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上元节, 府里各处都挂起了花灯。
小孩子都是喜欢热闹的, 小姑娘这几日的爱好就是晚上看花灯。
四爷知道后送了几盏宫里赏的宫灯, 又着人买了市面上的兔儿灯,几十盏一起点上,照的正堂灯火通明,相比做工繁复的宫灯,小姑娘似乎更喜欢造型可爱的兔儿灯。
上回四爷生辰二格格回府时, 她提醒了李氏二格格的状况有些不大妥,最好派个可靠的嬷嬷跟过去,李氏虽有疑问但还是照做了,到这几日终于有信儿了。
二格格是个心思有些重的, 把身边的侍女抬了后心情就有些郁郁寡欢, 等这侍女很快怀上后就更是不好受。
可那侍女不知有心还是无心日日在她跟前晃悠,二格格打发她走,居然还跪着不起,晚上说是肚子不大好,还请了大夫,更把二格格气的够呛。
这明显是心养大了, 反过来恶心主子呢。
她院儿里的这几个侍女也有姿色不错的,可她们心里都明白她的底线, 至今也没人敢逾越过。
至于抬身边人这种事,她更不会去做。无论原本有多么忠心,可一旦位置变了,立场也就变了, 反过来戳刀子也要比旁人准上许多。
她算是差不多知道四格格那一世难产的原因了,除了侍女春喜那件糟心事儿,二格格有孕后一直进补,身子愈发浮肿,肚子里的胎儿估计也发育的有些过大了,到生产的时候怕是艰难。
四爷请了御医过去给二格格诊脉,御医也说了这个隐忧,又重新给制订了膳食单子,希望还来得及。说来也是要命,一旦女人有了身孕,家里就恨不得日日给女人进补,以期能生下个大胖小子。可胎儿过大对母体实在是负担,尤其这时候又没有刨腹产,发生危险的几率就更大。
李氏得了准许常去照看四格格,心里痛恨那侍女春喜,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可又不愿惹二格格劳神,便总来找她诉苦。
听了两回,她也对额驸星德这人有了些判断。要说四爷挑的这额驸品行确实没问题,对二格格也算是敬重。
可这人是个在女人面前有些拎不清的,或者说看不见女人间的弯弯绕绕,那春喜奴大欺主又摆出可怜兮兮的模样,让二格格生气了一场,最后居然什么惩处都没有。
“李姐姐下回去,只管把那春喜叫到跟前说明,若是二格格出了什么事,保管她也活不了。”
李氏犹疑道:“可那春喜毕竟是额驸的妾了,这话要是传出去怕是对二格格也不好。”
“李姐姐,二格格现下气不得,那奴才既然敢欺到主子头上,有一回就有二回,不给她点儿颜色瞧瞧,这种人就会得寸进尺。”
“可四爷会不会不准许,毕竟是插手别人家的事儿。”
她简直要被气笑了,李氏早年是被吓破了胆儿吗?以至于现在这么件小事还要犹豫。
“李姐姐只管放心,二格格是四爷亲生的女儿,四爷知道了也只会帮忙撑着场子,不会责备你的。”
许是感受到她话里的笃定,李氏点头道:“妹妹说得对,是我糊涂了。”又留了会儿李氏要告退。她正要出去送李氏,就见着走廊站着的不是四爷又是谁?也不知方才的话他听着了多少。
李氏请了安也不叫她送便急匆匆走了。
“咱们四格格有你这样的额娘,爷是不用担心喽!”语调中带着几分调侃。
“爷,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敢说那样的话,还不是因为有爷在吗?不然我话说的再狠厉也没人在意啊。”这话虽有些谄媚,但也是事实啊。
四爷先是大笑,继而道:“你啊你,倒是直白得很。”
“反正谁也不能欺负我家孩子,不然别说一个侍女,就是额驸我也要收拾了他。”
“说的不错!二格格嫁得这星德啊,爷当初也是仔细选了的,没想到性子却不该绵软的时候绵软。”
“爷无需自责,二格格并非完全忍气吞声之人,只是现在有着孕受不的气,有些事咱们帮她做了便是。额驸个人品行并无太大差错,就是为人糊涂了点。”她也只能宽慰四爷,男女之事须得处了才知道,家长的筛选多是从世俗的眼光出发,目的也是为儿女好,可未来毕竟是不可预测的。
“爷现在就盼着二格格能平安生产,她是个好孩子,小时候性子也算活泼,可李氏做了那事,她心里明白,就变得谨小慎微起来,爷当初该多关心她些。”
“爷,二格格是女儿家,虽是嫁了人离了家,可实际上更需父兄扶持。今后若遇见什么事,还需得爷这个阿玛给自己姑娘撑腰呢!还怕没机会关心吗?民间有句俗语说‘高嫁女,低娶媳’,可我觉着宁可让女儿嫁与普通些的人家也不去攀那高枝,若是受了欺负娘家还能帮得上忙。”
其实这话也是父亲说过的,宁可她和姐姐嫁得普通些,出了什么事儿娘家也能照应。
“那年家也是这样打算的?”
这怎么扯到她头上了?
“那我说了爷不许生气。”之前父亲想给她报名躲过选秀的事,四爷应该已经知晓了,她主动说出来倒显得坦诚些。
“好,爷不生气。”
“原本父亲也是想让我嫁个家世相当的,可后来我被指给了爷。父亲说雍亲王是个好人选,样貌、品行和学识都是一流,只是——”她故意不说下去,想看四爷会有什么反应。
“说下去。”四爷面上有些得意之色,似乎是很有信心下边的不会是坏话。
“只是我要嫁的人是个皇室中人,不同于姐夫胡家。就是受了欺负也不敢让二位哥哥找上门的,只能让我自己多努力赢得四爷喜欢。”
“你啊你,还把爷跟胡凤翚比?那是个糊涂蛋,你能瞧得上他?”
