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五月, 天儿渐渐热了起来。
马上就是端午节，四爷也给孩子们放了两天假。福宜这些天的一大进步，就是能把自己名字的大致形状画出来了, 还得需要仔细分辨, 才能看得出来。
四爷看的皱起了眉头, 不过还是给了小家伙鼓励, 福宜得了阿玛肯定，每日里都主动要求练字。
孩子有了主动学习的兴趣, 没有比这更好的开始了。
到了端午当日，四爷一早去了畅春园，福宜开始了招猫逗狗玩弟弟。
“额娘, 这次端午咱们一起包粽子吧。”
小姑娘用罢早膳，看见下人正挂艾草与菖蒲, 就说想要包粽子吃。
“好啊，你想包额娘就陪你。”
以前在年家的时候, 端午时节她也会和额娘一起包粽子, 父亲总会夸赞说家里的粽子最好吃。
“嗯嗯，那我叫来嘎珞一起可以吗额娘？”多一个人更热闹些，也更有意思。
“当然可以, 额娘这就吩咐人准备食材。你想吃哪几种馅料的？”
“馅料就额娘定吧, 甜的咸的我现在都喜欢，我这就去找嘎珞。”
“慢点儿跑。”
“嗯，知道了！”
话音刚落，小姑娘就跑了出去, 这急性子呦！她小时候粽子只吃甜的，现在倒是什么都吃了，也难怪这些日子似乎又长高了些。
等到把食材备好，小姑娘也领着嘎珞来了，嘎珞这些日子看起来比之前开朗了些，虽然见了人还是怯怯的，但总算是比之前敢说话了。
“嘎珞给年玛嬷请安。”小姑娘乖巧的很，声音甜甜的向她请安。
“不必多礼，快和你小姑姑洗洗手，包粽子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好。”
两个小姑娘洗净擦干了手，高高兴兴的坐到桌前来。
“额娘，你叫人准备了这么多馅料啊？”小姑娘略有些惊讶道。
“你们大了，口味跟小时候比有时会变化，额娘就叫人多准备些。这些材料可以做成豆沙粽、蜜枣粽、栗子蛋黄粽、猪肉香菇干贝粽、八宝粽和蛋黄肉粽。”
“额娘，你太好了，我每个都要试试！”
“你呀，想吃多少都成。”
两个小姑娘一开始包的并不熟练，小满和月竹一边一个指导着，不一会儿小姑娘们就能上手了，虽然形状算不得好看，但第一次也算是不错了。
“阿玛，阿玛！”
在门口玩耍的福宜突然喊了起来，是四爷回来了。
她们三个都正包到一半，放下也不是，不放也不是，犹豫的片刻四爷就进来了。
“你们继续，爷今儿就等着吃你们粽子了。”
说罢，他抱起摇床里的小六十玩儿起了举高高，六十这孩子也愈发大胆，咯咯笑着并不害怕了。
“阿玛，我也要举高高！”
“好。”
四爷陪着福宜也玩了会儿，却又把小六十抱进了怀里。这个当阿玛的今天似乎特别纵容孩子，还抱着小六十不撒手，是有什么事？
她回忆了下算是想起来了，康熙皇帝很快就要去热河避暑，是点了四爷随驾的。而且这次的时间格外长，要到九月底才返京。
怪不得他今日这个样子，怕是有些舍不得孩子们，再过些日子就是福宜的生辰，四爷是没办法陪孩子过了。
福宜早已经能认人了，哪怕四爷去了一两年再回来，他也能认出是阿玛。小六十才七个月，等四爷回来他定是认不得了。现在虽然也还不会叫阿玛，可她知道小家伙心里是能分辨出谁是他最亲近的人的。
小六十一生下来，除了她，对旁人并不十分亲近。哪怕是乳母日日带着他，可要是哪日不舒服了，乳母也是哄不住他的，非得她这个额娘亲自抱着哄着才乖，几次都叫她以为小家伙有前世记忆呢，可后来发现并不是。四爷本就喜欢小六十，也总是逗他陪他玩儿，渐渐父子俩也越来越亲近，四爷这么一走，等于前些时候的努力就中断了。
她又包了几个，便把剩下的交给小满和月竹。
晚上就该叫人给四爷准备出行的东西了，这次离家的时间长，要带的东西自然要更多些，不过四爷还没说，她自然不能叫人开始收拾，先自己理一理清楚罢了。
午膳时留了嘎珞在这儿用膳，四爷一如既往喜欢吃甜粽子，上次过端午节福宜还太小，怕他消化不良便没有给他吃，这回小家伙算是得了准许，先吃了个甜粽子，又吃了个蛋黄肉粽，小家伙最后表示自己更爱吃咸的粽子。
其实她大概能猜到原因，小家伙喜欢咸粽子的原因：只因为里面有肉。
福宜越长越大，有一点叫她格外发愁，那就是这小子很爱吃肉食，对蔬菜并不怎么热衷，几乎快到了无肉不欢，这可不是个什么好迹象。
