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
“如今局面, 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晴明收起折扇，见韦伯一路神情凝重, 误以为他与源博雅一样, 深陷事件情绪里, 受其困扰, 便开解道：“若是他们不离开，继续居住在这里, 会滋生出极为可怕的东西。”
晴明：“到时……就不是普通的血流成河了。”
韦伯从沉思中回神, 听到晴明的话有些错愕, 却还是缓缓点了点头，“唔”了一声转移话题——“晴明先生此前提到比起回寮院查阅资料, 不如询问你更为便利。不知……晴明先生如今是否方便解答在下疑惑？”
三人解决完村落的“物怪”后，直接就离开了村落。一路上脚程未停, 若不是因为晴明忽然开口，他们还会继续走下去, 直到出现下一个城镇亦或是村落。
“什么疑惑？”晴明走向路旁, 往近处的溪流而去，暂时在这里歇脚。他坐在被锯掉的树桩上，抬头看缓步跟上来的韦伯, “如果我记得的话, 便由我来为你解答。”
言下之意便是，若是他不记得，就交给式神来负责解答。
卖药郎沉默地跟在韦伯身后，见他坐在石块上, 自己便后退一步，站立在一旁。
“坐下来吧。你不累吗？”韦伯所坐之处位置很宽，他拍了一下旁边的位置，示意卖药郎坐下休息。
“谢谢。”卖药郎静静地打量了韦伯一会，而后才闭上双眸，缓声道谢。
卖药郎和韦伯坐一排，两人与对面坐在树桩上的晴明视线持平。
韦伯：“有关于那个村落的事情，当年，被当作‘辉夜姬’被喂食了妖怪血肉的婴孩，他的原身到底是妖，还是……人？”
“啊……”晴明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我就猜到你会问这个，本以为你听完村民的话早已经明白了。”
韦伯眉头轻蹙，不悦地瞪向晴明，“请您解答在下的疑惑。”
晴明喟叹一声，“生前当然是人。”
“被喂食，妖怪血肉后，就被迫，成为了妖怪。”卖药郎见晴明说话总是有一半吊着韦伯，便直接将他没有说清楚的内容表述清楚。
“妖怪血肉进入其身体那一刻，他的人格已经没了。”晴明看向身旁，一位貌美的“女性”忽然出现，“她”与昨晚晴明扮演模样极为相似。
晴明：“辉夜姬。”
“那是人类赋予我的名字，我并非真正的‘辉夜姬’。”被晴明称呼为“辉夜姬”的“女性”开口便是低沉的男声，见韦伯错愕的神色，他笑起来分外的动人，“正如您所见，我就是当年被村民变为妖怪的‘辉夜姬’。”
一名男性长成眼前人这般，真的是颠倒了世人对男女的辨别。
韦伯抿唇，咬牙道：“既然他已经成为晴明先生的式神，那么刚才之事，早就在晴明先生的预料内？既如此，我是否可以推断，从一开始，晴明先生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而来？只是‘不凑巧’在路上遇到我们，暂且将此事耽搁……便有了后面一幕？”
晴明头疼地看向身旁式神，“大概是这样吧。”
“时间过去太久，此岸因果已经与我无关了。”式神低头看被韦伯一番尖锐言论逼得略显无措的晴明，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晴明大人露出如此表情。
一向自信强大的阴阳师大人，还有如此一面，真是让他感到稀奇。
“辉夜姬”开口解救晴明，“因他们所遭受的罪，我迟迟不得在此岸解脱……我便前来拜托晴明大人。以名为咒，我将真名告诉晴明大人，并成为晴明大人的式神，条件便是晴明大人替我解决这件事，彻底了结我在此岸的因缘。”
晴明抬头与“辉夜姬”对视一眼，然后再看向韦伯，继续道：“妖怪所在的世界已超出人类定义的‘生死’，因此时常被称为‘彼岸’。而他言语中的‘此岸’，所指便是人类生存的地方。”
