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爷眯了眯眼,问道:“茵茵刚刚说这事儿能解决,是如何解决的?”
茵茵笑道:“祖父放心,六姐姐已经帮我去信给祁家哥哥了,等祁家出面定下亲事,想必三皇子殿下在这个节骨眼上,至少明面上不会做出抢夺臣妻之事。”
老太爷又问:“若祁家不肯为你而得罪三皇子呢?”
茵茵思索一番,眼睛是越来越亮:“祖父,祁家哥哥是个正直不畏强权之人,若非此,祖父也不会这般看中他。更何况本朝还没有姐妹同嫁之事,三皇子为了名声,也不敢直接将我纳入宫,势必得等他大婚后,再让五姐姐想法子诱我入宫。只需在这之前……”
老太爷点点头:“你说得不错,祁晋贤那孩子有些清高,为了家族自然也是想钻营的,但是的确是个正直不畏强权之人。只是,三皇子可以等你五姐姐入宫之后再设法将你弄入宫,也可以在之前就弄你进宫。毕竟夜长梦多的事情,谁也想尽快解决。”
茵茵沉吟片刻:“那我便小心行事……在大婚之前,都装病不出门。”
老太爷长叹一口气:“恐怕事情,并不是这样简单啊!”
茵茵抬眼看他,却是早有准备的样子。
老太爷心中了然,看样子他这个孙女,早知道事情有异,也早知道,三皇子绝非单纯看中容貌之人。
他拍拍茵茵的肩,示意她扶自己起来,许是天凉了,腿疾更甚从前,已然不能成行,只能一手拄拐,一手靠着茵茵,方蹒跚行到窗前。
“有时候我回想年轻时的事情,会想一想,是不是我自己太过倔强,不肯看着家族没落,不能忍一口气……焜黄华叶衰,世上哪里会有永远的好呢。”
茵茵扶着祖父,心潮起伏,旁观者总是如此想,可当事人哪里能看得那样清楚呢?尤其是深陷囫囵之时,想的只能是当下。
老太爷眼神浑浊,咳嗽好几声,才继续道:“我从小入宫伴随圣上,他曾说我比他那些亲兄弟还要像亲兄弟。那时候我也劝他勿要太过勤勉,他不肯听,野心勃勃,想要大干一场……”
他不再说话,看着窗户发呆。茵茵想了想,祖父说得圣上,应该是先帝显宗吧,当今圣上可不像个勤勉的人,整日只知玩闹与修仙,妄想长生不老。
也不知过了多久,老太爷才压低声音:“茵茵,他们可真聪明啊。我最疼你,可没想到我的疼爱,反而叫你陷入危险之中。”
茵茵摇摇头:“我不危险,祖父,因为有您,我才觉得这世上还有温暖。不过祖父,茵茵想知道,三皇子到底是为了什么?”
老太爷怅然,继续讲从前的事情:“当年三岁的皇长孙抱着一只受伤的大雁哭,圣上见了夸他善心。因为这件事情,朝中老臣们才上奏请立清俊王为太子。那是姜囿的法子,可惜姜囿是作茧自缚,清俊王自私自利,不顾民生,又哪里当得大统?”
姜囿,是当今皇后之生父。但皇上与皇后感情并不和睦,封储君之后,便立刻迎宁远侯薛家女为侧妃,盛宠之下诞下如今的三皇子。薛家乃旧武将,如今大齐三分之一的兵权都在薛家手上。至于当初鼎盛的姜家,早已没落,只剩个空头公爵了。
后来薛家功高震主,叫皇上产生的危机,这便扶持了远山将军章家,封了忠勇伯——但外头总嘲笑章家,觉得是靠着惠妃娘娘的裙带关系才上位的。
茵茵理了理当中的关系,心道这样算下来,皇上并非一味的昏庸,到底还是有计划筹谋的。只可惜也确实没什么脑子,当初就不该让薛家一家独大的嘛。
她问道:“那……这些与我们陈家,与祖父您又有什么关系呢?”
老太爷咳嗽几声:“当年清俊王管工部,岐山王管的是兵部。不止如此,岐山王自幼跟着镇南大将军,兵法阵法万分熟悉,镇南大将军麾下那样的将士,全都衷心岐山王。圣上定下清俊王的那一年,镇南大将军战死沙场。”
茵茵心跳漏了一拍,书中没有这些细节,她更不晓得这镇南大将军到底是何人。连岐山王,她也只是隐隐听过一二,现下整个洛城,不,整个大齐,哪里还有岐山王半分消息?
“清俊王即位后,岐山王以判臣处,家眷流放充没,连根都不剩。镇南将军一家,也都销声匿迹。不过,几十口一家人尚能销声匿迹,跟随镇南将军的五十万大军,又岂会这样容易,便消失呢?”
