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的错

    册封礼过后没几日, 便是小年。

    因着临近过年，天儿又实在冷，四爷就给年纪小的几个孩子放了假，小姑娘和福宜便恢复了久违的舒坦生活。

    用罢早膳，几个孩子便聚集到自家额娘殿内，年玉岚叫人在地毯上又铺了层新毯子，方便孩子们玩耍。

    小姑娘跟着月竹学着剪窗花, 剪了一个形状还算完美的, 便拿给额娘看, 贴好后就坐到额娘身边说着话儿。

    “额娘, 时间过得可真快呀，咱们从王府搬到宫中都一年多了。”

    “是啊，都一年多了。你现在可适应了？额娘还记得咱们刚搬进来的时候，你还总是想回王府去。”

    小姑娘笑着点头道：“女儿现在已经不怎么会想雍亲王府了，阿玛额娘和弟弟们在哪里, 哪里便是咱们的家。”她记得刚搬进宫里来的时候，晚上都不怎么睡得着，有几次还哭了, 阿玛知道后还让人把她在王府睡的梨花木床搬来，她果然就睡的好了, 额娘说她这是“恋床”。

    “宁儿，人的一辈子总是变化着的，你要学着尽快适应，不然难受的还是你自己。”

    “额娘, 我知道。”可有些人和事，她希望永远不要变。

    福宜陪着弟弟玩了会儿，也来找额娘说话。

    “额娘，福宜想要出去玩儿。”

    年玉岚捏了捏儿子的小耳朵，问道：“你是想出宫去玩儿？”

    “嗯嗯！”他很久没有出宫过了，听侍卫们说过年的时候外头可热闹了。

    “可外头冷得很，又要过年了，街市上的行人极多，出行很不方便的。”她这个大儿子实在是个活泼性子，在一个地方待不住，总想着出去看看。可经了上回的事，她实在不愿意放孩子出去了。

    福宜听出额娘是拒绝了自己，便打商量道：“那咱们请年秀哥哥进宫来好不好？”年秀哥哥总有稀奇的事讲给他，比屯屯有意思多了。

    “原来是想你年秀哥哥了？那下次你阿玛过来，额娘和他说说。”

    小姑娘揶揄弟弟道：“你倒是会想法子救年秀哥哥，居然让阿玛出头。”臭小子越来越聪明了，知道自己去说可能会被拒绝，便要借额娘的口，叫阿玛去出头。

    福宜脸色有些泛红，辩解道：“是年秀哥哥叫年斌哥哥给我带话，我不能不管他呀。”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着年秀哥哥送你好玩东西，给你讲好听的故事。”

    “才没有！福宜只是好心想帮忙，妞妞你怎么可以这么想？”

    听着两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年玉岚算是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她的小福宜果真是学聪明了，也或许是被四爷打击习惯了，真是个可怜的小家伙。

    “额娘，你会帮福宜吗？”

    “当然，额娘的福宜是顾念表兄弟的情分，额娘怎么能不支持你？”

    福宜得意的看向姐姐，小姑娘用手指点了点弟弟的脑门道：“我又不是不让额娘救年秀哥哥，听说二舅舅是叫人把年秀哥哥打了一顿后送回来的，回来后还被严加看管着。这些人不愧是战场上下来的，年秀哥哥逃跑两次都被抓到了。”

    福宜仰头看着姐姐，不满道：“你的语气好像很高兴年秀哥哥被抓到？”

    小姑娘忍无可忍的敲了敲福宜的小脑袋，道：“笨福宜，你要是和年秀哥哥一样胆子这么大，我也叫人把你好好看管起来。”

    家里有这种小混蛋，实在太叫人操心了。对福宜，一定要防微杜渐，省得他捅出什么篓子叫额娘跟着担心。

    用了午膳，福慧照例要去阿玛那里报到，福宜想留住弟弟陪自己一起玩儿，可福慧态度坚决，福宜只得打算跟弟弟一起去。也不知道养心殿有什么好玩的？福慧着了迷一样，十分喜欢去那地方待着。

    “福慧，阿玛这时候一般在做什么？”

    “在忙。”

    “那就好”，阿玛要是不忙了，恐怕又会打击他，还是叫阿玛忙一些好。

    等到跟着弟弟去到后殿，大约是太久没来了，眼前的景象让福宜着实有些惊讶，弟弟的东西几乎侵占了一半的领地。最显眼的摆放着的两把琴，一大一小，大的那把是阿玛的，他曾经见过阿玛弹奏，小的肯定是福慧的，还有很多图画书，一看就是福慧用的。

    “福慧，这些都是你的东西？”

    “嗯呐，大的是阿玛的，小的玩具都是我的。”

    “你可真厉害。”

    福慧不解的摇了摇头，他什么都没有做，怎么就真厉害了？

    见弟弟坐在了小琴旁，像模像样的开始准备弹琴，福宜期待着弟弟能弹出了什么曲子，可他听了会儿，居然听不出弟弟在弹什么，而且弟弟的琴技明显不怎么样，一看就是初学者。

    “福慧，你右手弹奏泛音的时候手势就不大对，这时手一定要正，出来的声音才能饱满悠长，而且最好是留一点点指甲，声音会比较清亮。”福宜听了会儿弟弟十分不美妙的琴声，忍不住出言指点，他记着教他古琴的师傅是这样说过的。