“帮助式神……就算他不是我的式神，帮助一名受此岸困扰的妖怪解决烦恼，也算是阴阳师的工作吧。”晴明笑道。
“唔。”卖药郎视线从眼前貌美的式神身上移开。
对于晴明的这番话，“辉夜姬”笑着点头，“人类是那么的有意思……晴明大人，在下先行一步。”
“嗯。”晴明知道他意指的“先行一步”是什么，遂颔首同意。
得到晴明首肯，“辉夜姬”的身影瞬间就消失在他们视线里。
“他很漂亮吧。”晴明笑看韦伯。
韦伯：“在他人背后，如此评价其样貌不妥吧？”
“这有什么。”晴明摇头，他不喜被人世间的诸多规矩约束，“心里所想既不是恶念，为何说不得？”
第一次听如此言论的韦伯：“……”
卖药郎心中有所触动，他若有所思地看向安倍晴明，正好就对上了晴明看透一切的视线。晴明那双狡黠的眼眸时常噙笑，似是时时刻刻都在算计的精明狐狸。
“唔。”领略到晴明言语隐含之意的卖药郎，缓缓移开与之对望的视线。
——这位大阴阳师确实是狐狸。
“我还有其他事情处理，接下来就不能继续与你们结伴游历了。”早有意识自己夹在韦伯和卖药郎中间不妥的晴明站起身，风雅的身姿对眼前两人示意了一下，瞬间就化为符纸消失在他们面前。
韦伯：“！？”
“符纸上附有，他的一缕意识。”卖药郎起身捡起原先还是“安倍晴明”样貌的符纸，将它递到韦伯面前，“术式已经，持续一段时间。目测是在，离开村之前。他就用了符纸，代替真身。”
“怎么说呢？”韦伯接过卖药郎手中的符纸，仔细辨别上方残留的术式气息，其存在时间确实如卖药郎刚才判断相差无几，“刚才晴明先生消失的一瞬间，我确实有被惊讶到。但是，缓过来后，又觉得……会发生这件事，我应该不感到意外才对。”
韦伯：“用符纸附着意识，代替自己本身与我们告别，这才是最符合晴明先生的往日作风。”
“既然那位大妖是晴明先生的式神，就算他和鬼之间有某种关联，我们也不用太过于担心。”韦伯站起身，“我们回去吧。”
见卖药郎背起药箱准备继续往前走，韦伯低笑了一声，“我的意思是，回寮院，我困了。并且……”
韦伯：“我想好好地洗一个澡。”
卖药郎一怔，看着韦伯的笑颜，缓缓道：“我，知道了。”
*
源赖光纤长的手指颇为轻灵地敲击了几下桌面，催促道：“Master？”
“前辈……”被过长刘海遮住一只眼睛的粉发少女追着源赖光踪迹来到管制室，当看到管制室里还有藤丸立香时，玛修在门口迟疑了一下，缓步前来。
“啊，玛修。”藤丸立香扶额，“连你都提前回来了啊。”
——那岂不是意味今天外出的女性英灵们都提前回迦了？
“是……抱歉。因为发生了一些意外，我……提前回来了。”玛修担忧地看向藤丸立香，“前辈没事吧？”
“啊。我没有责怪玛修的意思，不用突然向我道歉。”藤丸立香头疼地看向源赖光，“我没事。倒是你们……都提前回来了。”
“哦？Master这个眼神可真是意味十足呢。”源赖光回头看了一眼玛修，再看频幕上显示的平安京，“可惜到现在，Master都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Master，您所看的平安京时代，这上方显示的时间，‘正好’是我掌权源氏的时间。”
源赖光靠近藤丸立香，“Master真的不好好解释一下？”
玛修：“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前辈。”
“是这样的……”面对源赖光和玛修的注视，藤丸立香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坚定道：“检测数据显示，孔明的灵基在平安京时代出现。并且……”
“疑似新的异闻带出现！”
*
回到自己的寮院，韦伯彻底清洗干净自己，再补眠一会，被一道特别的食物香气给唤醒——
