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对于太宰治有些过分亲昵的举动,小唯多少有些抗拒,不过这一次,不知是不是由于她才刚醒来神智还不很清楚,总之在太宰伸出手来的时候,她只是皱了皱眉头,却并没有躲开。

    见到这样场景的童磨微转了眼珠,脸上的神情多少有些意味深长。

    “我确实不希望大人因为我没有好好休息这样的事情生气。”待太宰治抽回手之后,小唯才微仰着面孔,一本正经地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感觉自从太宰先生住进家里来之后,大人似乎经常生气,所以我不想再给大人添更多的麻烦了。”

    “但是我有点睡不着……”说话间,小姑娘扁了扁嘴,语气也忽的弱气了许多:“我做了有些奇怪的梦,所以一时间有点睡不着。”

    “奇怪的梦?”童磨抬手用留着尖长指甲的修长手指轻轻敲打着自己的下巴,语气里满带着好奇:“是什么样的梦境?莫不是诸如被恶鬼吃掉——”

    “是没有大人的梦境。”小唯没有理会童磨的话,转过头,她直直地看着童磨,而她此刻的表情却让童磨也不由得有点发怔。

    那张小脸上写着的似乎是一种名叫“忧虑”甚至“惊惶”的表情。

    “没有……那位大人的梦境吗?”轻眯起眼睛,童磨的语气里多少拖着点玩味,而当他继续开口的时候,又换回了寻常几近调侃的调子:“那么小唯的梦境里有我吗?”

    这样的话并没能让小姑娘的表情变得更好看一点,她反而无意识地咬了下嘴唇,接着以很小的幅度轻轻摇了摇头。

    “没有童磨。”

    短暂的停顿之后,她又将视线挪到了太宰治的身上:“也没有太宰先生,都是些不认识的人,做的也是我没办法理解的事情。”

    童磨本想说些什么,但就在即将开口的瞬间,他的脸色却忽的产生了细微的变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样,于是他将几乎要出口的话又吞了回去,只是任由小姑娘继续说了下去。

    “我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至少那样的事情不应该是我所能梦到的,但在梦境里一切发生得都好像是自然而然一样,就好像我本应该如此。”

    “我记不清那些人的长相,说实话,也不记得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我就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我会毫无根据地梦到那样的东西呢?”

    “只不过是梦境罢了,不用在意。”背后忽然传来了熟悉的低沉声音,小唯猛地转过头,正望进了那双梅红色的眼睛里。

    鬼舞辻无惨的脸色并不算太好看,这一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实在都不甚让他顺心,但在小姑娘面前,他也依然保持着最起码的平静。缓步走到小姑娘的面前,视线漫不经心地在童磨和太宰治身上扫过。

    太宰治倒是没什么反应,倒是童磨还煞有介事地缩了缩脖子。

    鬼舞辻无惨并没有再去理会那两个人,而是十分熟练地把某个小姑娘架着腋窝拎了起来:“不要去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梦境这种东西本身就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跌进熟悉怀抱的小唯在短暂的愣神之后也是十分从顺地伸手环住了无惨的脖子,脸上原本还带着茫然的神情也很快变得灿烂了起来。她将下颏抵在无惨的肩窝,认同地应了句:“既然是大人您说的,那一定就是对的吧。”

    “我不该为这样的事情困扰的——”

    “也不该用这样的事情给大人添麻烦。”

    鬼舞辻无惨斜过视线,看了看贴在自己身上的这个小姑娘的笑容。尽管他觉得眼下这孩子大抵也并不会说出什么违心的话来,可他还是不由得仔细确认了小姑娘的脸上似乎并没有掺杂什么多余的情绪,这才似是松了口气一样地彻底放松了下来。

    ——当然,这样的紧张,鬼舞辻无惨是并不会承认的。

    “并不是麻烦。”搭在小姑娘背上的手轻挪了挪,端似是抚摸一样的动作,只是不管这样的动作重复多少次,出现在无惨手下的时候,总是难免显得有点生硬。

    小姑娘倒是并不介意这样的生硬,反而往男人的肩头轻蹭了蹭。

    “只要是你的事情,都不会是麻烦。”无惨的心情也终于稍稍有些透亮了,原本有些冰凉的表情似乎也像是染上了温度一般:“所以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可是大人总是有很多事情要忙。”小唯忽的抬起了头,与无惨撑开了一点距离:“大人总是会在夜里出门,然后要很久才会回来,偶尔甚至还要把没处理完的事情带回来处理,总觉得如果再用我的事情让大人分神的话,就太不像话了呀。”

