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
韦伯被单独留在源氏祖祠的时间已经超过七天, 在这段时间内，膝丸每天都会远眺一下毫无动静的源氏祖祠, “根据我一路上的观察, 卖药郎不像是会这么轻易放心韦伯独自留在祖祠, 当天就选择离开源氏的人。”
膝丸：“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才会让他优先做出这样的选择。”
“我看起来就像是那么让人不放心的阴阳师？”源赖光喝了一口茶，耳听膝丸的话语, 略感无奈。
“咳——我并没有指责主人的意思。”膝丸“指责”的是祖祠里那些“先祖”们。
在得知自己当年用过的佩刀能够化为人形后, 这些源氏先祖们的反应简直不同于普通人！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楚, 当时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恨不得将自己本体拆解用阴阳术一一试验、获悉他是如何化形的“意念”。
膝丸：“旧主们都已经离开人界那么久了，居然还能保持如此‘活力’, 真是令我惊讶。”
“确实，太过‘活力’了。”源赖光放下茶盏, “有人来了。”
膝丸闻言停止话题，正襟危坐在源赖光身后, 而当看到来者时, 他放在一侧的佩刀发出了喜悦的嗡鸣。
咦？
来者是源赖光的臣下——源纲，又名渡边纲。
源赖光抬头，示意向自己行礼的渡边纲落座一旁, 再将视线落在一直跟在其身后的俊美青年。
“生面孔。他难道就是你此次前来跟我商量的因故？”源赖光令侍从给渡边纲倒茶水, 而后便将他们都离开，独留他、膝丸还有渡边纲与陌生青年四人在室内。
渡边纲郑重地点头，“是，鬼切他……他化形了。”
“？！”膝丸视线猛地放在渡边纲身后的青年身上, 其放置在一旁的佩刀，赫然就是髭切！
对上膝丸的视线，现名为“鬼切”的髭切扬起了温暖的笑容，“你好呀。”
膝丸呐呐回应：“你……你好。”
渡边纲回首看向主动开口和膝丸打招呼的鬼切，在对上自己的视线，鬼切表情一脸无辜。
明知道答案，源赖光还是慎重问了一声：“就是他吗？”
“是。”渡边纲向源赖光又行一礼，“万分抱歉，鬼切刚化形并不懂源氏礼仪，刚刚突兀了您。”
“不用在意那些。”源赖光对化形后的鬼切非常感兴趣，他问向渡边纲：“是因为此前斩断茨木童子手臂时，被其妖气刺激到灵性，而后逐渐苏醒？”
“哎呀，真不愧是赖光大人，猜的非常准呢。”鬼切又抢在渡边纲之前回答了源赖光。
——鬼切又冒犯赖光大人！
渡边纲此时都恨不得以死谢罪。
“只有我们几人在，不用如此拘谨。”源赖光再一次安慰渡边纲，“那么，鬼切现在感觉如何？”
“呀呀——要自我介绍吗？真是有点不习惯呢，人类的身体。”鬼切眨了眨眼，和膝丸相同的茶金色眼眸笑意流转，音调软软让人实在无法将他和名刀“鬼切”联系起来。
“初次见面，赖光大人，我是鬼切。”鬼切和膝丸性格截然不同，他俊美的脸上时常带笑，说话语调也非常轻松，像是不谙世事的少年郎。
鬼切：“化形了之后，我就觉得身体有股力量在阻挡我的灵力流动，非常不舒服。”
“应该是名字的关系。”源赖光看向渡边纲。
留意到源赖光的视线，渡边纲当即开口道：“名字是‘咒’，我将他名字修改后，就抑制住了他的能力。我曾试过将名字改回，鬼切也还是觉得不适。我的能力不足，无法让鬼切挣脱束缚，只能将他带到您身边……”
“哎呀，主人不要如此自责嘛！”鬼切完全没有把这些事当一回事，他笑起来的样子非常柔软，“只是一点点不适应而已，就算我的手脚全都被锁住，我也能将恶鬼斩杀给您看的哦。”
“请您让他留在您身边吧！”渡边纲无视了鬼切的干扰，意志坚定地提出了请求。
鬼切：“唔……”
源赖光：“你已经做好决定了？”
渡边纲：“是！”
*
韦伯不懂阴阳术，在面对源氏先祖们的历练时吃了不少苦头。他并没有使用源赖光交给自己的短刀，而是依靠魔术不断击退疯狂攻击他的妖怪。
妖怪并不难缠，只要击中他们的心脏就能将其杀死。并不会因为非阴阳术而不能杀死妖怪，魔术和普通利刃都能杀死它们。
话虽如此，可这些妖怪的数量也太多了吧！？
明知道每一个幻境的妖怪都是假的，却由于支撑这个幻境的核心并非阵法，也不是某一种物体，而是这些妖怪本身——只有将它们全部杀死，韦伯才能破解幻境。
并且要在幻境被破的瞬间抓住源氏初代。
这几天，他杀过无数妖怪，有身体细小藏身于草丛中，也有高空中盘旋的……杀到最后，他就连释放魔术都成了本能，再无其他感觉。
唯一记得清楚的是，他要找到源氏初代。
即便每次感觉自己快要找到她的时候，都发现找错了人。韦伯的速度越来越快，他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必须快速分辨出这些人的灵魂气息，找到源氏初代！
