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绎的伤基本上都集中在双臂上,很典型的防御伤。他武力值足够高,所以在保护岑福的同时,也没让人伤到自己太多。
尽管裴籽言脑中构想了很多场景,但她还是只剪掉了他的袖子。
“你们到底遇到什么事了啊?”裴籽言拿起缝针,开始为陆绎缝合。麻醉剂虽能减缓一点痛楚,但毕竟不是现代麻药,还是有痛觉的。她想让陆绎分一点心,那样会稍微好受一些。
“今天我们收到了探子的线报,发现了红顶鹤的踪迹。当我们赶到的时候,发现那是白莲教的一个联络点。当时有几十个教徒在,我们三人加上探子也不过十人。我让沈炼冲出重围,去通知了府衙,然后我和其他人拖住红顶鹤,不让他逃走。”陆绎只感觉手臂上像针刺一般的疼痛点点升起,虽然有些难受,但并不是什么无法忍耐的痛苦。他甚至还有余力低下头去,看着她一针一针地帮自己缝合伤口。
裴籽言的缝合技术一流,虽然平日里自己都是帮死人缝合,但死者最后的遗容对家属来说,也是很重要的。
这是人世间最后一段旅程,尽量让他们走得足够完美。
陆绎抬起眼来,又看向了裴籽言。他发现她认真做事的样子特别迷人,那双眼睛之中的光,比太阳还要闪耀。
一边的蓝青玄本来还在惊叹裴籽言的医术,但转眼看到陆绎,便露出了一副姨妈才有的表情来。
“你们见到红顶鹤了?”裴籽言算是松了口气,损失这么大,也该有点收获了。
“见到了,虽然他黑纱敷面,遮住了五官,但肯定是个男性。”陆绎觉得如果是裴籽言的话,她一定还能辨认出更多身份细节。不过他并不后悔没带她去,如果带了,此刻说不定伤得最重的就是她。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裴籽言愣了一下,她一开始觉得他们是在逃命。但这里还是大明啊,不至于那么狼狈。马车行得虽急,但并没有仓皇之感。
“去泰兴。”剩下的计划陆绎没有开口说,因为他暂时还信不过蓝青玄。
裴籽言也不多问了,具体的事情她也不用知道,这都不是她的专长。到时候抓到了红顶鹤,她去参加审问就行。
昆山到泰兴不算太远,沿着长江水路走很快就能到。陆绎受了伤,只能沈炼和岑福冲往一线。裴籽言和蓝青玄左右照料着,以防他感染发烧。
泰兴又称龟城,整座城池像一个龟背一般。城内水道复杂,重重圈圈,将城市分割成了三环。县衙更是被水环绕,成为一个城中城。
在这里他们依旧不能暴露身份,裴籽言有去问过沈炼,他告诉她,这是雨化田的一个计划。不过雨化田很奸诈,他有许多细节都未告知,只是让他们尽快赶到泰兴待命。
裴籽言听得直磨牙,她觉得他就是欠龙卷风抽,都什么时候了,还搞这些小动作。
“这几天就委屈大人了,时间紧急,只能找到这个小宅子。”
他们在泰兴的住处是个二进的四合院,这里就比之前那个小多了。不过裴籽言很满意,有床就行。以前出警的时候,睡警车里都是常事。
早上的时候沈炼跟岑福出门继续调查,而裴籽言则和蓝青玄一起出门去采购。她也去买了套道袍,和他扮成了师兄妹的样子。挽道姑头,她的头发就刚好够,不会再不男不女的了。
“裴姑娘要不然跟我一起清修好了。”蓝青玄逗着她玩,谁让她也骗他呢。
“还要不要我给你修个道观啊。”裴籽言才不要呢,她现在顺风顺水,前途光明啊。
“这龟城啊,呈龟背腾蛇之势,风水真好。要修啊,就在这儿修。”蓝青玄顺势就挑起了地儿来,一点没客气。
和他瞎扯之间,裴籽言突然注意到这里气氛很不对。虽然街上人来人往,但大家都低头走路,极少交谈。人人的脸上似乎都有一层黄黑之气,看起来很是不吉利。