她配合的摇头,心里默念对不起姐姐姐夫,谁让她家这是个毒舌的。
四爷这才满意了,愈发亲昵的搂住她。一时,火在帐中烧起来。
二月十七,弘晖的妾室王氏顺利生下一个女婴。
三月初九,二格格艰难诞下一个男婴,产后有大出血,眼看是不行了,幸而四爷早请了太医院的方御医,算是将将保住一条命。
生产后二格格一直昏睡不醒,着实是让人忧心,四爷这几日也是思虑颇重的样子,嘴角起了泡,是急的有些上火了。
原本三月十二小姑娘满两周岁,虚岁三岁,也是该好好热闹一场的。可二格格出了这档子事儿,福晋派人来问如何办,她也只说府里人一道用个膳便是了。毕竟是小孩子,以后有的是时候补偿她。
小姑娘生辰当日她亲自做了几道小姑娘爱吃的点心,看着小姑娘吃的开心,她也觉着满足。
小姑娘生辰过去的第三天,终于传来了二格格醒来的消息,她心中松了口气,晚上四爷来时,瞧着他的步子都轻松了许多。
危机过去,才能尽情的享受喜悦。
四爷连着做了祖父和外祖父,心情相当不错。四格格词汇量愈发丰富,逮着她和四爷都要叽哩哇啦讲上一通,已经很有小话唠的趋势。偶然一次谢嬷嬷揭了四爷老底,说四格格这是像了四爷小时候,就是没人他自己都能说起来。
想想四爷和二格格一般大的时候,一个也这么话唠的小男孩,实在是有些可爱。
许是想起小姑娘生辰没过好,四爷和她说想重办一次,补偿补偿小姑娘。可生辰都过了,再补办也没什么意思,就劝四爷还是算了,四爷一想也觉得是这个理儿,也就作罢了。
这边行不通,四爷便又从别的地方找补。嫌下来便要给她和小姑娘画像,等四爷勾勒出大概轮廓,小姑娘便坐不住了,哒哒哒的满屋子里跑,那剩下就让四爷靠想象去填补吧。等画作完成后她意外发现,除了她怀抱宁儿的那张,还多出一张她怀抱琵琶给孩子拨弹的场景。
“爷怎么想起画这个了?”她这一世还未在宁儿跟前弹过琵琶,那一世倒是弹过不少次,因为孩子总是哭,想尽了各种法子,只有这个管用些,可后来孩子不在了,那一世直到她自己薨世也没有再摸过琵琶。
“只是似乎在梦中见过这个场景,便画了下来。”其实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画这么一幅画,那梦中的女子和女婴冥冥中似乎和岚儿母女有些联系,可他绝不允许岚儿母女是那样的结局。况且,岚儿和四格格身子都是好的,御医每月都会来诊脉一次,还有府医照看着,现在一直都很好。
方太医说岚儿的身子很好,很适合怀胎,宁儿被生养的这般好,他打心里是想多要几个和岚儿的孩子。
接连有了孙女和外孙,他自然也是高兴,但这种喜悦并无法与宁儿的出生相比,或许是从岚儿怀着的时候一直到如今,他都全程参与着,那情感自然要比对别的孩子深厚些。
“只是不巧伤了手,不然定给爷和宁儿弹一曲。”
“时辰也快到了,爷给你换回药吧。”
“好,那就劳烦爷了。”四爷这几日已经把换药的活计干的很是熟练。
这伤还是宁儿生辰那日,她做点心的时候有些心神不宁,熬煮豌豆时不小心烫伤了手,立时就起了几个大水泡,赶忙用冷水清洗了,小满也反应很快的拿了烫伤药给她涂抹上。
本以为没什么事儿了,可好一会儿后伤口却有些发痒,晚上生日宴的时候四爷瞧见了,被他当众一顿数落,她简直委屈的眼泪都要下来,手上够难受的了,还要被他说。
“还记恨着爷那日说你呢?”
“是,爷要说我回来说就是了,何必当着那么多人面儿?”她不要面子啊?
“你倒是坦诚。”四爷给她涂好药,用帕子擦了擦手才继续道:“可爷是为了谁?”
“我晓得爷是为了我好。”宴上四爷先是说了她一顿,又当众让苏培盛拿了一串儿钥匙给谢嬷嬷,让谢嬷嬷监督着她,有什么病痛直接去请府医来,也不需去打扰福晋和他。
她才知四爷数落她只是个铺垫,让她得了钥匙才是真的。有了这钥匙,许多事便简单方便许多,身上有什么不适,无论白日黑夜直接请府医便是,不用再向福晋或四爷通报后能请府医,也省的贻误病情。
临近五月,她心中就愈发有些忐忑,白日里抄抄佛经陪着孩子,晚上和四爷同榻而眠却还是睡不大安稳。五月初二传来黄河决堤的消息,四爷很快被皇帝召见,回来后让她收拾行李,说他和恒亲王要奉旨去赈灾,明日就得出发。
她头一回发现自己是这般依赖他,尤其是这时候,更不想让他走。那一世,他们的四格格就是五月里没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晚安鸭!
每天晚上都要负责喂饱蚊子,真是很伤心了π_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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