啊……”
老太爷将那绢书往他身上一扔:“说,这是什么回事?”
陈劲松将绢书打开一瞧,脸色立刻大变,却只垂头丧气,不敢作声。
茵茵见状,不由得更鄙视些许,敢做不敢当也就算了,儿子都到跟前来,他都不敢看一眼。
老太爷指着陈希道:“既然是你儿,你且去瞧瞧他把。”
陈劲松抬眼看了看陈希,点头说道:“父亲,确是我儿没错。当年……当年我在外……便是他娘服侍我多年,就是那时候,诞下希儿的……”
老太爷冷笑连连:“劲松啊劲松,当年你是为了什么事儿,才被发配去西山的?原以为经过四五年的磨砺,让你沉稳许多。没想到你竟然是去风流快活!养外室,陈劲松,你竟敢养外室,我们陈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茵茵心中琢磨,说是发配,估摸着是流放吧,算算年岁,正是祖父致仕那些年。看样子,祖父的致仕,跟爹爹逃不脱关系咯。
陈劲松唯唯诺诺,半晌才说道:“父亲,爹,您要帮帮儿子啊,希儿是儿子的血脉,但是何淼淼她……何淼淼她绝不会同意希儿入府的,父亲!”
老太爷靠在椅上半晌,侧头问茵茵:“茵茵,这事,你说怎么办?”
茵茵一愣,反应过来,祖父是想让她站在何氏的角度,处理好这一桩丑事。毕竟将来,她也是出嫁为人妇的,可是这样的事情,她怎么会处理?若她是何氏,平白来了这么个外室子,她也是绝不愿意的啊。
她踌躇片刻,说道:“我瞧见三哥此次前来,并非是想要认祖归宗这样简单的,祖父,父亲,不如听听三哥所求,再行论断?”
陈劲松一愣,皱眉说道:“不是为了认祖归宗,他怎么会来?更何况他本就是我陈家子,当然要认祖归宗了。”
陈希磕头说道:“老太爷,老爷,希无意认祖归宗,此次是为我娘而来。我娘乃老爷明媒正娶的妻室,陈希知道老爷已有正妻,只望老爷能以平妻之位,将我娘……”
茵茵斜眼看了看他,倒是乖觉,便宜爹没来的时候,他喊的是陈劲松,这会儿倒知道喊老爷。
陈劲松勃然大怒,将绢书往地上一掷:“你这孩子怎么这般不懂事?你娘不过是个乡野村妇,怎配我堂堂陈家嫡子的身份?是她让你来的?你们分明是觊觎我家门楣高深,荣华富贵吧?”
陈希抿唇愠怒,只说道:“既看不上我娘乡野村妇,何必明媒正娶拜堂成亲?这婚书白纸黑字,可半分做不得假。当初说的是无父母宗族,这便将我外祖与母亲骗了去,如今却是翻脸不认了?”
陈劲松更是怒道:“竖子无状!”
陈希只冷淡一笑,又对老太爷磕头道:“希自幼与娘相依为命,如今所为,只为完成娘亲的遗愿罢了。此绢书,希是看都不愿看一眼,若非娘亲,希宁愿将绢书损毁!”
陈劲松气结半晌,回过神问道:“什么?遗愿?你是说秀娘她……她……”
陈希也不理会,只将地上的绢书捡起,细细卷好收入怀中:“老太爷,我娘之灵位若不得入府,我自当不能为陈家子。林希这便告辞,从此别过!”
他语气决然,并没有丝毫以退为进之意,让人一瞧便分明,这人根本不喜欢陈家,若非为了他娘,怕是陈府,他都不愿踏入一步。
只茵茵却如遭雷劈,林希?林希林希,原书中却有这么一号人,年岁轻轻,就当上了征西将军。但这位征西将军,却是个实打实的反派,为大魔王四皇子的左膀右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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