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
“趁现在天色并不晚, 我们先去神社看一看吧。”韦伯主动站起身，拒绝了粟婆婆递来的热水, “您不用太过担心, 我们今晚定会解决掉这件事。”
粟婆婆愣愣地看着韦伯, 许久才缓缓点头, “那就……拜托你们了。”
待韦伯四人离粟婆婆的家，髭切走到韦伯身边轻声问道：“你相信她的话吗？”
“您的意思是？”韦伯顿了一下脚步, 疑惑地抬头看向髭切。
韦伯不了解髭切……准确来说, 韦伯其实都不了解这两刃。可因为牛若丸的关系, 较为下意识“亲近”膝丸。
有膝丸作为对比，韦伯对髭切的态度倒显得有些防备了。尤其髭切还属于韦伯最不擅长应对的那一类人——常以温柔笑脸相迎他人, 说话语气也极尽温柔，实在让人难以揣测其真实的想法。
髭切虽显形不久, 但并不代表他不懂韦伯在“防备”自己。正因为知道这些，髭切才发现偶尔“不经意”靠近韦伯, 提起一两个“关键话语”, 再看他强装镇定反问自己的表情，还挺有趣的？
髭切：“我的意思是，那个老年人类在说谎。”
膝丸惊讶地将视线放在自家兄长身上, 细细思考他的话语, 再回味粟婆婆那些信息，慢慢地蹙起了眉。反观卖药郎，从头到尾，神色都没有多大变化, 像是早就知道了。
韦伯轻笑一声，他移开视线，直视前方，“那你猜猜，神社里面到底有什么？”
“现在肯定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但我猜，当时这里供奉的，不会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东西。”髭切停下了脚步，他们已经来到了神社前。
“我们往这个方向来的时候，那些外貌年龄稍大一些的人类，看我们的眼神可不大友好。”许是怕被发现，膝丸此时刻意压低声音，悄声对前方三人道。
“唔——”卖药郎微微颔首，径直进入了废弃神社。
韦伯抬手，利用魔术感应神社外围残留的阴阳术阵法，当魔术描绘出一幅阵法形状显现在脑海里时，韦伯惊讶地睁开了双眼。
“您感知到了什么？”髭切声音柔柔的在韦伯耳畔响起。
“这座‘神社’，当时用的是囚困阵法。”韦伯感到不可思议，“为什么会是囚困？”
“呀呀。您这么一说，我倒是忽然想到了一件事。”髭切看向膝丸，“不知道膝丸以前是否听说。”
“什么？”膝丸刚进入废弃的神社，就听到兄长念到自己的名字，神奇的是，他居然没有念错。
“那是，流传于贵族和富商之间的……秘方。”髭切故意压低了声音，他茶金色双眸认真注视着膝丸，可膝丸只是蹙眉，没有其它反应。
髭切感到无趣又看向韦伯，“如果想要家里好运不断，福禄双至，就在家里‘供奉’座敷童子。”
“嘛——座敷童子，就是沿海一带经常出现的妖怪。它们外貌看起来像是人类孩童，多以女孩子为主，喜欢红色，喜欢人类，是以经常穿着一身红色衣物出现在人类家里。”
“是一种，会为自己暂居的该户人家带来好运和幸福的妖怪。因此，很多普通家庭都会将家里打扫干净，购买红色的孩童玩具，以此来吸引座敷童子来自己家。”
“但一些贵族……会选择到阴阳寮请阴阳师上门施法，‘邀请’座敷童子来自己家。”
“嘛——他们说是‘邀请’，又或是‘供奉’，不过是为了掩盖‘囚禁’这一丑陋事实罢了。”髭切说到这里，脸上的温柔笑容也沾染上了嘲讽意味。
膝丸疑惑地看向髭切，自家兄长向来不是多话的人，此时提起这件事是想告诉他们……“这座神社和贵族们囚禁座敷童子的地方很像？”
“哈哈哈，我可没有这么说，只是忽然想起来这么一件事罢了。”髭切又恢复了往日漫不经心的样子，他笑着进了神社，神态自然，似是刚才所言不过是忽然忆起的小事。
韦伯抿起唇，低喃道：“座敷童子以女孩子居多，且还是喜欢红衣服的妖怪，巫女的服饰也以红色居多……座敷童子可使‘福禄双至’，这座小镇几十年前不过是个小村落……”
“巫女大人，是，座敷童子。”卖药郎接住了韦伯的话题。
退魔剑：“0皿0！”
卖药郎低头看向手中的退魔剑，“原来如此。是，座敷童子。”
“复仇吗？”卖药郎已经看完了四周环境，视线落在一旁落满灰的红色玩具球上。
退魔剑：“0口0……”
卖药郎：“唔。”
韦伯和卖药郎搭档这么久，自然明白此时的卖药郎在“自言自语”些什么。
不过……韦伯看了一眼髭切和膝丸，再看卖药郎。“唔”了一声之后，又继续保持沉默。
既然卖药郎都没有打算避讳髭切和膝丸，自己也不需要帮卖药郎打掩护吧？
膝丸俯身触碰了一下地上的物品，“看起来就跟当年囚困座敷童子的贵族庭院一样。”
“相似的玩具，相似的空间格局，没有窗户的‘神社’，还有这里……”膝丸起身，指向前方两旁的断裂麻绳，“这个结界媒介，应该是被瘴气腐蚀掉的。”
