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香
半个月后,李宗羽终于被家里放出来,这货一解禁就跑来找裴昭诉苦:“你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人是你打的,又没有打输,再说了,我还帮着你来着,也没忘记咱俩的兄弟情分,我挨这一通教训,可真是无妄之灾。”仍旧一副气咻咻不服的模样。
裴昭安慰他:“舅舅也知道你没错,教训你估计是做给秦家看的。”
说起秦裴两家这桩御前官司,李宗羽不由兴奋起来:“昭哥儿,我爹都说了,姑丈真是厉害,不声不响的竟然叫秦家吃了个大闷亏。”
裴昭却不欲和他多谈秦家如何,问起他宋千语来,李宗羽幸灾乐祸一顿笑:“他啊,被教训了关在家中读书呢,二舅舅放出话来,若他考中这一科秀才便罢,若是考不中,接下来这一年都别想再出家门半步,他现在,烦的头发都快被揪光了。”
见李宗羽这神情,看来并不知内情,裴昭见状,也不再多说,一时,裴烽闻声跑过来,三人嘻嘻哈哈笑闹个不停。
让裴昭颇为意外的是,宋千陌竟然建议他也参加这一科的秀才试,他瞪大双眼,显得有些心虚:“这、我能行吗?”
宋千陌似是不以为意;“这有何不可,我看你四书五经倒也读得通透,再者,现在距离考试还有三个月时间,这段时间加把劲,以你的本事,考个秀才应该不成问题。”
怎么说呢,宋千陌能对他说这种话,绝对出自真心为他考虑,但是,一直以来,无论是祖父、母亲还是父亲,都从没流露出想叫他走科举之路的意图,他是英国公嫡长,纵然如今不是世子,可他心里明白的很,将来英国公的位子不会落到别人头上,换句话说,像他们这样的人家,走的是荫恩的路子,头悬梁锥刺股的考科举,用处并不太大。
宋千陌见他没吭声,继续道:“叫你去参加这一科的秀才试,也不是从此叫你走科举这条路子,只是,既然你有这份才华,为何要埋没下去呢?反正,现在你也没法顶你老子的位,你们家里那两个庶出兄弟也不大老实,语气和他们纠缠虚耗,倒不如多读些书,”最后,他终于来了一记狠的:“你曾说将来要为你妹妹母亲撑腰,那你就要拥有除却英国公嫡长子之外的东西,想要获得别人承认,唯有用实力说话。”宋千陌没有说出口的话是,今上最爱俊才,尤其喜爱年轻俊才,裴昭虽说是英国公之子,地位显贵,但在上位者那,也仅仅是个侯爵之家的子弟罢了,想要在皇上心里留下痕迹,必须要靠你出众的那一面才可以。
裴昭终于下定决心:“好,我去参加!”
只是,光是下定决心没用,裴昭虽然天资足够,但此之前,他并没有系统受先生教导过,若要参加今科秀才试,他还需要替自己寻一位名师指导。
宋千陌实在有叮当猫的潜质,连这位老师的人选,他都替裴昭考虑妥当了。
“什么?”裴昭吃惊道:“去、去找君山先生!”
没错,宋千陌为裴昭寻摸的这位名师,不是别人,正是宋氏族学的镇山老太岁,名满天下的大儒宋君山宋老先生。
若是说这话的人不是宋千陌,裴昭都要以为这是在涮他了,君山先生那是什么级别的人物,先从他老人家徒孙那一辈看,太、祖当年要修典,征召的文士中,就有君山先生的徒孙,如今,这些人早已步入仕途,不说功成名就,却也绝非寂寂无名之辈,裴昭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让他去找君山先生当老师,他自问脸还没大到那种程度。
宋千陌却像是半点没看见他的窘态,老神在在道:“你不去试一试,又怎知此事不能行呢?”
裴昭暴躁的想要骂娘,可转念一想,宋千陌此人,他自问还算了解,这并不是个卖弄高深,搞恶作剧的人,既然这样说,就必然是十足把握的,他狐疑的看向宋千陌:“你说,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不然我只是考个秀才试而已,京城这么多的先生寻哪个不行,却偏偏就去登君山先生的门?”
宋千陌满意一笑:“果然聪明,既然这样,那我便透露一个消息给你。”
裴昭问:“什么消息?”
“老国公爷在世时,曾救过曾叔祖一命,自此之后,两人便一直未断了联系,据我所知,曾叔祖之所以从襄阳老家不远千里来到京城,这其中有老公爷的缘故。”
裴昭猛的一惊,那些曾经被忽视的细节,一股脑的涌到她面前,按时间推算,君山先生当年来京城,是在祖父去世半年之前,另外,还有一直被他下意识忽略的细节,宋氏族学虽然是好,却也不是最好,以他的身份,完全可以荫恩进国子监,就像秦家,秦家的老二老三在宋氏族学读书,但长子却是被送进了国子监的。
“你的意思是,君山老先生,很可能看在我祖父的面子上,答应我这个请求?”裴昭皱紧眉头问。
宋千陌摇头:“我只知道这些而已,至于曾叔祖是否答应不答应,我相信事在人为,还是那句话,你不去试一试,又怎知结果呢?”