茵茵心跳漏了一拍:“五十万大军?全都消失了?”
老太爷轻笑一声:“镇南军当然还在,否则南边岐山延绵百里,为何会变成孤山?这么多年,包括清俊王,都以为兵符在太子手中。”
茵茵听不懂这个逻辑关系,岐山王的兵符,怎会跑到太子手中?而且皇上为什么这样不喜欢太子?
不过,祖父这样说,莫非那兵符,在祖父手中?
“您……祖父?”
老太爷哈哈一笑,伸手摸茵茵的头:“他以为得到你,就能得到兵符?可惜脸老夫我,也并不知道兵符再哪里啊!”
茵茵沉吟片刻,说道:“祖父,我猜三皇子也把握不准,他只是推测兵符在您的手中。如若他能确定兵符在您这里,便不会用计让我为媵,反而会力排众议,将我明媒正娶——哪怕正妃够不上,侧妃之位,想必他也是愿意的。”
老太爷点点头:“是,齐宸泽这人与他父亲一样,心思恨毒,又能沉下心。若他当真以为兵符在我手中,势必不愿与我撕破脸,当然不会让你做媵了。不过,他冒着风险娶纳我陈家二女,就不怕我不高兴,执意不将兵符留下吗?”
茵茵心思转了又转,抬起头却是愕然。
老太爷亦是同样表情:“朝中定是出了什么事情,叫他心中急迫,他这是想用联姻来巩固自己的势力,恐怕,有人知道兵符的下落了。”
“病急乱投医。”
茵茵撇撇嘴,可是心中没来由的一慌,书中的煜王是多年后才反叛,与三皇子打擂台的。但细细推敲,一个无权无势的煜王,怎么会突然发起进攻?定然是早早的做了准备,说不准这一回,便是煜王出击。
不知为什么,茵茵心中浮起一种奇异的痛快感,似乎在渴望这位残暴的煜王殿下,将三皇子打得落花流水,按在地上摩擦。
老太爷摩挲着手指,半晌说道:“你们祖父年纪大了,从明日起,喊你伯父爹爹们来侍疾吧。”
茵茵反应过来,祖父是想借口他病重,未免耽误孙儿孙女们的婚嫁,便要称病,将她们几个适龄的女儿家都嫁出去。
她眼眶一红,软软的握住祖父的手:“祖父……”
老太爷笑了笑:“我这把老骨头,本来就快要不行了。我只愿我的茵茵,能平平顺顺的出嫁。”
茵茵回了院子,呆坐半晌,心中突突不能平缓。虽然表面上,事情解决了,可是当真是这样吗?等她定亲一事传出去,三皇子会如何?陈颖婷又会如何?
他们恐怕是早就想好了对策吧,可是她呆在内宅深闺,毫无办法。若去给三皇子做妾,她还不如死了的好。偏偏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她试了好多回,自己压根死不了,白白受痛。
苍天啊,难道你真的要一个生在现代,一夫一妻制已经根深蒂固在思想里的女性,在这封建社会,去给一个未来的君王做妾?
第二日,陈家老太爷病重,陈家三个老爷都是人仰马翻。大齐以孝治国,他们身为儿子,自得日夜轮流守在床前。
陈三老爷倒也算了,他官职低微,因是庶出,胆子小,不像两个哥哥那样,年岁一大把了还镇日混玩,倒也能在父亲跟前好生守着。
可陈大老爷与二老爷,则天天心猿意马,怨父亲病得不是时候——且大夫说了,陈老太爷是顽疾,天冷受了凉才病到的,估摸着得开春才能好。
得了,陈大老爷烦躁得头都大了,父亲若是病重,早些走了也便轻松了,偏生死还死不了。倒是二老爷松了口气,若是父亲这时候走了,婷儿的侧妃位置,还不晓得保不保得住呢。
他当然也气婷儿,竟把媛媛的正妃位置给换了,若她有本事弄个正妃,他也不气了,偏生只是个侧妃。可事已至此,天家如何择选,也不是他能置喙的。
反倒是媛媛,如今成了一步废棋,他是看都没去看一眼。
陈媛媛仿佛认命了一般,整日呆在自己的院子里,便是被陈颖婷挑衅了,也绝不吭声。
陈颖婷如今是只骄傲的公主,嘲弄的看着她:“前阵子你不是很厉害的吗?怎的,如今怏了?好歹是正妃呐,不过是换了个皇子罢了,有什么要紧的……就是不晓得,煜王殿下知你心仪的是三皇子,往后会怎么对你,哈哈哈哈。”
陈媛媛低眉顺眼,若不是手中握着的绣花绷子变了形,倒让人真以为她认命了。
陈颖婷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说道:“陈媛媛,你就是个低贱的庶女,压了我十几年,这回,我要让你绝无翻身可能,一辈子被我压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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