“那么，这样如何？”韦伯换了更为迅猛的魔术，快速破坏掉再一次扑面而来的妖怪心脏！
妖怪的鲜血瞬间喷洒在空气中，滴落四周，唯独留空了韦伯所在区域。下一秒，幻境轰然消失，周围再无妖怪的尸体，更无流淌一地的恶臭妖血。
“连嗅觉都被影响，阴阳术创出的幻境果然……”
“果然怎样？”长达七天，他受初代吩咐不断幻化各类妖怪与韦伯战斗。
看着韦伯从一开始大面积消耗“灵力”攻击妖怪，忙头乱窜；演化至现在只需要用很小的“灵力”就能精准刺穿妖怪心脏，并有几次差点找到初代，这整个变化过程就只花费了七天时间。
他跟在初代身边很久，也见过无数进入此地历练的源氏族人，能够在轮番战中获得如此快速成长的并不多。更不要提历时七天还能神智清晰地站在自己面前的……
“果然非常强。”韦伯早在安倍晴明使用结界时，就已经对与自己身份不同的阴阳师产生了极大好奇心。
对比安倍晴明的阴阳术，他明白这些源氏先祖们并未对自己用尽全力。这种试炼看起来很残酷，可总体感觉却像是长辈引导晚辈——外凶内柔。
“是吗？”制造幻术的人并未用尽全力。
他听取了源赖光的建议，考虑到韦伯并未修行阴阳术，在幻术上，他采用了较为简单粗暴的一类。
就算是源赖光没有交代，他们也会考虑到自己是帮助晚辈锤炼精神，并非摧毁其神智，而克制自己不要用太过真实残酷的幻术……
他观察韦伯的神色，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你可知道，你所感知到的‘非常强’其实不过是最简单的幻术？”
“最简单的？”韦伯一直以为这等幻术已算中等，没想到居然会是最简单？
韦伯：“那么，更进一步会是怎样的？”
“更进一步就是能够让你感觉到身边人都是假象，可也因为戳中你心中所愿而让你耽溺于此。”源氏初代长老还是非常有耐心向韦伯分析幻术，“不提进一步……时间不多了，你现在想体验一下，最顶尖的幻术吗？”
韦伯有着非常强大的洞察力，只是灵力不足，无法让他在消耗战中坚持太久。七天时间，已经是普通人类的极限了。
可韦伯这段时间里，以从未修习阴阳术的身体，仅靠本能粗暴地使用出“灵力”杀死妖怪。且这些天，他滴水未进。消耗如此多的“灵力”，怎么可能会不想进食？
源氏初代长老对韦伯的状态非常好奇，尤其是观察到他精神状态并非在强撑后，更是想放手直接让他在自己的幻术巅峰中试炼。
只要韦伯应下，他就直接让这孩子与大家一起重回那一场战役！
韦伯惊呼：“最顶尖？！”
因为源氏初代族长和Lancer——源赖光长得极为相似，韦伯潜意识并不提防他们，如今听到对方的建议，略微思考了一番，便点了点头，“我会尽力破解的！”
“不要想着破解。我释放它，目的不是让你破解它。”
说完最后一句话，原始初代长老便消失了，周围环境没有任何变化。
“韦伯！大事不好了，快点从里面出来！”膝丸的声音从最上方传来。
韦伯抬头打量了一会最上方的“膝丸”，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再看并无任何异象的四周，快速提起魔力瞬身来到了“膝丸”面前，缓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
卖药郎待在寮院，整个人像是处于待机状态。突然，他眼眸一动，表情略带惊讶，行动快速地从室内跑到院前。
“花，开了。”
院前栽种的樱花树之前只有光秃秃的枝丫，如今都挤满了粉色的花瓣，由灵力而化的微风在拨弄着樱花，将粉嫩的花瓣带到卖药郎面前。
卖药郎伸手接住花瓣，黛色双眸噙笑，“寮主的，灵力……他似乎，很开心。”
*
渡边纲向源赖光行了一礼，“事情已经解决，我便先行告退了。”
“最近源氏不太平，你把髭切交回给我……”嘱托之类的话源赖光不大会说，话题到这里便停了下来，他沉默了一会，才继续道：“你还是先去源氏兵器库挑选一振佩刀后，再回去吧。”
“是。”渡边纲最后跟在源赖光招来的侍从身后，前往源氏兵器库挑选替代鬼……啊，不，现在已经更名为“髭切”了。
他要去兵器库挑选替代髭切的佩刀。
“会觉得心里难受吗？”源赖光侧身看向身边的髭切。
“呀呀，并不会吧。身为刀剑所化的付丧神，其实灵识很久之前就已经有了，人类的生离死别我已经看得很多，并不会太在意。”髭切的声音非常温柔。
膝丸忍不住吐槽道：“兄长这番话听起来还真是无情。”
明明看起来那么温柔无害，却最会用平淡温和的语调说出残酷的话语。
髭切笑看向膝丸：“哎呀，我的弟弟呀。你的名字是，蜘蛛切丸？”
“不是！”膝丸瞪大双眼看向髭切，“我跟您一样，都恢复了最先的名字啊！”
“哦呀？是吗？”髭切表情非常纯良无害，“我想想，你最先的名字……哦！是盖丸！”
膝丸怒吼：“不是！！！”
