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5
“在下认为, 你现在还是不要乱动比较好。”韦伯用符纸抓住一浑身被黑雾笼罩着的“人”。他缓步向前，仔细打量后, 才发现眼前身材壮硕之人, 是一名日本武士。
“看资料与图片的时候, 我还以为是Assassin。如今近距离观察, 才知道，不是英灵。如此, 在下也就放心了。”韦伯说到这里, 松了一口气, 而后又继续道：“但是。这个古怪的气息，与其说是‘物怪’, 不如说更偏向于‘妖怪’。”
“不可，沟通。”判断完对方状态, 卖药郎开口回应韦伯。
“这样。”韦伯沉思。
现已经确定无法从对方口中得出有效讯息，那么——他该如何处理这个奇怪的家伙？
韦伯抬眸审视眼前口中发出怪异声音的“武士”, “不可沟通……既如此, 那是谁指使他送这封信给我？”
这段时间，围绕着时钟塔附近的商店频繁出现举止与装扮都怪异的“人类”，今天更是将子虚乌有的信件送至他书桌上。
如果他按照书信所指内容前往那座开启妖精通道的魔术工房, 现在怕是已经“身处异乡”。
他们费尽心思想要自己离开时钟塔, 消失在这个时空里，是打算做什么？
韦伯细想最近发生的事情，因为线索太多，反而毫无头绪。
——“呀呀, 吾乃源氏之重宝，髭切！”
“？”
忽然被打断思考，听到熟悉的音线和话语内容中的名字，韦伯怔怔地抬头看向天边——大团的樱花花瓣凭空冒出，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那大团樱花里冲出，手握利器向自己此处呼啸而来！
“这条手臂，我收下了！”髭切是此次带队的队长，在搜索到敌人之后，他快速冲出，赶在全员降临此时空斩杀敌刃首级。
髭切：“啊嘞？我是第一可以吗？”
“啊——这不对劲啊，为什么髭切的速度可以这么快？”清光眼睁睁看着髭切从粟田口短刀手里抢走首杀。
“哼。源氏的刀，连这点都做不好，那还是干脆折断算了。”源赖光出现在队伍的最后排，隔着众刃，他视线专注地看着前方身影格外熟悉的男人，“髭切，这次做的非常好。”
完全没有想到今晚会再次与平安京故人见面的韦伯：“……”
“时代变了。”源赖光扫视一圈四周，对于这个科技发展远不及他所在现世的时空，并没有投注太多注意力。
源赖光：“韦伯·维尔维特。我之前在平安京时代说过，待事了之后，你再回答我的问题。”
“这一过，便是这么长时间。之前我还挺担心你会不记得我说过什么，不过刚才，我很欣慰看到你如此熟练使用我教的阴阳术。看来，你还记得我当时都说过什么。”
加州清光视线错愕地在源赖光和眼前男人之间来回，“——嘛。狐之助，我现在是该震惊主人居然会如此多言？还是该震惊，在不属于主人的历史时间线里，居然有认识的人类？”
狐之助：“请加州大人不要为难在下。”
“唉。”加州清光无奈叹气，“偏偏这个时候，安定不在。”
“换个地方。”韦伯与源赖光对视一会，最终暂时消化了全部“意外”，面不改色地提出换地方详聊的建议。
源赖光：“好。”
“哎呀。”卖药郎垂眸。
在众人离去，空旷的街道上只剩下他时，才缓缓地眨了眨眼，轻声道：“线，开始染上，红色了。”
*
韦伯将几人带到自己在时钟塔之外的居所，是一座小独栋住宅，空间不大，却干净整洁。
“这么整洁，平时都是卖药郎整理的吧。”源赖光入门就闻到了阵阵药草香气。
“寮主不愿回，寮院。”在众人陆陆续续进入房子，卖药郎才背着大木箱出现在门口。
他在换鞋处放下木箱，俯身将鞋换好再拎起木箱进入室内。自然而然的姿态，让源赖光视线忍不住在其身上多作停留。
卖药郎：“这里也并非，只有我，一人整理。”
“——嗯。看来你在这里还挺受欢迎。”源赖光并不想去了解除了卖药郎之外，还有谁进来这里，帮忙打扫、整理房屋。
