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日子一天天过着，她的肚子已经颇有规模了, 小家伙应该发育的不错, 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 一定不会比一般孩子差。

    小年刚过, 想着过几日就要进宫不免有些头痛，京城的冬天一向是干冷，北风凛冽的刮着，轻易她都不再出门，怕染了风寒，每日只在这屋里来回走动着。

    可别府的女眷都快临产了还要进宫请安, 她自然也不能搞特殊, 四爷看着她的肚子也有些发愁, 怕从早晨折腾到晚上她吃不消，可要不去的话只得报病，四爷又觉得太不吉利。

    她对自己的身子还是清楚的, 折腾一天最多会有些疲累，倒不会真出什么事儿。还有谢嬷嬷在身边, 也让她安心许多。

    到了入宫当天，她里里外外被裹了好几层，也亏得她本来四肢纤细, 倒不怎么显得臃肿。最外边裹着四爷猎的皮子制成的披风，出了门也不觉得冷。

    到了王府大门口，她原以为还要和李氏乘一辆马车，到门口却发现她是单独一辆马车, 或许因着谢嬷嬷也一起去吧，这样大家也都能舒坦点。这回元寿和天申阿哥也都是跟着去的，都被奶娘抱在怀里，打着瞌睡。

    等上了马车她有些惊讶这内里的布置，内里又加了一层防风木板不说，里边的空间意外的大，容人坐下的地方一侧是可以伸展开的，伸展开就变成了一个小塌，上面铺着一整张狐皮，在这儿歇息也是完全可以的了。

    这八成是四爷的主意，他这人有时会有些新奇的创意，想到什么好点子就交给下人去置办成，不满意的话他还要再三修改。

    这一路上其实也不算太长，她本打算这样一路坐过去就成了，却听谢嬷嬷道：“既是主子爷的心意，年主子就用吧，不然岂不是辜负了这番好意？”

    “我本是不打算麻烦了，但嬷嬷说的也有道理”，既是四爷的好意，他要是知道了她根本没用，估计还要生上闷气呢，就像谢嬷嬷说的何必辜负四爷的这番好意呢？

    “您是这府里的侧福晋，又有着身孕，怎么麻烦也不为过，只要不委屈着您和小主子。”她伸手摸了摸自己凸起的肚子，还是你有面子呀小家伙。

    等她在小塌上半倚着，果真是比刚才坐着要舒服些，也不会憋屈着孩子，这法子也多亏四爷想的出来。

    小家伙不知道是不是晓得是过年，在她肚子里有些格外的闹腾，真是个爱凑热闹的小家伙。可今儿一天额娘有的忙，你也要跟着受一天累了，等晚上回家再让你好好歇着。

    到了宫门口，谢嬷嬷和小满先下了马车，她刚扶着她们的手下去，就看到四爷大踏步走过来。

    只听四爷道：“爷这就得去乾清宫，要是有什么不舒服，千万别忍着，记得告诉福晋。爷已经叮嘱了福晋，万一遇到什么事就派人去通知爷。”

    “妾身晓得，爷不必挂念我，还有谢嬷嬷在呢，不会有事。小家伙开心的很，刚才在马车上还踢了我两下。”

    四爷点点头，又看了看她的肚子，就带着两位阿哥离开了。

    还是和往年一样先拜见皇太后，她本以为自己只是打个酱油就过去了，可能是这肚子的功劳，皇太后把她叫上前去仔细问了一番。

    问她是哪家的女眷？孩子几个月了是不是爱动？听说她是雍亲王家的，老太太居然还能说出四爷小时候的事。

    因着是过年，她也凑趣的用蒙语说了几句吉祥话，皇太后当即高兴的把手上挂着的东珠十八子手串摘下来塞到她手里，可她却有些不好接，在场还有那么些嫡福晋侧福晋，皇太后独独赏了她。

    “年侧福晋快接着吧，太后娘娘给的，哪有不接的道理？”太后身边的嬷嬷温和的看着她，显然也看出了她的为难。

    她便不再犹豫，接过后又给皇太后磕了个头。

    只听皇太后用蒙语道：“你是个好孩子，等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抱来给我看看。”

    她自然是应着，用蒙语答应皇太后，孩子稍大些就抱来向她请安。

    等出了宁寿宫，已经到了晌午时分。

    去永和宫的路上，福晋状似不经意的说：“年妹妹果然学识广博，连蒙语都能对答如流，你可是给咱们雍亲王府挣了脸面。”