“座敷童子被囚禁后，会日渐阴郁导致自身力量被污染，最后丧失能力，变得不能再为人类带来好运。”髭切叹息，“这个过程，被称之为‘暗堕’。”
“也就是说，并不是因为新来的几位大人才让‘神社’废弃，而是因为座敷童子暗堕，这座‘神社’才被废弃的？”韦伯恍然大悟，与此同时还联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如若是这样的话，那么……从京都贵族派来此地的人呢？！”
“京都贵族派来的人。”膝丸在听到粟婆婆提起这件事时，就觉得奇怪了，“几十年前的村落，直到女巫死去，禁止再维护‘神社’……这些关键点，到底指向了什么？”
“嗯……京都吗？十几年前，寮院内倒是记载了有这么一个怪异的案宗。”髭切忽然开口。
膝丸简直快要不认得自家兄长了，他惊讶地看向髭切，“十几年前的寮院案宗，你是怎么知道的？”
“呀呀——那些，源氏书阁里都有记录呀。”见膝丸震惊成这个样子，髭切忍不住笑了，“你好歹也化形为人类这么久了……获取消息的手段怎么还局限于以前的刀剑形态？”
“既然拥有了人的身体，也不妨像人类一样，借助别的东西，获取其他资料，尤其是……有关于阴阳寮的。”
韦伯发现觉得自己似是出现了幻觉，总觉得髭切这番话意有所指。
“嘛，继续刚才的话题。”髭切提醒完膝丸，再看向韦伯，“十几年前，寮院曾派几名阴阳道的学生前往窥探到有瘴气弥漫的镇上净化，可这些学生到达那座镇上之后，就没有了消息。”
“当初寮院也派人前来此处查探，得出结果是，镇上并无瘴气。”髭切也不知道当年封锁这份档案的人是谁，“那年正巧大妖来犯，很快这些下落不明的学生再无人记起。”
“也就是说，这个镇上并无所谓的京都来的大人，就算当年有……也因为镇上居民的缘故，消失了。”韦伯抿紧了唇，他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鎹鸦，心有疑惑。
韦伯：“巧合吗？”
“可以肯定的是，这座镇子并无京都来的大人管理，这些无非是镇上居民杜纂出来诓骗我们的幌子。”膝丸反应速度也很快，“这样一来，那个外貌年纪已大的人类所言，就不能理解了。”
“啊咧啊咧，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被你们发现了。”熟悉的音调在韦伯几人身后响起。
韦伯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看向来者——是一开始他和卖药郎进入镇内所遇到的那几位夫人们，开口说话的人，正是指路让韦伯离开镇上的夫人。
“夫人们，又见面了。”韦伯脸上依旧挂着阳光笑意，只不过这个笑容并不达眼底，也没有多少善意，“真可惜，我们没能被砍死，也没能被山上的恶鬼吃掉。还发现了这座镇上，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年轻人这一事实。”
被韦伯讥讽的夫人正掩唇而笑，那双含笑眼眸看起来诡谲得很，“不错，每晚，在镇上消失的年轻人，都是你们这些闻讯而来的阴阳师……啊，不，还有像你这样的猎鬼人。”
“就是没有旁边小哥那个样的。”夫人视线落在卖药郎身上。
“噢……”卖药郎倒是还有兴致和眼前的夫人聊天，“与鬼，交易的感觉，如何？”
“鬼？”夫人忍不住笑了，“那位大人不只是这么简单的存在，她可是座敷童子们的母亲。”
“们？”韦伯怔住，“你们到底囚禁了多少座敷童子？！”
“唔……到底有多少呢？我还没有仔细算过。”和韦伯交流的夫人忽然停止了话题，她让开了位置，恭敬地向来者行礼，“婆婆。”
来的人赫然就是韦伯四人花费了力气救回来的“粟婆婆”。
韦伯咬牙，哼笑了一声，“人类与鬼祟为伍，你们以这样的方法害死了多少人？”
“镇上留不住的人类，死去和离开又有何区别呢？”粟婆婆的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了鎹鸦的凄厉叫声。
“啊——啊啊！！”鎹鸦正准备将此处的讯息通报出去，可它却被忽然冒出来的荆棘刺穿了身体，鲜血瞬间浸染翅膀，顺着荆棘垂落处往下滑，重重地掉落在地上。
户外的光亮已经完全被黑暗吞噬，四人站在“神社”里面，四周诡异地亮起了油灯。
卖药郎神色不变，由于室内油灯亮度不足，反而倒映出他的容貌比以往更为妖异，他唇轻轻开合几下，喟叹道：“这就是，消息，传不出去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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