韦伯回头看了一眼卖药郎，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一向沉默寡言的卖药郎，会回应源赖光那番话。
源赖光跟在韦伯身后进入客厅，打量起四周中性复古的摆设。
这些东西，一看就知道是韦伯的喜好，只是……摆在电视面前的那台机器？
源赖光蹙眉：“游戏机？”
韦伯：“……”
——糟了，忘记收起来了！
“看来我需要了解你的地方还很多。”源赖光轻笑着将视线从游戏机移到神色不自然的韦伯身上，“真羡慕卖药郎，可以一直跟在你身边。”
“但是，知道他一直跟在你身边后，我又感到非常安心。”源赖光与韦伯之间相遇，皆因卖药郎而起。会选择教导韦伯，也是因为他看中了卖药郎的“才能”，想“利用”韦伯与卖药郎维持联系。
虽然到最后他什么都没有谋算到，还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卖药郎嘴角微微勾起，将大木箱放下后，缓声道：“我去，泡茶。”
“谢谢。”源赖光还如千年前那般，言行中总是不经意就流露出独属于源氏家主的矜贵气息。
卖药郎微微颔首，踱步离开了客厅。
“您是怎么猜到，他一直跟我在一起。”一路上沉默地将一堆人带回来居室后，韦伯终于再次开口与源赖光对话。
“敬语么。”源赖光喜欢韦伯对自己说话不用“在下”，不过用“您”这个称呼，又过于显得正式。
源赖光端坐在沙发上，刀剑男士们则纷纷站立于其身后，“你没有否认。”
“不过，这是你想到跟我讨论的第一个话题？”源赖光嘴角笑意微微收起。
“当然不是。事实上，我有非常多的疑问想要问您。只是太多了，一下子不知道该先问哪一个。”韦伯交叠起修长的腿，手也交握在膝盖上，神色严肃看起来像是参加军议。
“主人，需要我们回避吗？”髭切忽然软软地开口。
源赖光微微侧头看向身后，“狐之助，你辅助他们探路。”
“审神者大人请放心。”即便本丸众刃早就知道源赖光的本名，狐之助还是习惯这么称呼源赖光。
本丸的刀剑付丧神大人们，还没有拥有可以神隐平安京阴阳师的能力，就连神隐眼下出现他们面前的两位大人能力也没有。
狐之助：“我会尽力协助诸位大人工作！”
对于狐之助在源赖光面前的积极表现，三日月只是“唔”了一声。
由狐之助带领，队长下令出发，即便是三日月，也不得不离开客厅。
“三日月，就那么不想离开那里？”加州清光跟在三日月身后，目视对方脚步越来越慢，最后与自己并“肩”同行。
“哈哈哈，我的表现那么明显吗？”三日月忍不住笑了。
离开韦伯的住宅，他们由髭切带队，隐匿在黑暗中，根据狐之助提供的讯息，开始“巡视”时间溯行军来往过的地点。
“就差脸上写‘我对现在主人与眼前男人的对话非常感兴趣，一点都不想离开’了。”清光叹气。
三日月：“哈哈哈……”
“诸位刀剑大人，马上就要接近时间溯行军来至此地的第一个目标点了，请尽量保持安静。”狐之助一开口，三日月和清光马上收起了谈笑的表情。
“是时候要出阵了呢。”髭切收起脸上的温柔笑意，谨慎地观察四周状况，“狐之助，将侦查结果报告给我，考虑一下对策吧。”
狐之助拨动铃铛将时政内网记载此地的全部数据呈现在地，“以下是全部的搜索结果，请您看这里……”
*
源赖光礼貌地接过卖药郎递给他的茶，再看他同样递给一杯给韦伯后，拎起大木箱离开了客厅。
“现在想好了吗？准备先问我哪个问题？”源赖光抿了一口花茶，抬眸看对面正襟危坐的男人。
“您说，‘时代变了’。髭切和膝丸的装束、发型也有所改变，甚至连他们刀鞘也……”韦伯停下话题，“现在是轮到您来自‘未来’了吗？”
源赖光投以韦伯满含深意的笑，“你这么一提醒，我倒是回味过来了。当初你来到平安京，面对‘历史上记录的’我时，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反应过来自己成为源赖光所在时代“历史人物”的韦伯：“……”
