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回来的宛老板很快知道了这件事,比起家里几个杂役的小打小闹——特别是连一个碗都没碎,他更加关注“花芜姬要嫁给李九”这个消息。
他当即叫了李九过来。
凌九赶过来,他走进宛老板的房间,马上就认错道歉。
“对不起啊老板,我跟那些人打架了。”他低着头,有点蔫巴巴,末了又焦急地跪下,“您扣我工钱或是罚我干活吧,可千万不要赶我走啊!”
宛老板把他扶了起来,笑吟吟地上下打量他,打量得凌九心慌,“您怎么这么看着我……”
“小九呀。”这一句笑叹声,让凌九有些亲切,他道,“我在,老板。”
“你以为我会罚你?”宛老板拉着他坐在旁边的位置上,拎着茶壶拉了一碗茶推给他,“我怎么会罚你呢?事情我都听旭儿说了,你干得好啊,那些人就是欠打。我不仅不会罚你,我还要重赏你!”
凌九只有一丝屁股沾着椅子,听了这话,惶恐极了,“不不不,我怎么能受您赏呢,我又没什么功劳……”
“诶。”宛老板打断了他的话,朝外面喊了一声,不一会儿便有丫鬟进入,捧着一个木盒递到了凌九跟前。
“这是?”凌九惊疑不定地站了起来。
宛老板翘着腿靠在椅背上,隔空虚指了指那个盒子,“你哥哥急着彩礼钱,这里是五十贯,你先拿回去用,不够再来跟我说。”
五十贯,这是杂役八年多的月钱。
“老板,你这…”凌九更加慌张了,“您是不是要赶我走啊?”
“坐下坐下。”宛老板抬了抬手,沉吟片刻后,在凌九极其忐忑的目光中开口了,“你来我这也一个半月了,我很欣赏你,你为人正,性格也好。我膝下只有一个儿子,不成气候,所以我有意收你为干儿子。”他抬眸看向了凌九,“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呀。”
他不能保证李九一辈子都在自己这里干活,只有让两人扯上一层关系,才算是有所保障。一旦他成了花芜姬的岳父,那还有什么可愁的呢。
凌九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打完架还突然多了个爹,他脸上空白了一瞬,等回过神来,马上热泪盈眶地跪下,“宛老板,我一个人来城里,人生地不熟的,是您抬举了我,让我在这里干活,吃喝不愁。现在您愿意收我做干儿子,那是李九前世修来的福分,李九愿意!李九给干爹磕头了!”
虽然不是亲的,可认了这个干爹,两人便真的如同父子了,好坏都脱不得干系。故而江湖上是很重视这层关系的,轻易认不得。
不过反正是李九认爹,和他凌九没什么关系,凌九十分干脆地就答应了下来。
“嗳嗳嗳,好儿子,快起来。”宛老板欣慰地笑着,扶他从地上起来,“既如此,从今往后你我就父子相称,你也不必做杂役了,在这里做个管事吧,平日我不在的时候,你便帮我料理下事务,我现在就叫所有人过来,往后他们都是你的手下。”
这话好听,但凌九明白他打的主意。说是管事,其实也不过是他可以少干点活儿罢了,真正的权力宛老板并不会给他分毫。
如果他是诚心想要自己管事,必然不会只谈权力不谈责任。
凌九心里无甚所谓,刚想表达感激之情,就有丫鬟走了进来,对着宛老板低头道,“花姑娘来了,说是要见李九,在后院等。”
宛老板指着她,“不是李九,是二少爷。”
“是,她要见二少爷。”
宛老板这才对着凌九笑道,“那你先去忙,不必急着回家,处理事情要紧。”
凌九高兴地嗳了一声,“那我先去了?”
“去吧去吧。”
他走出了门,拐过墙角之后,脸上的笑才收敛了一些。
从宛老板的房间到后门这段路上,凌九思考着该如何跟花芜姬解释打架的事情,她今日过来必然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果然,甫一下了楼梯,他便望见下方焦急张望的花芜姬。她手上挎了一个布包,穿着一身水色的长裙,发髻点缀着几只发钗,清丽而突兀。
正从前台打扫结束回来的几个杂役立马瞧见了她。
“是花芜姬。”几人窃窃私语着,“肯定是来找李九的。”
“你说他有什么好的,长得也没多好看,花芜姬怎么就喜欢他呢。”
马贺眯了眯眼睛,他额头上包着一块白布,里面是昨日被凌九用凳子撞出来的伤口,此时还火辣辣地生疼。
“呸。”他朝地上吐了口痰,倏地朝花芜姬的方向走了过去。
花芜姬察觉有人过来,连忙后退避让,接着低头专心等凌九。然而来人却不是路过,而是直直奔着她而来。
“花姑娘,等人啊?”马贺扯出个笑,近距离之下,花芜姬那张脸愈加好看,眉是眉,眼是眼,尤其是那张朱色小嘴,不知里头是如何的巧妙,才能唱到了太后身边。
他自然不敢对花芜姬做什么,硬碰硬不行,他还有的是招数对付人。
“花姑娘,你不会也是来找李九的吧?”
花芜姬又退了一步,她提着袖子遮住了半张脸,无措地别过头,“是,妾身来找他……”
“呵呦,”马贺惊讶地挑眉,片刻笑着朝后面望去,对着另几个杂役发出了别有深意地笑容,“小九行啊,连小兰仙都钓上了,难怪前两天徐寡妇来找他,他还跟我们说她不算什么。”
身后的人立即领会,大笑着过来,附和道,“就是说,我还以为徐寡妇已经够骚了,原来他手上还有这等尤物,李九可真给咱们长脸啊。”
花芜姬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她攥紧了自己手里布包,颤抖地问,“什、什么意思。”
“没什么。”马贺不以为意地摆手,“你别急呀花姑娘,李九这小子虽然女人多了点,但再多的美人里面,你肯定是最拔尖的,他就是眼瞎了也会选你的,你放心好了。”
凌九在楼梯上看着,准备下去的脚停了下来。
若是马贺能用这种方式让花芜姬对他死心,也是件好事。
他终归是要走的,只希望花芜姬能早些忘记他。
底下的花芜姬被逼到了墙角,她睁大了一双美眸,连连摇头,“不会的,九郎是忠厚之人,你们不要诬陷他。”
马贺嗤笑一声,“你不信啊,你去街上问问,看看有多少姑娘喜欢他。”
他这么说,就是吃定按照花芜姬懦弱的性子是不会去问的,可以由着他胡说。
花芜姬后背贴着墙壁,被四五个身强力壮的杂役围了起来,十分不安。她蹙眉恳求道,“妾身见了九郎就走,烦请诸位行个方便。若是九郎给几位哥哥添麻烦了,妾身在这里替他配个不是。”
“啊,”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伸手从袖子里抓出几锭银子,“这些时日多谢哥哥们关照,一点心意,给哥哥们买酒吃,还请哥哥们收下…”
她话还未说完,忽然被人捉住了手腕,不由分说地把她连银子带手一起塞回了包裹里。
“不用给。我这里有散钱。”
话音落下,众人就听见一阵叮当脆响。
不知何时出现的凌九挡在花芜姬面前,他从腰带里翻出两个铜板。那双墨色的长眸瞥向领头的马贺,男人掌心里两个铜板叠交碰撞,泠泠作响,发出耳熟的血腥声音。
他盯着马贺,眼神微冷,话却是对背后的花芜姬说的,“你那些钱,哥哥们买酒找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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