    福慧听到哥哥的话，起身让出位置道：“哥哥弹一下”，显然是想看哥哥给自家示范。可福宜却有些为难了，他只懂理论，勉强算会听，但是弹，他是真不会啊。

    “哥哥会弹琵琶，不会弹古琴。”

    妞妞跟额娘学弹奏琵琶的时候，他也跟着学了点儿，琵琶声音多好听啊，还有额娘教他们弹琵琶的时候太好看了。

    “那哥哥弹琵琶。”

    “好，我叫人回去取我的琵琶。”

    等着人去取琵琶的间隙，福慧坐下继续练习阿玛教自己的指法，福宜好奇的玩儿起了阿玛的琴，为了逗弟弟，装作狂放的样子开始弹琴，福慧瞪大眼睛看着哥哥，为什么哥哥好像疯了？

    “福慧，你笑笑嘛！你不笑我会很尴尬呀。”

    “哦，好的”，福慧点了点头，冲哥哥露出个可爱的微笑。

    “真乖！”福宜继续癫狂状弹琴，逗得殿内的侍女们忍不住低低笑着。

    大臣们听到嘈杂的琴声，全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向皇帝禀报着各地税收情况，指定是八皇子在练琴了，可平日里噪音，哦不，声音也没这么大啊。小皇子大概是初学，情有可原，情有可原。

    过了会儿四爷也有些受不了，示意苏培盛过去看看，他的小六十弄不出这么大动静来，八成是福宜过来了，这孩子一不上学就开始折腾。苏培盛很快回来禀报情况，四爷觉得自己很是明智，果然是那小崽子过来了。认真考虑了要不要把小崽子送回去？最后决定他还是忍忍吧，真扔出去了，他家贵妃是个护崽子的，恐怕要跟他生气了。

    不一会从后殿隐约传来了琵琶声，这回的倒是不怎么刺耳了，四爷觉得大约是小姑娘在弹，他家小公主就是厉害呀，不愧是贵妃亲自教的，听起来行云流水，不过这女孩家家的，居然弹出了一丝杀气和凌厉。

    鄂尔泰几个跟皇帝讨论完了正事，临走前不忘拍个马屁，称赞皇子们太优秀了，古琴，琵琶皆擅长，听的四爷心虚的同时又忍不住骄傲。

    坐了一个多时辰的四爷打算走动走动，便去了后殿看孩子们，琵琶声愈发接近，可眼前的情景却叫他有些惊讶，居然是福宜正给弟弟演示怎么弹琵琶，没有他的四公主。

    这小子什么时候学会弹琵琶了？他居然不知道。

    福宜倒不愧是他的儿子，不仅读书骑射能跟得上比他大的小叔叔们，还学会了乐器。看来对他严格要求是完全正确的，这孩子的抗压能力也比一般孩子要好，贵妃时常劝他对福宜宽松些，怕孩子被累坏了，实在是太过慈母心肠。当初先帝对他们这些皇子的要求更严苛，也没有见谁真的被累坏了，对福宜，他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一曲终了，福慧发自内心夸赞道：“哥哥好厉害呀！”

    感受到弟弟崇拜的福宜简直笑开了花，豪气万丈道：“你要学的话，哥哥也可以教你。”

    福宜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小琴道：“福慧要先学会这个，再学别的。”

    听着福慧拒绝，四爷提着的心才平稳落下，福宜这小子怎么就这么跟他过不去？他要教福慧弹古琴，这小子却撺掇福慧学琵琶，琵琶这东西更适合女子，哪有男人抱着琵琶弹的，岂不叫人笑话？幸好福慧是个有坚持的，真是个好孩子。

    福宜点点头道：“你要继续学古琴那也成，不过你该找个好些的师傅，先前是谁教你的啊？感觉水平不怎么样嘛，要不等大舅舅和二舅舅回来后给你指点指点，我听额娘说舅舅们都是广陵琴派传人，水准相当不错的。”福慧方才跟他说已经学了一个多月了，可福慧表现的水平确实堪忧啊，他弟弟这么聪明，不可能学这么慢，所以一定是教他的师傅太差了，根本误人子弟嘛！

    福慧皱了皱眉，小声道：“哥哥，是福慧太笨了，一直学不会，不怪师傅的。”

    福宜一听弟弟自责，立马对弟弟进行安抚道：“其实你弹得也不算太差，你这么聪明，怎么可能怪你呢？哥哥会找额娘帮你换个好师傅的。”

    福慧已经难过的快要哭出来，解释道：“哥哥，是阿玛教福慧弹琴的，阿玛就是福慧的师傅。”是他拖累了阿玛。

    福宜有些心虚，压低声音道:“哦，那你当我没说，千万别告诉阿玛。”

    福慧看了眼门口的方向道：“可是，阿玛已经听到了，刚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