假装要买药材,她去了一家医馆打探了一番,才知道这儿近十几年来一直不断地爆发瘟疫,今年冬春也一样,死了好些人。
让蓝青玄装神弄鬼说要用风水学说破解一番之后,大夫就说出了更多的细节。这里的瘟疫主要症状都是恶心,呕吐,腹泻,面色发黄。有少数人会便血,发热,最终死亡。
从街上人群的病容和大夫的描述来看,这里应该是爆发了甲型肝炎。刚才在市集,她也看到了这里出售的各种水产,其中就有毛蚶这种贝类。
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时候,上海就爆发过好几次甲肝,且都是因为吃毛蚶引发的。但毛蚶本身是不带甲肝病毒的,而是因为在运输过程之中造成的污染。
拖着蓝青玄立马去了渔船码头,她一眼就看到了问题所在。
每天早上,城里会有专人把夜香收集起来,用船运出去。城外有肥料场,收夜香处理之后做成农家肥。当渔船从海上打渔归来,这一批船就会将鱼获运进城中的鱼市去。虽然船家会用水冲洗甲板,但这是完全不够的。
“小蓝,你去找我二哥,四哥。告诉他们,千万不要在外面吃东西,尤其是海鲜。如果饿了,也只能吃熟食,而且必须要把手洗干净了。”裴籽言交待完蓝青玄就回了宅子,陆绎一个人在家,万一乱找了什么东西来吃呢。
回去之后,她换了衣服,烧水洗了手,把自己处理干净了之后才去找了陆绎。
“陆同知,吃东西了吗?”裴籽言拿着消过毒的棉布走进了陆绎的房间,过了一夜,差不多该换了。也顺便看看伤口的情况,有没有感染什么的。
“没有。”陆绎在她出门的时候就醒了,只是那时身上痛得厉害,没有起床。好不容易爬起来穿好衣服,她正好就回来了。
“那先换药,等会儿我去煮早饭。”裴籽言径直就走到了他面前,不过她没动手,而是等着他动。
把主动权交给古人,不要破坏他们的规矩。免得哪天这些黑历史被翻出来,就成了要浸她猪笼的罪证呢。
陆绎顿了一下,他默默低下头,又开始慢慢解衣衫。现在天光正亮,可昨天在马车里完全不一样,什么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痛啊,要不再喝点药。”裴籽言还以为他慢慢吞吞的是因为伤口疼呢,连忙又摸出了一瓶麻醉药来。
“不用了。”陆绎一咬牙,就把上衣扒了下来,褪到了腰间。谁让他的伤都在手臂上呢,总不能做个活动的袖子,随时缝吧。
裴籽言伸长了脖子,她盯着陆绎手上的伤口看了半天。缝合得很不错,不过拆线的时候,他又有得疼了。
陆绎被她一直这么看,脸上竟有点红了。他虽已经22岁,但却从未和女性有过多的接触。自从母亲死后,家里连丫鬟都少了许多。陆廷又是个大老粗,压根不在意儿子的生理教育。进入锦衣卫之后就一直在男人堆里,公事繁忙,便断了情情爱爱的各种念想。
突然看到他皮肤上迅速起了一片鸡皮疙瘩,裴籽言才觉得一直这么让他晾着是太冷了。连忙换了药和棉布,没等他穿衣服就出去做饭了。
蓝青玄在饭做好的时候回来了,好像算准了时间一样。
“那个,三哥……,这里的县衙里,你肯定认识吧。”裴籽言其实不想装了,但是她又不想继续喊他陆同知了,便还是伪装了下去。
蓝青玄一边喝着粥,一边鄙视地看了裴籽言一样。
还装个屁啊,他又不是没长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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