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昨夜睡的晚, 她早上醒来时头还有些昏沉。
小满这丫头今儿跟遇见了什么大喜事一样, 浑身散发着喜悦之情，以往过年时候也没见她这么高兴呀。
等小满竹筒倒豆子一样和盘托出, 她一时又气又笑，看来自己对四爷的认知又该更新了。这男人比她以为的还要幼稚, 居然劝起人家女孩不婚起来了，还指了一条看似光明的职业道路。
可有几人能成为苏麻喇姑？纵观整个清朝也就那么一个。苏麻喇姑是太皇太后的侍女，她最多以后也就是皇贵妃，这中间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小满和月竹无论自身怎么努力，都是达不到的。
“小满, 这事你别听四爷的，他……”
“主子, 咱们一会儿就要去太后那儿请安，先梳洗用膳吧，小主子们也都快起来了。”
她有心劝说, 可人家明摆着不想听, “你这傻丫头啊, 叫我说什么好。”怎么偏偏就听四爷的？四爷的私心都明摆着了，这丫头还直直上钩, 真是叫她没法子。
“我本就不聪明嘛。主子用这个发簪吧，低调雅致也不出风头，还是去年秋天主子爷叫京城那家最好的首饰铺子做的。”
“好，就用这个。对了, 这几日你们收拾收拾东西，咱们得搬家了。”
小满奇道：“主子，咱们不是刚搬到这翊坤宫，还要搬哪儿去啊？”
“搬去永寿宫。”四爷昨日说永寿宫离得更近，方便他常常去看孩子们，这个理由确实说服了她。他本就够累的了，能节省些时间体力也是好的。
“这是皇上的意思？”小满一问出口就知是自己蠢了，除了万岁爷的意思，不然谁能叫主子搬来搬去的？可真是能折腾呀。
“不是圣上还能有谁？等出了十五就搬，那些还没来得及从箱子里拿出来的东西，就先不要动，放这儿就成。”
“放这儿？那要是有其他人住这儿呢？”毕竟其他女人们这就该接进来了，就算都安排在东六宫。等万岁爷守孝完了也是要选秀的，这宫里的女人只会越来越多。
“这个你放心，四爷说了翊坤宫也归咱们用。”
小满顿时眼前一亮，欢喜道：“是，奴婢这就吩咐下去。”万岁爷这人看起来一本正经，可有时候简直像小孩子一样，这两个宫殿间说搬就搬，全凭他喜不喜欢。可也真够豪气的，居然把这两个宫殿都给她们主子用。
“额娘，咱们真的要去永寿宫吗？”
“是，这回你可高兴了？”小姑娘和四爷都是更喜欢永寿宫，可真是巧了。她不愿住永寿宫，除了想叫孩子们住的更宽敞些，其实是有难以启齿的私心，不过这一世已经不同了，或许她该试着更勇敢些。
“高兴！阿玛和我的眼光看来是最接近的，嘻嘻。”她喜欢“永寿宫”这个宫殿的名字，好像她们一家人可以永远在一起一样，正好又是离阿玛最近的宫殿。
“好了，快去用早膳，一会儿宫中还有仪式呢。”
“好！”
养心殿，西暖阁。
苏培盛掩袖打了个哈欠，一整宿没睡他都快撑不住了，也不知万岁爷哪里来的精力，从翊坤宫年主子那儿回来，他本以为万岁爷打算歇了，可万岁爷不仅没歇下，还熬了个通宵。
从宫门开启，一道道谕旨从这养心殿发出去，他虽不大懂朝政，也知道万岁爷这是要办大事儿了。
“万岁爷，早膳已经备好了。”
“嗯”
见万岁爷头也没抬，还在写着什么，这到底是用还是不用啊？
苏培盛等了会儿见主子爷还是没有要用的意思，小心着开口道：“启禀万岁爷，年主子叫御膳房熬了红豆薏仁粥，说这个冬日里祛湿气最好，吩咐了御膳房的苏太监每日多熬些留给万岁爷，奴才今儿一并带来了，万岁爷要不要尝尝？年主子还特意吩咐了叫撒些晾干的丹桂花，说万岁爷喜欢。”
四爷本有些不耐人唠叨，可听着原来是她的关切，顿觉舒心。
“端上来吧。”
见主子爷脸色由阴转晴，苏培盛的一颗心也渐渐落地。他伺候万岁爷这么些年，脾气大概是摸得清楚，可清楚归清楚，这位主子只要心情不爽，他还是怕。
伺候了万岁爷用膳，他总算彻底松了口气。他是奴才，这一生的荣辱都系于主子，除了年主子，估计没人比他更想万岁爷好。
先帝在时，李德全那叫一个志得意满，对着王公大臣也不曾收敛，甚至私下敲诈，连四爷都吃过他的亏。可先帝一死，他什么都不是了，听说那老东西近日过的可不算好。
“师傅，怡亲王和几位大臣来了。”
“快去备热茶，再从御膳房端些点心来。”今儿个可是元旦，新年伊始，可看这架势，主子爷是打算带着重臣们一起不过了。
