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
“如果没有对应处理这件事的式神, 确实麻烦。不过，我刚好有能够处理这件事的式神, 这时候拜托一下他们便可。”晴明这么说的时候, 田里汇聚而成的“辉夜姬”影子已轰然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长发俊美的式神出现在他们面前。
与之一起的, 还有一只——身体像马，鼻子像象, 脸像狮子, 额头像犀, 尾巴像母牛，腿像老虎的动物。
晴明：“他是云外镜, 它是食梦貘。”
云外镜一出现，就将大家带入了自己的镜中世界。不需要询问, 身为晴明式神的他就已明白对方要让自己做什么，留下一句“我知道了”便消失在众人面前。
食梦貘倒是扬了一下鼻子回应晴明, 虽然它也是下一秒就离开众人视线。
“不用在意, 他们就是这样的性格。”晴明回头对韦伯和卖药郎笑了一下。
“晴明先生，您到底有多少式神。”韦伯没有看到晴明念咒或者使用符纸召唤式神，忽然式神就出现在眼前, 甚至云外镜还使用了能力！
阴阳师的式神都如此强大的吗？
卖药郎低头注视韦伯, 对于晴明随手便能召唤出式神相助的行为，韦伯的反应让他感到不安。
“唔……”晴明也记不清自己有多少式神了，“你这个问题，就像是询问我这世上有多少妖怪一样。”
韦伯：“……”
——怪不得卖药郎会让自己断了与妖怪签订契约的念头。
一旦有了式神之后, 就算是大阴阳师安倍晴明自己也控制不住数量！如果他也与晴明一样，毫无节制地与式神签订契约，将他们收入寮内，怕是以卖药郎这般性格，存在感很容易就湮没在众多式神中，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记忆里。
卖药郎也是不想看到那样的局面，才会早早以另外一个理由，让自己断了收式神的念头吧？
与韦伯互通情绪的卖药郎：“……”
*
鎹鸦找不到韦伯几人，疑惑地停在了树枝上，看着睡梦中的村落，没有多久，原先黑漆漆的屋子一个个都亮起了灯光，周围田地里忽然出现一个浑身被暖光包围、脸上流着血泪的……
“妖怪？”鎹鸦讶异地叫了一声，然后快速飞了起来，“有妖怪——有妖怪！”
乌鸦的叫声惊扰了这座安静的村落，今天刚同意让晴明几人进入村落的老者忽然睁开双眼，“来了！她终是来了！”
“您说是什么来了？”在老者屋内负责照料他生活起居的村民被他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起醒来的老者，回忆起自己刚才九死一生的梦境，“难道是……”
“她来了！她来报复我们了！”老者不断重复之前的话语。
“到底‘她’是谁啊？！为什么我们世世代代都要躲在这个地方不得出去？”年轻人也终是忍不住了，梦境中濒临死亡的体验让他现在都感觉不适，“啊——我真是受够了！”
年轻人愤怒转身拉开了房门，当看到外面群妖乱舞的景象，吓得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这……这到底都是些什么？”
*
“会不会太过分了？”韦伯看着晴明放出无数式神扮演喋血妖怪，把村民们一个个吓得魂不附体。韦伯嘴角一抽，“惊吓过度，也会出事的吧？”
“放心，能够躲避在此处如此之久未出事的人类，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晴明刚回答完，便出现了人类被吓得昏厥了过去的例子。
韦伯：“……”晴明先生这话一点都不可信啊！
卖药郎叹了一声，站立原地，沉默地看着晴明继续“胡闹”。
“没关系的，没关系。有食梦貘在。”耳听村民们惊恐呼叫时偶尔透露出来信息的晴明，见韦伯对自己露出怀疑的表情，分出神来解释道。
“村民们恐惧的报复者并非来‘辉夜姬’，而是当年在辉夜姬之后，老翁再收留的养女。”晴明梳理了完村民们的讯息，“普通人家，如果养育了两个孩子……这两个孩子，难免会被摆在同个台面上比较。何况是有名的‘辉夜姬’养父呢？”
“难道他又在竹中抱养了一个女婴？”韦伯怔住。
晴明微微颔首，肯定了韦伯的猜测，“这位养女和辉夜姬一样，都是老翁在竹林里抱回来养育的。”
“那可真是不幸。”韦伯听到这里已经猜到了后面的发展，“从一开始就被当作‘辉夜姬’被带回来养育。”
晴明：“幸好，他的名字没有被取成辉夜姬。”
“他？”韦伯嘴角一抽，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晴明，“您是口误了吗？”
“不是。”晴明摇了摇头，“我刚刚在食梦貘意识里看到的，确实是他，老翁他……骗了所有人。”
“什么……”韦伯吃惊地看着晴明，“居然将男孩子当成女孩子抚养？！”
晴明用折扇掩住唇，喟叹道：“是啊。不仅被误导了性别，还一直生活在‘辉夜姬’的模子里，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又并非‘辉夜姬’本人，难免会有异常之举，那些认得辉夜姬的人必定会发现怪异。”