放了个大雷后,宋千陌没事人一样走了,裴昭却陷入了两难境地,他并非不信任宋千陌,可问题的关键是,就算祖父和君山先生当真有交情,可这交情亦有深浅之分,君山先生无疑是一位重量级人物,须知这人情越用越薄,他就怕这次贸然登门攀交情,会不会白白浪费了这个人情呢?
裴昭纠结良久,最后决定回家问一问母亲的意思。
李璇玑听后沉思良久:“既然是宋大公子的意思,那不妨一试?”
裴昭目若闪电:“母亲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只是心底一直有些猜测罢了,说来,我当初送你进宋氏族学,这其中亦是存了几分试探的心思,”李璇玑温柔的抚摸儿子的面庞:“昭哥儿,若你真能拜君山先生为师,他将来定然是你仕途上的一强援,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了,就算是阿娘,也很难替你抉择。”
母子两人十分默契,至于还可以求助裴元凯这个选项,谁都没有提,究其根本原因,此人在母子心中实在不够可靠,若是真有这个机会,这位爱占便宜又一贯慈父心肠的国公爷,定然不会满足只塞一个儿子当弟子的。
裴昭摩挲着手指,缓缓看向李璇玑:“阿娘,祖父是留下了一些老人的,你说他们会不会知道些什么呢?”
李璇玑想了想,摇头道:“这些老仆人都被送回老家荣养,就算他们真的知晓,这一来一回也太耗费时间,你可别忘了,三个月后就是院试,你这样一昧的寻根究源,反倒有些本末倒置了。”
裴昭猛拍脑门:“多谢阿娘提醒,是我钻了牛角尖了,前面那么多步都走了,没道理在最后这一步左右犹豫,不管真相到底如何,我亲自去见一见老先生,一切尽知。”
既然下定决心,旭日,李璇玑备好见面礼,裴昭登门拜访君山先生。
君山先生的住处,就在距离宋氏族学不远处,山腰上的一处小院,裴昭一路走来,意外的发现并无阻拦,他来到小院门前,也并无侍卫把守,推门而进后,院中没有一个人影,直到踏进屋内,这才与堂上见一头发花白的老者眯眼歇觉,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日远远见过一面的君山先生。
就在裴昭犹豫是不是先行退出时,方才还眯眼的老者瞬间睁开了眼睛,一双厉目扫视过来,仿佛能穿透人的心灵,裴昭不在犹豫,当即行礼道:“学生裴昭,见过君山先生。”
老头儿眼光虽利了些,好在涵养还不错,也没有计较他打扰睡觉一事,只是问道:“你是族学里的学生?说罢,今天找我,为何而来?”
在来之前,裴昭准备好了很多开场白,但此刻,在这位睿智的老者面前,所有的花言巧语都没了用处,他最终只老老实实将来意说出,并未提及祖父的名字。
裴昭忐忑的等待着答案,却料老头儿实在非同一般,半点废话也没说,直接挥手道:“你的来意我已知晓,只是,我已年迈早就不亲自教导学生了,你还是回去吧,以你的身份,想来寻位先生不是难事,就不要来这为难我老头子了。”
这话说的干脆利落,叫裴昭接下来准备攀一攀交情的话,都不知如何开口是好了。
可若这样灰溜溜回去,裴昭是再难甘心的,想到这,他索性也就豁出脸皮去了:“弟子倾慕君山先生久矣,此生宏愿便是成为先生弟子,若是先生无力教导学生,那先生就随便把学生推给哪位师兄即可。”
意思就是,反正我是赖定您了,您要是觉得精力不济没问题,随便来个师兄我也不嫌弃,也真亏得裴昭脸皮够厚,一般二般的人都说不出这么不要脸的话,还不挑,君山先生的徒弟,不是大儒就是高官,哪里有你个毛头小子挑剔的份!
“呵呵,”老头儿笑笑:“听你这话,不像是来求师的,反倒更像抱大腿找靠山的。”
裴昭随即一笑:“弟子自然是来求师的,只是弟子认为,这求师与抱大腿之间并无冲突,毕竟越是好的先生,越是难求。”
宋君山刺了他一句:“也真是难为你,小小年纪脸皮就如此厚实。”
裴昭立即美滋滋道:“多谢先生夸奖。”
老头儿被这么一噎,一时间竟然不知说什么才好,最后哼一声道:“原我看你相貌俊秀,不似你祖父,到不成想,这份脸皮厚度,到真和他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裴昭听他这样说,顿时大喜过望:“先生,这是答应瘦下弟子了!”
谁知,听了这话,原本一向风度翩翩涵养过人的老头突然就怒了,指着裴昭的鼻子跳脚大骂道:“谁说要收你为弟子了,你做梦!”
裴昭傻眼了,这是怎么个操作,怎么突然就发飙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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