“这感觉还真是耐人寻味。”源赖光低低笑了。
两人沉默许久，源赖光在耐心地等待韦伯下一个问题。
“那些人都是刀剑付丧神？”韦伯从那些人身上感觉到了“物怪”气息，为了确定所想，他提了这个问题。
当看到源赖光点头肯定答案后，他才继续问下去，“今晚那个武士是谁？为什么在髭切斩落他之后，就连地上的血液也会消失？”
“这还得重新介绍一下我自己。”源赖光露出深思表情，他手指敲了一下膝盖，开口回答：“我度完了身为人类所在平安京的全部岁月，闭上眼，再睁开眼，所到之地不是黄泉，而是未来现世。身份是‘源氏一员’，本名不变，唯一不同大概……不再是源氏家主。”
源赖光：“弄清楚自己的身份，和现世的情况后。我发现在未来的现世里，有些‘趣事’在发生。于是，我便与一个可以穿越时空的机构做了个交易，暂时成为他们组织的一员，名为‘审神者’。”
“这个‘审神者’和平安时代的‘审神者’职位定义上有很大区别，但本质也差不多。”源赖光显然不想深入解释这个定义，一句话匆匆带过后，便继续道：“髭切他们不是跟着我一起来的。”
“我和他们再次相遇，是在本丸。你可以将‘本丸’理解为，穿越机构下的无数独立工作室。”
“那时他们让我去本丸目的并不是完全上任一名‘审神者’，不然就无需交易了。他们是让我去‘处理’在本丸显形的刀剑付丧神。”
源赖光说到这里，嘴角勾起嘲讽笑意，“因为这些付丧神，内里都出了些问题。”
“处理物怪”对于时常跟在卖药郎身边的韦伯来说，并不陌生。他点了点头，示意自己能够理解以上全部内容。
源赖光：“至于本丸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显形的刀剑付丧神？以及……上万的本丸，及其里面出现多振同样刀剑付丧神，是如何运作？这些事情，我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掌握讯息。”
“唔。”韦伯从源赖光的话里，大概推算到了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未来现世。
以源赖光的能力，不存在想知道却还没有完全掌握讯息的事情。如果有，那一定是给他的时间不够。
“今天你遇到的那个‘武士’，是‘时间溯行军’。是这个穿越机构与其旗下各个工作室成员都一致要消灭的异端。”源赖光端起茶抿了一口，接着道：“简单来说——”
“时间溯行军的存在是为了改变历史。而本丸显形的刀剑付丧神，其存在是为了斩断妄图改变历史的时间溯行军。”
“改变历史……”韦伯对于这些词汇非常敏感，他紧皱起眉头，“历史如果成功被改变的话，这里就会成为异闻带。”
“嗯。”源赖光庆幸韦伯能够马上就理解他全部话语，但同时也有些不悦。
——时间溯行军居然胆敢对韦伯下手？！
“原来如此。知道对方是什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处理。”韦伯笑着看向源赖光，“您不用担心，对付这些事情，我们也算是熟练了。”
源赖光：“你心情不错？”
“有点。”韦伯用魔术在空气中落下一段话，然后伸手一抓，这些字全都传送到了各个重要人物面前。
韦伯：“在您还没有到来之前，我毫无头绪对付那些家伙，线索太多，联想太乱。现在您出现，直言清楚状况后，一切都变得明朗起来。”
“既如此，我的出现倒是挺有意思的。”源赖光笑道。
“您每次出现都非常及时。”韦伯不经意与源赖光对视，“不论是教导我学会阴阳术、锻刀对付恶鬼，还是现在……”
“——嗯。我好像听到了不得的话语。”源赖光勾起唇角，“这么说，你离开平安京之后。有认真思考，再次遇到我时，会如何回应我之前的那些话语了？”
韦伯一怔，被刚才正事干扰，他差点都忘了还有这么一件事在。他忽然就红了脸，神色有些紧张地看向对面男人，“那个……”