参加完繁杂的仪式回到翊坤宫，小姑娘累的有些够呛，这一身固伦公主的吉服实在是有些重，尤其是帽子上坠的各种装饰，压的她脖子都酸了。不知道额娘是怎么做到纹丝不动的，就好像演练过无数遍一样，实在是叫她太佩服了。
“额娘，这简直是受罪嘛。”
“不许胡说，一会儿在浴桶里滴几滴玫瑰油，再叫半夏给你按按，好好睡上一觉就好了。”
“额娘，你是不是也累了？咱们一起泡泡吧。”
“好，那就一起。”她本不想答应，毕竟就算是母女也该有些私人空间，但小姑娘说出了口，又正是年节，拒绝的话她就说不出了。
小姑娘听到额娘答应，眼睛里都溢满笑意，“对了额娘，弟弟们怎么还没回来呢？”
“应当是你阿玛那儿还没结束呢。”两个小子平日里这个时辰都已经睡下了，现在恐怕已经困倦的不行了。
“噢。”
母女俩一同沐浴着，小姑娘好奇的偷偷打量着自家额娘，她们的身体似乎是差别很大，额娘胸前是那样的，她的还和福宜差不多。
年玉岚趁机教着女儿她这个年龄该懂得的生理知识，听的小姑娘频频点头，有额娘教真是太好了，改日她要把这些转述给嘎珞。
等沐浴完，小姑娘撒娇着不肯走。她已经明白阿玛要为玛法守丧，起码三年都不能和额娘一起睡，那她要努力抓住机会。
“好了都依你，睡吧。明日你去看看齐布琛，额娘才听说她年前就被送进宫里来了，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齐布琛，是九叔的女儿吗？和福宜一般大的那个？”因着八叔和九叔的府邸离她们雍亲王府很近，偶尔也是能见着的。
“你记得没错，就是她。才和福宜一般大呢，又是个女孩，你阿玛特意吩咐了叫孩子们在家过完年节再送来，就她一个被提前送了来。”
这九贝子难怪为四爷所不喜，先前疯了似的想把四爷拉下皇位，可四爷渐渐稳住了局面，恐怕他也觉得有些无望，所以趁着四爷在宫中养侄女示好一番。那是他的亲生骨肉啊，居然一点都不心疼。可他想不到这一举动却适得其反，昨儿四爷说起这事，言语中的鄙夷之意实在是太过明显。
“这个妹妹也太可怜了吧，才和福宜一样大啊。”就算福宜是个男孩，要把他送出去的话，她也是舍不得的呀。
“明日你得空就去看看她，就算是代表你阿玛去的。”
“嗯嗯，那我明日叫半夏收拾些好玩的小东西送给她吧。”
“好，还有你的许多没穿过的小衣裳，也一并送过去吧。”四爷极热衷给小姑娘送首饰衣裳，不少还没来得及穿就小了。九贝子是出了名的财神爷，可待自家姑娘却不一定大方，要不怎么干得出夺女婿家财的事？
“好呀额娘，我保准完成任务！所以额娘给我讲个故事吧，要和鬼怪有关系的。”她好喜欢被额娘抱着，下辈子一定要变成阿玛娶了额娘，这样就可以一起睡一辈子了。
“好，那额娘给你讲个猫的故事吧。有一个独居的老妇人，渐渐发现家里的物件除了一只黑猫都成了精怪，连椅子和桌子晚上都会叽叽喳喳说话，老妇人就很害怕，有次便跟邻人说了这事，说幸亏还有只好猫陪着她，不然她简直要害怕死了。谁知等那邻人走后，猫便站立起来，拱拱手道：‘不敢’。”
小姑娘没想到额娘讲了这么个故事，她想听可怕的那种鬼故事呢，这个听起来有些可笑。
“额娘，你是在逗我吗？”
“就是在逗你。半夏说你上次看完鬼怪故事连夜做噩梦，怎么还敢要听？”
小姑娘自知理亏，缩了缩小脑袋决定赶紧睡好了，额娘严肃起来她也怕呀，也不知额娘从哪儿听的这个故事，有点冷啊。
不多时怀里传来小姑娘绵长的呼吸声，她抚了抚女儿柔软的头发，心中有说不出的满足。女儿和儿子其实是不同的，她对孩子们的爱并没有厚薄之分，但女儿家总是跟母亲更亲密些吧。无论小姑娘长得多大，她们都可以这么亲密的抱着，福宜那小家伙都已经会不好意思了。
回想起方才给女儿讲的故事，她也忍不住想要发笑。其实这故事还是四爷讲给她的，她当时的反应跟小姑娘差不多，并不觉得好笑，还觉着有些冷得慌。可看四爷似乎是觉得很好笑的样子，她也只得配合着笑了笑。
后世常把他塑造成‘冷面王’，或许是谁探知到了他喜欢讲冷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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