“于是，就有了比较。”晴明说到这里，声线略显凉薄。
“刻意让众人，误以为是，‘辉夜姬’回来。”卖药郎细细算了算这个时间线，“那个时候，新皇上任。难道他，想结皇亲？”
听到卖药郎结论的韦伯突然觉得胃疼。
比起鬼和妖怪来说，罔顾他人意愿的人类才是最可怕的。
“人类的命运错综复杂，无论是谁都不可轻易触碰，更不要修改，否则……”晴明喃喃重复不久前才说过的话，他抬头看向被式神们吓唬到处乱跑的人类，叹息了一声才缓声道：“影响太多了。”
最后一句和之前晴明说的那番话完全不同，韦伯顺着他的视线去看那些狼狈哭喊的人们，“那个被当作是辉夜姬养大的男孩，应该也不是什么普通人类吧？”
“自然。”晴明捏了一下手中折扇，“可惜这里并非他们的原居地，不然可以发现更多的线索。”
“会是什么大妖吗？”韦伯抬头看向晴明。
晴明：“不确定。这些村民也没见过那个人，他们的惧怕皆来自长辈们的口口相传。但是……言语这种事情，谁又能保证中途未曾经过修饰？”
“唔……”韦伯转身目测了村落与灶门宅院的距离，在同个地界，一天内发生这么多事不可能是巧合，灶门的存在一定关联着村子某些线索，只是他现在一时无法捉到那条“线”。
韦伯细细思考了一番，“如果村内的阵法是由某位阴阳师前来布下，或许我们可以回寮院查一下资料。”
“想法不错，条理也清晰。”晴明敲了敲扇子，“不过有我在，何需这么麻烦？”
韦伯愣了一下，茫然地看着晴明。
晴明笑容狡黠，“你忘了，我可是拥有众多式神的阴阳师。”
“嘶——”韦伯来到这个时空已经有段时间，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发言的阴阳师，一时间竟然想不出任何应对之语。
卖药郎眉头微微蹙起，对于韦伯此时过分注意晴明的行为感到一丝烦躁。
“该收尾了。”晴明微微侧头看了一样心情不佳的卖药郎，而后快速念咒幻化出了极为美貌的女人模样，他用意识示意周围的式神停止“扰乱”村民，紧接着便解开了此前的隐匿之术。
安倍晴明是忽然出现在众村民眼前，见周围妖怪们都停下了动作，再看来者……
村民们只觉得眼睛刺痛无法直视眼前来者。
但是不会错的！这个身影——！这个感觉！
是辉夜姬！
*
韦伯和卖药郎还未解开隐匿之术，他们跟在晴明身后来到前方，并未被村民们注意到。
见眼下村民们匍匐在地不敢直视晴明如今容貌，卖药郎又细细打量了周围，此前还颇为兴奋吓唬村民们的式神都纷纷回到了晴明手中。
“为何要在‘我’离开之后，再让他人活成‘我’的样子？”晴明此时的声音经阴阳术加持，变得温柔动听，听着似是从格外遥远的地方传来，可其话语又无比清晰。
“先祖们都是困于生计，受其所迫不得不出此下策啊！”年纪大一些的村民们在“辉夜姬”下凡亲自询问当年之事后，不由抖索地哭诉那一年——新旧天皇交换，民不聊生的日子。
“先祖会这么做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那一代的皇帝步步紧逼，不信您已经飞升回了月亮国度，认定是我们先祖在戏弄前陛下，逼我们交出您。如果我们拒绝将您交给他，就不给我们先祖留一条生路啊！”
“您不也是听到了我们先祖的诉求，再一次降临竹林了吗？”
听到这里卖药郎视线便落在了说这句话的人身上，随后便与抬头看向自己的韦伯对视了一下，再顺着韦伯的视线，卖药郎低头看向手中的退魔剑。
退魔剑没有任何反应。
晴明：“嗯？”
“先祖们困苦无措之中，您再一次降临竹林。并在短短数日里长成了原先模样，先祖们询问了您的意见后，才将您送到天皇那里。”
闻言，卖药郎唇角下压。
——不对！
“短短数日便长成了原先模样？”就算是妖怪，也没有这么逆天的成长速度，晴明心里轻笑一声，“这是谁告诉你的？”
“此事乃先祖们亲口相传，绝不可能出错！”此时回答晴明提问的，便是刚才提到“先祖们征求了辉夜姬”意见的村民，“我们并非有意冒犯您，求您放过我们吧！”
“求求您，放过我们吧！”
求饶声此起彼伏，晴明垂眸，神色怜悯地注视跪在他眼下的人类，喟叹一声，“居然……连自己害怕的对象都弄错了。”
*
“主人？”膝丸以为自己双耳出了问题，疑惑地抬头看向正在摆弄卦象的源赖光，观其主意已定，不像随便说说，才将要出口的劝解话语尽数吞了回去，“既然这是主人的想法……”
“不用太过担心。现下卦象确实扑朔迷离，但是……”源赖光盯着桌面刚卜算出结果的卦，嘴角微勾，“有关于‘人类未来’这支卦却丝毫未显现出危机。不仅没有危机，还隐隐有破解当下困局的趋向。这让我很好奇，即将到来的异客——”
源赖光一挥手，手中的卦象随着灵力而起，在仅有他与膝丸所在的室内缓缓显现出两个模糊的人影轮廓，“到底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二月的最后一天啦~小天使们不要浪费营养液，快用它来跟我交换更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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