“回答你那么多的问题，现在也该轮到我获得，很早之前落在你身上的问题答案了。”源赖光这一次不想让韦伯继续逃避他的问题，但在追问答案之前，他还是问了一句，“还是说，你已经有伴侣了？”
源赖光最后的一个问题成功让韦伯暂时忘记了紧张，他直视源赖光，对上源赖光认真的视线，两相沉默。
“不……”室内安静了很久，最后还是韦伯败下阵。
韦伯垂眸，“不论是男性，还是女性，我都没有时间去思考与之交往的事情。”
“嗯，那我应该是给你思考时间最长的了。”源赖光轻笑一声，对于韦伯没有说出口的话语，他总是能很快就捕捉到讯息。
源赖光：“我对你说这些话，会让你感到困扰？”
“……没有。”就算曾经有，韦伯也不会说出来。
毕竟当初误将源赖光当成迦勒底那位女性源赖光的人，是自己。也是自己，误导了源赖光，让他误以为自己那天晚上的“劝导”是告白。
因为想回应自己“这份感情”，源赖光才说出那番话语。
如果说“困扰”，也应该是自己给他造成了“困扰”。
“你讨厌我……”
“不，绝对没有！”
源赖光的下一个话题还没有完全抛出来，就被韦伯急切打断。
“哎呀。”源赖光吃了一惊，“还以为你……长大成这个样子，性格已经不像原来。现在看来，我喜欢的少年，一直如一，非常好。”
韦伯一怔，随后叹息，“恋人之间的‘喜欢’……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情感。”
“嗯。”源赖光轻轻点头。
韦伯沮丧地抬手扶额，“我只要思考您的那番话语，就会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像我这样毫无亮点的人类……到底是哪点获得了您的青睐？”
“后来我回到了这里，再看有关于您的历史书籍。果然……”韦伯轻笑一声，“我是在做梦吧。”
“像您这么优秀的人，我怎么可能会跟您有交集呢？还获得您的亲自教导。”韦伯松开手，看着熟悉的天花板，“梦一醒，就什么都不用再纠结了。”
源赖光起身来到韦伯身边，他伸手盖住了韦伯的双眼，“我在接触你，手心的温度，我的声音，都在你身边。”
“我，源赖光，是真实存在韦伯·维尔维特身边，以活着的人类身份。”源赖光说这番话的时候，瞬间想到了自己身上套着的“审神者”身份，不由眉头蹙起。
源赖光：“我不会遗忘你。不论是在哪个时空，哪个年代。”
“不会遗忘”……这几个字直接触动了韦伯，双眼被盖住，陷入一片黑暗中的魔术师对于身体状况感觉更加敏感，就连心脏处的微弱酸软感都被放大了无数倍。
“就算不得不分开，但我相信……”源赖光缓缓地说完，“我们终会再见面。”
韦伯的唇抿成了一条线。
源赖光：“你没有在做梦，还是说，需要我做一些事情证明？”
“我一直认为您是位贵公子，没想到也会晴明那些狡猾招数。”韦伯伸手握住了源赖光的手臂，将他盖在自己眼皮上的手掌拿下，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
韦伯专注地望进了源赖光的双眸，“但是，不得不说，您那番话，说得非常漂亮。”
“嗯。”源赖光专心地等待韦伯下文。
“我相信您。”韦伯移开了视线，不再与源赖光对视。
不行了……再对视下去，会溺死在那双温柔眼神里。
韦伯：“我会亲眼去看，您所存在的未来。”
源赖光弯下腰，将额头抵在韦伯的额头上，见对方不抗拒，才彻底放松了下来。细细地感受着额头皮肤传来的温度，柔声应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太太们更新了吗 5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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