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
即便是晴明道破了尴尬的话题, 卖药郎面部表情还是没有多大的变化。这种反应倒是让韦伯松了一口气，他现在回想当时情况就觉得无比尴尬。
——卖药郎大概是为了不让自己觉得尴尬, 才隐瞒自己知道的事情吧？
韦伯实在想不到可以怀疑卖药郎用心的点, 很快他就无视了晴明的“挑拨”, 继续一开始的话题, “我想知道自己的未来。”
卖药郎神色略带疑惑，韦伯此时的提问内容显然不在自己预料之内, 原本他还以为韦伯会问该如何离开之类的问题。未来……韦伯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会好奇自己未来的人。
“嗯……未来吗？你确定要从我这里获得答案？”晴明心里倒是挺乐意占卜韦伯想要知道的事情。然而……
占卜可不是一问一答的游戏, 只要开始推算后, 不论是对方愿意还是不愿意，其全部秘密都会被公布在自己面前。是以, 晴明慎之又慎，在同一件事反复询问。
“占卜, 所呈现出来的并不单止问题的答案，还有你的过去与未来, 一些你不愿意告知其他人的事情。”晴明极其尊重每一个人的隐私, 只要对方不愿意，他立刻便能当作今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安倍晴明解释的内容，韦伯都知道, “从您这里获得答案, 以及我向他询问答案有什么不同吗？”
晴明还未作答，就见韦伯继续道：“不过是换了个人知道我要求问的事情罢了，对于我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
“呀呀, 还真是了不得的答案，莫名让我‘受宠若惊’。”晴明完全没有料到自己在韦伯心中的地位，居然能够与他身体里的灵魂相等份量。
“不，您理解错了。”韦伯皱眉，晴明现在的状态像极了自己在现世的学生。以至于，他一下子就明白了晴明在想什么，“对于我来说，您和他都是独立的个体，拜托您帮我和委托他来助我并无太大差别。”
敏锐捕捉到韦伯微妙用词的安倍晴明“唔”了一声，同时也对韦伯的话语态度感到有趣——有些词汇显得较为强硬，似是久居高位的人。
也不知道像韦伯这样的少年，身居高位时是什么样子？晴明落座在露天庭院，示意韦伯和卖药郎落座对面。
“还有呢？”见韦伯坐下后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晴明只好开口引导他将未说完的话题进行下去。
今晚的月亮很亮，韦伯坐在无烛火照亮的庭院内，都能清晰看到周围的景色，“更何况，您也曾对他人使用过占卜术，既然没有传出那人的私密之事，就已经足以证明您的为人。那么，我为何不直接选择最便捷的‘道路’？”
“哈哈哈。”晴明忍不住笑出了声，幻术徐徐展开，三人依旧坐着，可周围的庭院环境就已变成了漫天星辰浮，“唔，还真是让人意外的未来啊。”
“确实。”卖药郎当看到韦伯的未来是这一片星海时，怔了一会。他从未见过任何的人是未来是这个模样。
“我的占卜术有点特别，有点像幻术。不过，占卜术并不是幻术，我所呈现在你们眼前的画面，就是未来会发生的一幕。也就是说，这片星海就是韦伯你所求问题的答案。”晴明无法替韦伯解说为何他的未来会是一片星海。
不仅是无法解说他的未来为何是一片星海，就连其的过去与未来，晴明都没能窥探到。看来是有更强大的力量约束了自己的能力，晴明垂眸叹道：“恐怕，这个问题的答案，得要你自己来寻找了。”
言闭，晴明撤回了术，“好了，你还有什么问题想要问的吗？如果没有的话……除非你打算跟我彻夜长谈，不然现在这么晚，还是回去休息比较好吧。”
“抱歉，深夜来打扰您。”韦伯脑海里满是疑惑，却还是颇有礼数地起身向晴明道别。
送走韦伯和卖药郎，晴明解开了对玉藻前的“牵制”，“或许您是对的。”
“哼。”玉藻前已经彻底冷静下来，此时就算是得到了晴明的认可，也不会再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啊咧？”晴明仔细打量玉藻前，“您生气了？”
玉藻前瞥了晴明一眼，一言不发，身影瞬间消失在他的面前。
被独留下来的晴明看着空荡荡庭院，最后无奈拨弄手中折扇，喟叹道：“果然是生气了啊。”
*
韦伯和卖药郎深夜返回居室的时候，源赖光还在书房内工作，见他们两人外出回来，小声问道：“不如一起来点宵夜？”
深夜，源氏周围都非常安静——静到稍微重一点的呼吸声都能清晰听见。因此，当源赖光在书房内小声问向归来的韦伯和卖药郎时，也不用担心他们两人听不见。
见韦伯点头应答，卖药郎也没有反对后，源赖光看向一旁站立陪伴自己的两位“式神”，问道：“髭切和膝丸呢？”
