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才)给主子爷请安。”
“起吧,这是怎么了?”
小满几个相互看了几眼, 却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小姑娘听见声音, 小跑着扑到阿玛怀里哭起来。
“阿玛, 呜呜,你终于回来了。”看见阿玛回来,她心里的大石头终于可以落地了。
“阿玛的四格格这是怎么了?你额娘呢?”孩子哭这么厉害,岚儿不可能置之不理,难道出去了?可这几个贴身的侍女还都在这儿。
“额娘在小佛堂里,呜呜, 额娘手上流血了。”
“流血了?”
“嗯嗯,阿玛你看那青砖上还有呢。”
他顺着孩子手指的方向看去, 果然那地上有几滴发暗的血迹。
“小满, 你是整日里贴身伺候的,你来说。”
小满听到自己被点名,心下更慌乱,抬眼去看冯永泉,他也是一脸愁容。
“奴婢恳请主子爷到书房去说。”这院墙外说不定就有别院的人正探听着。
见着主子爷点点头没说话,径直去了书房的方向,小满忙着跟着进去。
一到书房, 小满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主子爷, 我们主子她知道慧嘉法师死了,有些接受不了,所以一个人在小佛堂待着。”
原来是这样,他虽然叫这阖府上下都瞒着岚儿, 可府人多嘴杂,世上也没有不透风的墙。
“那四格格说的血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你家主子怎么会流血?”
小满张了张嘴,嗓子却有些发不出声音。实在是这事太不合情理,太难以启齿。
“说。”
“主子爷,奴婢说,只求您听完别惩罚主子,她心里实在是太苦了。”
“爷什么时候惩罚过你们年主子?”岚儿这是做了什么事?把她的婢女吓成这样。
“主子爷,我们年主子她把慧嘉法师的骨灰坛子带回来了。”
“什么?”
他想过岚儿得知后会难过,可如何也没想到她会把那僧人的骨灰坛子带回来,这也太过诡异。岚儿对那僧人到底是多深厚的感情?才能叫一向聪颖的她做出这种匪夷所思的举动。
“主子爷,主子她——”小满想为自家小姐辩驳,可话到嘴边又觉得那么无力。
外头月竹用双臂搂住四格格,有了上回的经验,她没敢再轻视这小祖宗的劲儿。
“四格格,别闹了好不好?咱们院儿里动静太大叫外头听到,那都是要看咱们笑话的。”
小姑娘挣扎的也有些累了,慢慢平静了下来。抽噎着道:“我额娘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因为我说了那样的话,额娘才变成这样的?”
月竹心里叹息了声,哄到:“四格格,这不是你的错,是有心人故意借你的嘴叫主子知道,这样不仅甩清了她们自个儿,也最能叫主子难受。”小满和冯永泉已经告诉了她慧嘉法师可能是主子的亲侄儿。福晋那边应该猜不到这层关系,她们弄了这么一出,显然是想泼脏水,手段可真是卑劣呢。
可主子不知道为什么会把那东西带回来?她都觉着主子怕不是疯了?要是被人知道了这事,那可是天大的把柄送到人手头上了,也会叫主子爷十分不喜吧。
“当时都有谁看见了?”
小满愣了下,马上反应过来道:“当时奴婢和冯永泉叫人把附近的人都驱走了,看见的人应该不多。”
“好了,你退下吧。”这事儿必须把所有的知情人都封口,无论如何也不能传出去。
小满出来后,过了会儿,小姑娘才见着阿玛出来,怯怯的走过去拉住阿玛的袖子。
“阿玛,我额娘——”
“别担心,你去陪弟弟玩儿,阿玛进去看看你额娘。”
“好。”阿玛回来了,那额娘很快就能好起来了吧。
他伸手敲了敲小佛堂的门,里边没有任何回应,叫他不免有些担心,索性一脚踹开了门,就见她缩在角落里,怀里抱着个匣子。
小满几个听到里边这动静,俱是一惊。这好像是直接踹门?主子爷难道是要朝着主子发火?
“岚儿,你怎么了?”
她的眼睛已经哭的红肿,眼神涣散着,连他方才的动静都没能引起她的注意力。
“岚儿?”他试着再唤一声她的名字,可她依旧和刚才一样毫无反应。
她整个人微微颤动着,屋里已经有些暗,他点起了一盏灯,才更加看清楚她现在的样子。
根本有些不成样子,是他从未见过的狼狈,身上沾着不少泥土,手上也有,地毯上有不少点滴状的痕迹,大概是她手指上滴落的血。
“起来,你手上还有伤口。”
“不准碰!”他的手无意中碰到那匣子,岚儿就有了反应。
“你们都不是好人,都欺负他......他是个好孩子,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岚儿嘴里喃喃说着的话,叫他有些听不大懂。这意思那小和尚遭了人欺负?可人不都走了吗?