    “福晋过誉了，妾身不过是会些简单的语句，哄哄太后开心罢了，还有几句是前几日临时跟四爷学的。”在年家的时候，满语和蒙语自然都是学过的，前几日四爷在她这里用蒙文给皇太后抄佛经，她也就用蒙语和四爷聊了几句。

    这话让淑哲回想起自己和四爷大婚后第一回来拜见皇太后，她的蒙语说的不好，一路上紧张的很。四爷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紧张，一路上还帮她温习了几遍怎么用蒙语请安、问好、说吉祥话，还说皇太后是个宽厚的人，就算讲的不好她也不会计较，要她大胆一些。

    她怕出错给他丢人啊，只敢用蒙语问了安，就用满语应答。皇太后向来是个温和的人，也没有说什么，很快便让她和四爷退下了。她当时只觉得自己过了一关，反正没有出错。可自那往后，四爷再没有在她面前讲过蒙语，她记得四爷蒙语讲得很好，教她的时候很有耐心，那语调真的很好听。

    幸好今天四爷不在，若是他看到了年氏流利的讲蒙语，是不是会更喜欢她了？她渐渐明白，四爷无论那一世还是这一世都偏爱年氏，不光是因为年氏长得好合他的心意，还因为年氏是这府里为数不多能和他沟通的人。

    幸好年氏和她的孩子都是短命的，不然以后四爷的心还不知会偏到哪里去？甚至有可能威胁到弘晖。

    不过是有了身子罢了，哪个女人没经历过呢？府里最好的东西都紧着供给她，她爱吃时蔬，庄子上的人就精心培育着，每隔三日送来一趟。

    连她的娘家，四爷都关照得很。她那二哥年羹尧是个有本事的就不说了，她那大哥根本是个糊涂虫，上回得升迁，里面必然有四爷的面子在。

    到永和宫时，德妃娘娘还没回来。有品级的后妃们今日也是够忙的，在她们之前就已向皇太后行礼辞岁，一会儿还要陪着看戏、侍宴，约莫得下午才能回来。

    马佳嬷嬷吩咐着摆膳，她努力多用了些，毕竟得撑到晚上呢，不能像上回一样任性。上回饿就饿她一个，这回可是连着肚子里的小家伙。

    等她用的差不多了，马佳嬷嬷还走到她身边小声问要不要再加点什么？被这一问她是真有点不好意思了，是刚才用太多了吗？让马佳嬷嬷以为她没有吃饱。

    “劳嬷嬷费心，我已经用好了。”

    “那就好，可不能让谢嬷嬷觉得老奴苛待了年侧福晋”，马佳嬷嬷难得开玩笑。

    “你这张嘴啊，平时是不说话，一说话就要噎人”，谢嬷嬷也难得说笑起来，看来她们二人必是老相识了。

    “有小满在这儿就成，谢嬷嬷也下去用膳吧，到晚上的时辰还长着呢。”

    “谢年侧福晋体贴”，谢嬷嬷听罢便告退了，马佳嬷嬷也跟着一起离开，显然是要叙叙旧。

    谢嬷嬷见着老姐妹也有些高兴，打量了几眼才道：“你啊，这些年还是没什么变化，不像我都老喽。”

    “净诓我，咱们都成老婆子了。你不是回儿子家喽，怎么又被雍亲王抓来当壮丁了？”

    谢嬷嬷笑着道：“年主子有了身孕，当时主子爷正要出门，可不是不放心，才把我这个老婆子又弄来了。”

    “这年主子没难为你这老货吧？侍宠生娇的咱们可都没少见。”

    “你这明摆着是想套我话儿呀？是娘娘的意思？”

    “你看你又多心了不是？是我自己想问。”

    “就是娘娘问，我这老婆子也是一个说法。年主子是个知情知趣的，那长相就连宫里的娘娘也寻不出几个比她好的，主子爷自然疼她，但她也不是不懂事儿的，整日里也操心着主子爷，我瞧着他俩有几分读书人说的那什么心意相通。”

    “那福晋是个什么态度？”

    “一个家里还都是男人说了算，年主子是个规矩的，让人挑不出错。福晋又能怎么样她？”

    马佳嬷嬷叹口气道：“你家福晋也是个好的，对娘娘也恭谨孝敬，可是力气没花在正途上，不得王爷的心。但她有大阿哥，未来的荣华富贵还多着呢。年侧福晋顶天了也就是个侧福晋，你虽是伺候着她，可也别去得罪嫡福晋。”