髭切和膝丸身为付丧神并不需要依靠人类的食物来汲取力量，不过，他们也不排斥偶尔尝试人类的食物。
“呀呀，偶尔尝试下不同的东西，也是很不错的体验啊。”髭切看向膝丸，“弟弟丸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我这便下去为诸位大人准备宵夜。”膝丸的行动代表了他的回答。
髭切笑看膝丸，和源赖光打了一声招呼，跟着膝丸一起离开的同时，也以“不知道韦伯喜欢吃什么，卖药郎也来厨房一起准备”为由，将他一同拉走了。
韦伯站在原地，目送三人离开。韦伯的反应并不迟钝，更不要提两位源氏利刃还表现得那么明显……只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大家要给自己和源赖光留出独处的时间？
深夜单独造访一位“女性”，韦伯忽然有些胃疼。他站在庭院内迟疑了很久，最后还是在源赖光的催促下，缓步走进了书房。
“怎么从安倍晴明那回来就摆出这么一副表情？”源赖光放下手中的文书，不满地看向韦伯，“我又不会吃了你。”
“唔……”韦伯移开视线，尽量不与源赖光对视。他现在又不能直接揭穿源赖光的真身，只希望源赖光有身为“女性”的自觉，不要和他闹出不好的传闻出来。
今天算是源赖光和韦伯的正式独处，见韦伯单独面对自己时表现出与往常截然不同的状态，源赖光不由眉头紧蹙，“你和他聊了什么？”
“倒没有聊什么，只是差点和玉藻前打了起来。”韦伯在提到玉藻前的时候，语气有些微妙。
——啧，玉藻前的真身居然是男的。
“因为这个？”源赖光自然而然地将韦伯今晚面对自己的反常，归结在遇到大妖玉藻前的身上，“哼，玉藻前。”
“嘛，没想到玉藻前居然会是晴明先生的式神。”韦伯摇了摇头，对于玉藻前，他有一些不大好的回忆。
“安倍晴明不能用一般阴阳师的印象来形容他，毕竟，一个正常的阴阳师，是不会经常和妖怪‘厮混’在一起的。”源赖光曾经欣赏过安倍晴明的能力，但是……
源赖光：“他和我们不同，身为阴阳师，却主张人类与妖怪和谐共存，猎物怎么可能与猎人和谐共存，这种理念真是不知所谓。”
“虽然您在否认晴明先生的想法，但其实，您在心底里也是这么希望的吧？”韦伯小心翼翼地试探，当发现源赖光并没有反驳后，才继续道：“只不过，您身为源氏家主，不能像晴明先生那样，不管不顾地提出这些想法。”
“哼，你倒是挺了解我的嘛。”源赖光嘴角噙笑。
源赖光的笑容和安倍晴明的笑容完全不一样，前者笑意极具侵略性，而后者，则像是个狐狸，令你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但不可否认，两者的笑意都非常美，韦伯看愣了瞬间，立刻将视线从源赖光的脸上挪开。
韦伯无奈叹息：“您，有时候也要注意一下。像是今晚单独留下我……嘛，我倒是不会对您……不过，您也不要忘记，就算外貌言行再怎么像……您终究，也不是……”男的。
“你在说什么？”源赖光刚松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见源赖光似乎没有领悟到自己含蓄话语的样子，韦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该赞叹源赖光的双亲将他当男孩子养的如此成功？不不不……还是算了吧。或许源赖光已经注意到自己在说什么了呢？
身为源氏的家主，因为一些原因，不能在自己面前承认真实性别也是很正常的吧。
毕竟这个时代，女性到底有诸多不便。
源赖光想了很久，还是无法理解韦伯刚才吞吞吐吐的话语，“有什么事不妨直接说出来。”
“还能是什么事？小韦伯这是在担心外界的流言吧？”髭切提前一步从厨房拿宵夜过来，他听力非常好，远远就听到了韦伯刚才吞吞吐吐的话语，“主人大概不清楚，外界都传您经常带男孩子回源氏，是因为……”
“因为什么？”源赖光一向不去留意市井消息，可今晚他若是不听的话，怕是会彻夜都在思考韦伯欲言又止的话题到底是什么意思。
髭切将手中的食物放下，小声道：“是因为主人您喜欢男孩子。”
莫名得知外界谣传自己喜欢同性的源赖光：“……”
不觉得源赖光喜欢男孩子有什么问题的韦伯居然点了点头，“喜欢男孩子倒不是什么大问题。”
源赖光&a;髭切：“……”
后面而来，凑巧听到韦伯发言的膝丸&a;卖药郎：“……”
如果传言赖光大人喜欢女孩子，这才是最大的问题吧？
还没有说完下半句话，韦伯抬头就见四人皆表情微妙地注视着他。
被四道视线直勾勾注视到不知所措的韦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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