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
话一说出口, 小雪立刻反应过来不对劲，表情一变, 又回到缄口不语的状态。
“你们之前认识？”见小雪对韦伯流露出来的截然不同态度, 晴明不由打趣道。
事实上, 韦伯也被小雪忽然变得温柔的态度整懵了。若不是晴明开口询问, 他怕是还要懵上一会时间。
对上晴明的视线，韦伯神色坚定地摇头否认, “您明知道不可能, 还要这般捉弄我。”
韦伯看向对面沉默不言的小雪, “先不说我没有失忆，就算失忆了, 我也不可能……”说到这里，韦伯忽然停下, 抬头看向卖药郎。
卖药郎对上韦伯的视线，他知道韦伯说得好好的话题为什么会停下。
“啊, 是的。”卖药郎垂眸。
——寮主不可能失忆, 就算是失忆了，第一个遇到他的人，也会是自己。而自己, 会寸步不离跟在他的身边, 因此，韦伯不可能跃过自己认识其他人。
晴明笑道：“难道是前世认识的？”
韦伯瞪向安倍晴明，音调忽然拔高，“这个更不可能！”
吼完晴明, 韦伯忽然意识到自己情绪过于激动，“抱歉。”
强制自己马上冷静下来，待到情绪恢复后，韦伯才继续道：“我不可能会与她存有所谓的‘前世’。”
韦伯来到这个时空完全是因为外力，正因如此，他知道自己在此时空的存在定义非常特殊。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在这个时空拥有“前世”。
卖药郎非常清楚韦伯没有明说出来的话语，他沉默地闭上了双眼，语气极轻地“嗯”了一声。
“抱歉，是我失言了。”晴明察觉到韦伯情绪失控后的忍耐。
小雪若有所思地看向情绪失控的韦伯。
“他，像谁？”卖药郎询问小雪。
反正答案怎么都不会是，这个宅院的主人。
退魔剑：“0口0……”
“为什么非要求得一个答案？”除了安倍晴明，小雪对卖药郎和韦伯，几乎是有问必答，“这个问题本身就没有答案。”
因为这个问题本就不该出现。
晴明倒是不介意被小雪如此“差别对待”，他放下手中的酒盏，顺着小雪的话道：“你不说，我倒是忘了，还有一种可能性——女子情丝。”
然而，这个可能性几乎为零。晴明此时说出来，也不过揶揄一下小雪而已。
听到晴明的话，小雪尴尬地移开了视线。
“不是吧……”见小雪的反应验证了自己的无心之语，晴明怔了一下，他的视线先是落在韦伯的身上，然后马上移到韦伯身侧的卖药郎。
如果这两人有其中一个可以魅惑女性，不用多想，肯定是韦伯旁边的卖药郎，怎么可能会是韦伯呢？
察觉到晴明的视线，卖药郎微微抬头，神色一如往常地回望他。
晴明：“咳。”
——卖药郎这张脸，能魅惑的可不仅仅女性啊。
确认自己仍是少年体型的韦伯皱眉道：“晴明先生，请您不要往这个方向揣测。”
“唔。”晴明不说话了，他默默地喝酒。心道：现在已经不是他要往这个方向揣测了，而是事实就摆在眼前。
周围安安静静，只剩下吃饭的声音。适才被晴明道破的尴尬氛围已经逐渐消散，小雪抬头看向天边的圆月。
今晚的圆月与那天晚上的圆月，是一样的啊。
小雪将视线从天上月亮拉回身边，看了看牵制住自己行动的式神们，这些式神们的长相都一样，实在没什么好看的。
观察完式神，小雪又不知不觉把视线落在了韦伯身上。
韦伯已经吃完了晚饭，此时他正神色严肃地拒绝卖药郎递过来的糖果，“会蛀牙。”
卖药郎仍不收回手：“口腔，要保持，清新。”
“这个问题，用水就可以解决了。”韦伯低声和卖药郎商讨。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回忆这加浓的薄荷糖味道。
卖药郎不弃不舍，“还是，会有，味道。”
韦伯漱完口，自己都已经闻不到任何味道，听到卖药郎的话，他顿感头疼，“你又不跟我接吻，我自己都闻不到味道，你怎么可能敏感到闻到味道？”
卖药郎闻言一怔，视线先是落在韦伯的唇上，而后漫不经心移开视线，缓声道：“原来如此。您是，这样想的。”
韦伯见自己说出这番话后，卖药郎便不再执着让他吃糖，顿时松了一口气。
——虽然比喻有点不妥，可也算是达到效果了。
晴明见韦伯和卖药郎在低声细语似是争论着什么，本打算劝上一劝，可马上他的注意力就被忽然开口的小雪吸引住了。
小雪：“曾有阴阳师临死预言——就算主人拥有强大的力量，终究一天还是会死在‘火’之人手上。在那之后，主人除了令我们寻找药草，还有除掉全部与‘火’相关的人。”
“这座宅院的主人以卖柴为生，也算是与‘火’有关。我奉主人之命，准备杀死这座宅院主人。”不仅是鬼舞辻无惨没有料到自己杀死的那位阴阳师会如此语言，就连小雪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向另外一名阴阳师聊起关于鬼舞辻无惨的话题。
她知道自己活不长了，所以才敢这么大胆说出鬼舞辻无惨的事情。
见聊到关于主人的话题，身体也有遭受反噬，小雪怔了一下。此时低头才留意到脚下还有一个法阵，正是这个阵法，将鬼舞辻无惨的精神力量给阻挡了下来，暂时保住了她不受反噬。