    “我只晓得办好主子爷交给我的差事，主子爷打小是个什么人？我这个伺候他长大的最清楚。他哪能会看着自己后院起火？你就放心吧。”

    马佳嬷嬷自是知道这雍亲王的秉性，那可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就算是八福晋那样的到了他院里，那也得乖巧的跟个兔子似的。

    用完膳，永和宫里的大宫女带人上了茶，用膳的时候不宜说话，但到喝茶的时候却没那么多讲究。

    果然，不一会儿十四福晋就开口道：“四嫂，这过完年你们府上可又要添人口了，年侧福晋样貌这样好，生出来的指定是个白白净净的好看孩子，四哥不定怎么高兴呢？”

    福晋放下手中的茶盏道：“可不是？府里明年能再添个孩子，我跟四爷都高兴的很。这孩子生下来就是我们府里最小的，不光四爷高兴，我这个嫡额娘也都不知该怎么疼呢？”

    “四嫂是出了名的宽厚，两个格格生的阿哥也都养在自己膝下，可是打算写在自个儿名下？”

    年玉岚听着福晋和十四福晋一来一回，也觉得有趣。

    福晋把两个阿哥养在身边，这其中的意思后院的女人哪有不懂的？十四福晋这话是真不好回答，若是福晋应了真把两个阿哥给写在自己名下，那就是真抬举了这俩孩子，外人或许能真正赞一声大度，可福晋不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幸好德妃娘娘这时回来了，话题便自然终止了。她们起身请安，待德妃娘娘落座后才坐下。

    各府带来的小阿哥小格格先跟德妃娘娘拜年说吉祥话，一圈下来也都各自得了赏赐。马上话题就到了她身上，只听德妃娘娘道：“年氏再过不久也该生了吧？”

    “回禀娘娘，府医说大概是三月中旬，最晚四月初，孩子就能出来了。”

    德妃娘娘面上很温和的道：“是个有福气的孩子，挑的时候刚好，不冷不热的，你也好受些。”

    她恭敬的答道：“娘娘说的是，生在皇家的孩子自都是有福气的。”

    “方才听说太后单独和你说话了？”

    “回禀娘娘，太后问了孩子的情况，说等孩子生下来，抱去给她老人家瞧瞧。”

    德妃的眼神变得有些悠远，一会儿才说：“太后最是仁慈，喜欢小孩子。当初温宪养在太后膝下，太后就对她疼爱的紧，如今温宪不在了，未能报答太后的抚养之恩，你们这些孩子多去尽尽孝心也是应当的。”

    “娘娘说的是，这是妾身们的本分”，德妃娘娘生的温宪公主听说是个聪明的女子，可惜年纪轻轻变便过世了。

    和往年一样，晚宴热热闹闹的，等太监来报说皇上乾清宫那边散了，德妃娘娘也打发她们回去了。

    正要起身离开，听到外边通报说雍亲王来了，德妃娘娘的脸上也有些惊讶。四爷进来先是向德妃行礼问安，又和众人打了招呼，坐下喝了杯热茶，天色实在不早了，德妃娘娘脸上也有了写些疲色，四爷便领着她们告退了。

    出了门才发现居然天上飘起了雪花，她的肚子已经阻挡住了大半的视线，晚上太黑又有台阶，她怕踩空。小满和月竹仔细看着脚下扶着她，走的就有些慢。

    四爷本和福晋走在前面，可能是注意到她这儿，便转身向她走过来，福晋她们都停下脚步原地等着。

    “身子不舒服？”四爷的语气中有些担忧。

    她有些无奈道：“是肚子太大了，挡住了视线，我害怕踩空了，才走的慢了，耽搁了大家。”

    “是爷想的不周到”，四爷示意小满和月竹站一边，搂住她的肩扶她走着，因着四爷体格比她大许多，走在他身边倒觉得安心的很。

    乘着马车回到王府里，因着她身子特殊，马车直接进到了她院子外，回到屋里月枝几个已经准备好了她的宵夜。

    直到她吃完，四爷也没有来。去年这个时候四爷在她这儿，可现在弘晖阿哥娶亲了，小一辈都看着呢，四爷可不就得在福晋那儿给大家伙做表率。

    洗漱完躺在空荡荡的床上，小家伙又开始了自己的夜间活动，她的心就被瞬间填满了。

    小乖乖，额娘等你呀，明年咱们一起过年，再过几年还有你的弟弟们，想想都觉得热闹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