他的祖先们，努尔哈赤、皇太极个个都是大胖子，顺治帝的身形也是偏胖，康熙皇帝早年也不算瘦，上了年纪后倒是瘦下去了，有可能是刻意注重养生的缘故吧，刻意减少了对肉食的摄取，上次康熙皇帝驾临用膳时，老爷子就基本只用素食，这惊人的自制力呵。
至于四爷，他倒不算十分偏爱肉食。按照那一世他的体型变化，做亲王时一直是瘦削身形，晚年时候发福很是厉害，她也是看了流传到后世的画像才得知，当时还略有些吃惊，毕竟她死去时四爷都还未有发福的迹象，猛然看到这幅模样的他，确实不大适应。他晚年发福，大约是经常坐着批折子但是不运动的缘故。
用罢午膳她和四爷去午歇，她正继续出着神儿，就见一张放大的脸出现在她眼前，身上还觉着有些沉。
“爷，你做什么？”
身上的男人并不说话，只用手指摩挲着她的脸颊，这种被俯视的感觉叫她觉得不大舒服，有一种压迫感。
她正要伸手去推他，却被他猛然抱住，隔着夏日薄薄的衣物，能清晰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就是他真的有点沉，压的她快要喘不过气了。
“爷，你太沉了……”
这人埋首在她脖颈间闷声笑着，却并不起来，她说了什么好笑的话了吗？
“那咱们换换！”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强行被他换了个姿势，成了她趴在他身上，这样是比被压着舒服多了，可她却没有他那么厚的脸皮。
“爷，我还是下来吧。”
“那再换过来，嗯？”
换过来？
那还是不要了。
这人怎么年纪愈大，愈发不讲理？
“爷过两日就得随汗阿玛去热河避暑，你要不要跟着？”
“我是想陪你去，可咱们小六十怎么办？”
身下的男人轻叹了声，道：“爷就知道，你舍不得咱们小六十。他要是再大些就好了，爷就带你们母子几个一起去狮子园住着，你也好久没去过了。”
“是很久没去过了，那时候还没有福宜和六十呢，要是以后还有机会，我倒真想再回去看看。”
“那就明年，爷主动跟汗阿玛提议随驾，到时候带你和六十一起去。”
“好。”
虽然这愿望必定是要落空的，可他说的话是真心实意的，这就够了。
“还有一事得和你说，爷打算带福宜去。”
“带福宜？他也还小呢，爷怎么想起带她去了？”关键是福宜也不过两岁大，这孩子虽是比一般同龄人聪明几分，可归根到底还只是个小孩子。
“汗阿玛已经有几年没叫我随驾了，这次机会难得，我打算把府里的阿哥都带上，咱们六十是太小，福宜已经接种过人痘了，也该叫他出去见见世面。”别的阿哥有的，他自然也不会少了岚儿生的阿哥。
“可我放心不下福宜，爷，要不等他再大些吧？”
“爷会亲自带着他，你还不放心？”
她确实是还不放心，可这话却不能说出来。那一世福慧因为服用了熟参加重了病情，她其实有埋怨过他，若他能再叫人仔细些，福慧的性命是不是可以挽回？可一切都已发生过，福慧离世时他的失态崩溃她看在眼里，他也是被人欺瞒，就算是她还在，可能也无法避免那场悲剧。
“真不放心？”
“你是他的阿玛，我怎么会不放心你？只是我这个当额娘的，有时候都觉得自己有些病态，比起孩子们离不开我，其实我更离不开孩子们。”孩子们就像她的精神支柱，支撑着她一步步走下去。
一个人如果提前预知了自己的一生，还有没有勇气继续走下去？她不知道别人的答案，可若是注定了结局的旅程，就如那一世四子皆殇的命运，她一定是走不下去的。
这一世她走的看似平坦，可最初的时候她有时会整夜整夜睡不着，怕自己只是重温了那一世的经历，无法做出改变。
有时，已知的恐惧比未知更恐怖。
“岚儿，别胡思乱想，你是个好额娘。”
他从未觉得岚儿有什么病态，她不过是太宠爱孩子们，有些患得患失罢了。
他们这些年长的阿哥都不是生母跟前长大的，二哥是汗阿玛亲自带着长大，老三是在大臣家长到**岁才回了宫，而她早早就抱去给了当时还是贵妃的孝懿仁皇后抚养。
他们都与生母接触的不多，虽有母子天性在，但彼此间并没有多少温情的回忆。不像岚儿亲自养大的这三个孩子，等孩子们长大后回忆起幼时，大约都是额娘慈爱美丽的面容，甜糯可口的点心，柔软精致的小衣裳……
真是叫他都有些羡慕这几个小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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