晴明：“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违背了鬼舞辻无惨的命令。”
小雪闻言，喟叹一声，接着道：“这座宅院的主人名为灶门飞鸟，是我见过最不同的人类，他居然认为鬼只是特别一点的人类，本质上是与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其它生灵没有任何区别。”
“他当时对我说，‘既然人类可以接受与妖怪共生，为什么不能接受鬼呢？如果愿意的话，就随他来’。”
“当时我的脑袋一片空白，等到反应过来后，我已经跟在他身后，来到了这里。”
“在这个地方，我过了一段宛如正常人类的生活。”小雪尽力维持平淡声音阐述完整件事，深怕泄露出丝毫情绪被鬼舞辻无惨察觉。
“我大概是没心的吧。明明灶门大人是我这漫长无趣岁月中唯一遇到过待我温柔的人类，我对他的感情却没有那么深。甚至在杀死他之后，还想……”吃掉他。
小雪抿唇，回想起灶门飞鸟曾对自己说过比起被自己吃掉更想成为樱花树养料时的场景，更多的话到了嘴边就怎么也不愿再说下去了。
“不要同情我。不论我的话语里有多无奈，可成为了鬼就是不争的事实。”小雪见晴明听完这番话的神色和当时的灶门大人一样，立刻开口提醒他，“能够让主人看中，并将我变成鬼。在很长一段岁月里，我都以此为幸。”
小雪：“在为主人寻找药草的途中，我也杀过除灶门大人之外的人类。”
“既然造下了杀孽，为何你身上的血腥气会那么弱？”韦伯感到不解。
“身上的气息吗？大概和我的血鬼术有关吧。”小雪的力量，显然不如鬼舞辻无惨的部下——十二鬼月，可身为底层的鬼，多少也有适宜自己的保命能力。
更何况鬼舞辻无惨在“创造出”她们之后，就勒令过不允许她们聚众在一起。因此她们这些鬼，不论是攻击型还是防御型，亦或是辅助型，都有自己不轻易对外公开的保命技能。
这些保命技能，就连她们彼此之间的鬼都互不知晓。
更不要提眼前的韦伯几人。
若不是知道自己将死，小雪也不会轻易将自己的血鬼术说出来，“我的血鬼术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本事，只是能够将本身气息掩藏起来不被发现罢了。”
晴明忽然想到吸引他们前来此处的浓郁不祥气息，以及来到此处后，浓郁血气瞬间消失，案发处只留下一个血腥气味几近于无的小雪。
“鬼舞辻无惨是不是无法使用你们的力量？”晴明忽然有了个猜测。
小雪摇了摇头，“我不了解主人的事情，但我知道我们的力量都来源于主人，大概不存在主人无法使用我们力量的存在。”
“如果阴阳师大人所指的是将你们吸引过来的气息……”小雪顿了一下，继续道：“主人非常强大，这些细节上的东西，他虽然留意到了，却不怎么会去在意。”
事实上，鬼舞辻无惨杀死灶门飞鸟后，意识马上就离开了。重新获得身体控制权的小雪，立刻就面对了灶门飞鸟“惨死自己手中”一幕。
原本就因鬼舞辻无惨抢夺意识而造成严重创伤的灵魂，在极度不稳定状态下，意识又被眼前一幕打击，以致于忘却了如何释放血鬼术，才被韦伯几人顺利找了上来。
小雪的身体自然反应要保护灵魂，便自行使用了血鬼术，这便是为什么韦伯几人来到案发现场时，看到的小雪，其身上血腥气息会几近于无原因。
身体的自发保护，唤回了一部分小雪的意识，它为了保护小雪的灵魂，仿造出了本体言行。
可小雪的身体里除了自身部分，还存在鬼舞辻无惨的一小部分血液，这个意识自然而然就将鬼舞辻无惨的那部分也判定为小雪灵魂的一部分，因此，便仿造出与本体言行不合的“小雪”。
这就是为什么韦伯总感觉“小雪”言行中有挥之不去的违和。
为韦伯几人搬桌布菜的式神们留意到他们已经用完了晚餐，立刻从角落里现身，安安静静地将桌上的碗碟收起，重新摆上了果茶。
今晚的“茶话会”，才刚刚开始……
“他占用你的身体，做出违背你意志的事情，为什么你还要袒护他？”晴明在小雪的言语里，并没有感觉到对鬼舞辻无惨的恨意。
小雪一脸茫然地看向晴明，“为什么要恨主人呢？如果没有主人的存在，我早就死了。”
“比起主人，我才是最可恨的吧。”小雪选择成为鬼，并没有任何人强迫她，“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之前我也说了……阴阳师大人，我大概是没有心的。”
小雪：“灶门大人因我而死，他的死并没有触动我。像我这样的人，是不值得被怜悯的。”
通过小雪的话语，想明白的不仅晴明，还有一言不发安静听着的韦伯和卖药郎。
如果小雪曾被灶门飞鸟的善意感动过，心里还有人类的善意部分，是不会眷恋这里，给他带来杀身之祸的。
小雪用自己的言行告诉在场三人，鬼就是这样的，没必要对他们心怀怜悯。
作者有话要说：好久没有吃糖，都忘记甜是什么感觉了【咸鱼望天.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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