——“盖丸”这个名字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
在源氏两振利刃开始争吵之前，源赖光早已离开，他顺着道一路往前走，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源氏祖祠。
“第一次见你会在有人在里面试炼的时候出现，是在担心那个孩子？”源氏初代现身在源赖光的身边。
只有在祖祠有人在历练时，源氏先祖才能暂时性地离开祖祠，到外面走一走。当然，一旦有人在里面历练，周围的结界便会全部开启，自然也不需要护卫继续站着门口守着了。
确定周围无人，初代便放心出来走一走，谁曾想到，她居然能够见到最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孩子。
见源赖光不回答，初代继续道：“他对你来说很重要吧？”
“您多虑了，收他为弟子，只是和他的长辈进行了一场交易。”源赖光终于舍得开口回答了。
“哎呀哎呀，真可爱。为了不让我继续胡思乱想，主动开口解释这么多。”初代心情非常好，她拢了一下头发，“那个孩子给我一个很奇怪的感觉。”
源赖光：“嗯？”
“他看起来好像是见过我。”初代笑了笑，“那会他见到我时，眼神可不像是面对初次见面的陌生美人。”
“咳——”被这么一提醒，源赖光马上将视线从初代身上移开。
“哎呀哎呀，你那么容易害羞干什么呀？”初代对自己的美貌非常有自信，尤其是对她的身材，哪点不好？
见源赖光不搭理自己，初代也不继续逗他，“那个叫‘韦伯’的孩子虽然没有学过阴阳术，但我观察他的表现，像是学过别的道术。当然，道术只是我一个用词，或许他会有更贴切的词汇。”
“魔……”源赖光想起了韦伯曾中断的词汇。
初代补充：“魔术？”
源赖光：“不知道。”
“嘛嘛，那我们就精确点将它称呼为‘魔术’吧！应该就是那个东西，和阴阳术完全不同。”初代说到这里思考了很久，“或许你可以跟他更深一些交流，从他的‘魔术’得到些启发，帮大家摆脱灵力竭枯而死的命运。”
源赖光抿唇，“我知道了。”
“哎呀，不要露出那么吓人的表情嘛！”初代每次见源赖光严肃神色就不高兴，“偶尔笑笑，天也不会塌下来。”
源赖光：“……”
“你这孩子真无趣，不跟你聊了。”初代似是有所察觉，她转头看向身后的“长眠之地”，“那个比你可爱得多的小家伙要出来了。”
源赖光闻言还未有所言语，初代就瞬间消失在他的面前。
历练要结束了吗？
源赖光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呆，而后才抬步往来时方向返回。
膝丸终于让兄长记住了自己的名字，回过神却发现主人不知所踪！糟糕，长老们还交代了自己一定要将主人护送到议事室的！
“主人——”膝丸急得到处乱找，翻遍整座院落却不见源赖光行踪，最后他打算到外面去找，结果差点撞上别人的胸膛。
还没有来得及抬头看来者是谁的膝丸急忙道歉道：“抱歉！我……”
“发生什么事了？”源赖光打断了膝丸的话，低头看向膝丸，“这么慌张，难道是……髭切到现在还没有记住你的名字？”
原本在院内欣赏自家弟弟像无头苍蝇那般乱窜的髭切闻言，当即笑看向源赖光，笑容柔软无害。
膝丸：“……不是！！！”
“唔。”源赖光眼看着膝丸突然离自己好几米远，自从将他派出去与韦伯接触后回来，膝丸的表现越来越让他看不懂。
而膝丸这种变化还未等自己开口点明，就在髭切到来之后，演化得彻底。
嗯——没有错了。膝丸身上那股经他打磨出来的“稳重”气息现已逐渐模糊，现如今一惊一乍的样子，反倒有点像……
“看到你现在的状态，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源赖光开口继续道。
“主人想起了什么事？”膝丸不明。
源赖光：“大概和这次长老们找我讨论的事情有关。”
膝丸：“！！！”他差点都忘了提醒主人去议事室！
“走吧。”源赖光向膝丸打了一声招呼，然后想到了另外一振刀，“你也一起。”
“哎呀？我也可以跟着一起去吗？”髭切笑着来到源赖光身边，然后对膝丸道：“参加源氏议事啊，真令人怀念。以人类的身躯去参加还是第一次，到时我是不是也跟膝丸一样，坐在您的身后？”
膝丸听到髭切终于说对了自己的名字，表情极为感动，“兄长……”
“嗯？我又记错了你的名字吗？”髭切听到膝丸呼唤自己，表情茫然，小声的向膝丸询问。
膝丸赶忙摇头，“不，不是！”
偏偏这时源赖光开口回答道：“是。”
误以为源赖光是在回答髭切最后一个问题的膝丸：“……”
QwQ主人……不是！
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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