“循着香味来到这里……”韦伯打量着厨房，这里布局和现代日本的厨房非常相似。饭桌就在厅外，半开放式厨房可以很轻松欣赏到里面烹饪食物的人身影。
韦伯：“我真的不是身处梦境中？如果不是在梦境，我为什么会看到药郎在厨房烹饪？唔……天降异象了。”
“之前几任，寮主都是，普通人。”卖药郎抬眸看向毫不客气揶揄自己的少年寮主，解释的同时还动作利落地关火，将香椿鸡蛋盛出，装盘。
好吧，既然是普通人，那肯定是要吃饭的。一直以来，韦伯都以为下厨吃饭这种事情，卖药郎不需要，既然他不需要，那么之前那些寮主需要的话，就得要亲力亲为。如今一看，自己似是又想岔了。
“这是什么？”韦伯被厨房内的特别香味引诱而来，却只看到一盘普通的蛋饼，然而……“我从未闻过这个味道，也找不到词汇来形容。”
他从未闻过的味道就来自那盘看似普通的蛋饼。
卖药郎顺着韦伯的视线看了一眼，语调平缓应答：“特殊的香气，是来源于，中国的，香椿。”
“香椿？”韦伯想象不出这个食材是什么样貌。
【噢噢，这不就是“椿”吗？】
【哎呀，真是久违了……】
韦伯脑海里响起孔明的声音，他疑惑了一下，就见卖药郎从冰箱里拿出一株被细草绳绑好的深褐色植物。
“这是——？”
“香椿。”卖药郎答。
犹豫了一下，韦伯接过了卖药郎手中的食物，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
【嗯嗯，没错，这个就是“椿”。不过，有个疑点。这里离中国那么远，如此新鲜的香椿……他是怎么获得的？】
【毕竟，“椿”还有个即便被折下来、还会不断成长的特性。只要没有被烹饪，它就能继续生长，口感也会随着生长时间的推移而变得越来越差。】
韦伯闻言，调整好用词，便将孔明的疑惑清晰地转达给了卖药郎。
“哦？您知道，香椿。”显然，卖药郎的重点完全不在韦伯的问题上。
见此，韦伯为防止话题被卖药郎愈扯愈远，暂时不管礼仪是否合适，先催促卖药郎回答，“我有自己获得知识的独特方式，刚才确实不知道，现在我知道了。你只管回答我的问题。”
“呀——”卖药郎越来越发觉自家这位新上任的寮主，不仅性格有趣，就连想法也特别有意思，每次都能引起他为数不多的“好奇心”。
卖药郎：“这座寮院，通向各处。其中也，包括中国。”
“历届寮主里，不乏饕餮之客。这道菜，是他，‘教会’我的。”卖药郎和韦伯细聊的时候，又煮好了冬瓜蛤蜊汤。
韦伯很想问一句，是不是那任给他修仙小说的寮主。
卖药郎：“午饭，先简单，吃一些？”
“咦？哦……不对！”韦伯短短时间里做出了三种反应，他跟着卖药郎来来回回厨房和饭厅，直到被分了碗筷还是时不时将视线放在卖药郎身上，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如果您，不困的话。”卖药郎抬头看向对面拼命忍着询问自己的韦伯，“我可以，带您，了解寮院，结构。”
生怕卖药郎下一秒反悔，韦伯连忙趁现在还没有开始午饭——语气急切道：“我不困！”
他恨不得现在就出发！
【啊咧。】
孔明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般心情急切，马上就想行动的韦伯了。
【唔。】
似乎……韦伯自来到这个时空后，情绪就很容易被卖药郎撩动？
想到这点，孔明忍不住勾起嘴角。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正是吃香椿的好时节，又嫩又香的香椿上市了【口水.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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