    “因为我在意大人的事情,所以不想看着大人太辛苦,我想为大人分担,但是我好像什么都做不到,所以我能做的,也只有不给大人添更多的麻烦而已。”

    “我是这样想的。”

    鬼舞辻无惨一时间并没有对小唯的话做出回应,又或者说他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小姑娘一脸认真说出的这番话一样。

    只是他梅红色的眼瞳深处恍然间似透出了一种有些复杂的情绪。

    ——他不得不承认,这孩子似乎哪里变得跟记忆中不太一样了。

    虽然鬼舞辻无惨很清楚,所谓转世其实从根本上来讲其实就是带着同样的灵魂变成完全不同的人,比方说眼前的小姑娘至少样貌就与当年截然不同,但她说话的腔调,又或者在他身边的乖顺模样,都与当年实在太过相似了。

    不,该说根本是一个模样的。

    况且她此刻的脑海当中并没有此世遇见他之前的记忆,反而时常能回想起些个分明该是属于前世的片段来,是而鬼舞辻无惨总是固执地相信着,他的小姑娘从来都没有变过。

    但事实并非如此。

    从前的她一定是不会想着“不要给大人添麻烦”这种事情的。

    她会乖巧地听从他的一切安排,却也会在合适的时候用最巧妙的方式表达出自己的愿望。

    那个时候的她会小心翼翼地问他可不可以一起去看烟花,然后在得到应允之后,她会露出格外雀跃的表情。

    她也会在换了房间之后试图用拼命练琵琶这种方式来换回他的注意。

    说实话,那个时候她弹的琵琶实在糟糕透了,但无惨依然觉得心情很好,因为那孩子在为他努力着。

    眼下的小姑娘依然是在意他的,这点无惨并不怀疑,可这样的在意里没来由地掺杂了一点生分,像是如果她做得不够好,就会被他舍弃一样。

    鬼舞辻无惨并不知道小唯心底里的不安究竟从何而来,按说这样的不安实在是无稽之谈,因为无惨确信自己并不会那样想。

    人类的感情总是分外微妙的东西,而脱离人类世界,以恶魔的姿态存活了千年的鬼舞辻无惨实在没办法理解那样微妙的违和感究竟意味着什么,更不知道该怎么消除这样诡异的感觉。

    又或者无惨根本也没有想过去消除这样的东西,以他的性情,不过只会对着这样的结果犹自恼怒罢了。

    他无疑是很喜欢这个孩子的,他比他想象中的还在意这孩子的事情。可即使已经在这孩子的陪伴下活过了相当长的时光,无惨依然不很清楚到底该用如何的方式爱一个人。

    一个弱小的,却有时会让他捉摸不透的普通人类。

    目送着无惨将小唯带走的时候,太宰治脸上的笑意多少有点玩味。

    “真是悲惨呀。”童磨忽的意味深长地这样说了一句。

    闻声的太宰治轻轻将唇角的弧度拉得深了些许,微动了动嘴唇,他平静地应和了句:“是啊,是很悲惨的呢。”

    人的现在总是由过往堆砌而成的,就像小唯无意识地表达,总能在过往的记忆当中寻找到蛛丝马迹。

    可她脑海里的记忆是她的记忆,却又不是她的,在记忆的交错之间,她的表现,甚至连同她的梦境也变得有些奇怪了。

    “那么她的记忆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太宰治侧过视线,看着与自己发出同样感慨的童磨。

    而童磨正将腰间对扇中的一把顺势拿在手里把玩着,当太宰治看过来的时候,他恰将扇面缓缓捻开,半遮了面孔。

    于是那副带笑的表情便显得有些神秘了。

    “谁知道呢。”

    童磨这样说着。

    “至少她拿刀指着我的时候,还是个好好的鬼杀队员,虽然没有柱的名号,但似乎也是个‘继子’。”

    童磨弯起眼睛:“大概与所谓港黑干部的直属部下也没有什么分别吧。”

    “但当我再见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是眼下的这副模样了。”

    说至此,童磨忽的“啪”的收起了扇子,接着轻轻用扇边敲打着自己的掌心。

    “不过她这副模样也很可爱。”

    “或者该说她不管是什么模样,都是很可爱的。”

    “不仅是那位大人,有时候连我也会忍不住去在意她的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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