“岚儿,谁欺负他了?你告诉爷,爷帮你出这口气。”
听到这话,岚儿的眼睛才看向他,眼神也也慢慢凝聚起来。
只听她用压抑的哭腔道:“是文觉。他叫人平了慧嘉的坟,把他的碑,把他的碑埋在地下,只露出一个角。可能谁走过那里,就会踩到他,他都死了,为什么要这般欺凌他?”
文觉?
他有些难以置信,但也知道岚儿不会骗他。文觉这人表面上一派温和慈善,可向他提的那些谏言不少是刀刀见血,可见这人性子里是有狠辣的一面。
“爷明日叫人把文觉叫来,倘若真是他做的,爷定然会为那慧嘉和尚主持公道。”
他们离得很近,他能看清她眼中的恨意,岚儿极少露出这样的神色,显然是恨极了文觉。
平了人家的坟,埋了墓碑,文觉这事儿做的确实卑劣,也难怪岚儿这般生气。她以前总说把慧嘉和尚当成孩子看,他总觉得那是玩笑话,可看岚儿今日的反应,她似乎是真的要维护慧嘉和尚到底。
“柏林寺有处千佛塔,葬的都是高僧和品行高洁的僧侣,我叫人把慧嘉葬在那儿可好?”岚儿不外乎是觉着那小孩受了委屈吧。
“不,我要把他留在这儿。他哪儿都不许去,只能在我身边。”
“岚儿,你清醒点,他不能留在这儿。”
“胤禛,我很清醒,我说要把他留在这儿,不许任何人再欺负他,求求你,给他个容身之地吧。”
“岚儿,你的要求我不能应下,人死总要入地才能安息,你乖些,听爷的话。”
他居然不答应。
那要福慧去哪儿呢?
“我只是想暂时给他个去处,他无父无母,除了我谁会接纳他?再过几年就要修陵寝了吧,在我的位置旁留个位置给慧嘉吧,爷有福晋陪着,到了地底下,我还能有个说话的人。”那一世,如果她能选,她宁愿和孩子们葬在一起,永不分离,什么皇贵妃的虚名,入帝陵的荣耀统统都不重要。
听她这样说,他心头生出一种愤怒的情绪,岚儿为了一个外人,居然对他说出这种话。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是你的夫君,你以后定是和我葬在一起。”他从没打算抛下她,可她却宁可和个非亲非故的人葬在一起,这种话说起来怎么对得起他们的情分?岚儿莫不是疯魔了?还是对那慧嘉和尚有比他知道的更深的感情?
可她只低着头,没再回答他。
小满几个看着四爷离去的身影,心中更觉惶恐不安。
荣秋院。
“福晋,主子爷从春棠院出来了。”
“出来了?”看来年氏还真是惹恼了四爷,往日里四爷去春棠院哪回不是第二日才舍得出来?难不成年氏和这僧人间真有些什么?
就年氏的所作所为而言,她这回确实太过出格,简直是方寸大乱,居然做出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来。想想四爷的反应,她都觉着会很有趣。
要是这样她往后可就省心了。四爷这人眼里最是容不得沙子,尤其他那么真心实意的对一个女人,要是那个女人胆敢对他有所背叛,那下场会有多凄惨,啧啧。
“福晋,咱们要不要添把柴?”
“不必了,有些事过犹不及。还有,府里的颜面不是一个人的,哪个若敢做出毁害王府声誉的事,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更何况万一留下什么把柄,那就可得不偿失了。
“是,奴才遵命。还有一事,奴才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主子爷马上要离府去盛京,一路上总得有人贴身照顾着,福晋您看派那哪位格格前去?”
“钱公公,是哪位格格托你来说和的?”淑哲一听就这太监怕是收了别人的好处,不过这小钱子为她做事还算上心。
“回福晋话,是那武格格,奴才昨儿不小心花园子里遇见了。”不愧是选进来伺候主子爷的,那说话的语调、身形,真是无一处不好。
“武格格啊,她也算是个可怜人,那就她吧。”因着年氏一枝独秀,武氏打从进府还没伺候过四爷,背地里丫鬟婆子可没少议论她,这回不过是顺手人情,她何乐而不为?
又过了几日,主子爷都没再来春棠院,小满几个心中一日比一日焦躁难安,却谁也不敢先说出来。慧嘉法师的骨灰就放在那小佛堂处,主子这几日无论怎么劝,都只用了些粥,然后就是守着那坛子。
院子外一派春光明媚,可院子里却像是被阴霾笼罩着。明日主子爷就要走了,可主子这个样子,怎么是好?
还有这僵局不破,等到主子爷回来时,恐怕这刺就扎的太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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