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圆明园里, 总易叫人忘了时间。
几个孩子也都爱极了这里,在宫里的时候, 夏日里极为难熬,因为怕他们着凉,都不让太靠近冰盆的,圆明园夏日里不用冰盆都足够凉爽了。
男孩们撒了欢儿的到处玩儿,小姑娘却无心与小姐妹们玩耍, 一心只想守着额娘。
转眼又到秋天, 半山上许多果树已经结了果子。福沛的新乐趣之一就是用石子打果子,打下果子让人收起来,带回去给阿娘和姐姐。
“小满,咳咳……再有几日……是不是就到中秋了?”
小满见主子醒来很是高兴,回道:“娘娘好记性, 又要到咱们九阿哥生辰了呢。”
“你说,我送他些……什么好?”她的小九就要满两岁了。
“咱们九阿哥向来最好说话,娘娘给什么他都喜欢。”小阿哥最爱跟娘娘撒娇, 只要娘娘亲亲他, 他就能高兴一整天。
想着小儿子娇憨可爱的模样,年玉岚叹道:“是啊,他就是个……容易满足的……咳咳……小孩子啊。”
“所以娘娘不必为这个费心,奴婢们定会准备好公主和阿哥们换季的衣裳和喜欢的吃食。”
“幸好有你……我放心。”
小满忍着眼眶的酸涩, 岔开话题道:“福慧阿哥前几日开始教小阿哥写字,小阿哥聪明得很,居然写的有些像样了, 奴婢拿来给娘娘看看吧。”
年玉岚眨了眨眼睛,小满便赶紧着去拿,娘娘不定能清醒多大会儿呢,她得想法子叫娘娘多高兴。
看着宣纸上小家伙歪歪扭扭的大字,年玉岚不自觉便笑出声来,实在算不得好,但勉强能认得出写的是“阿娘”两个字。
她的小福沛最先学的居然是这两个字,明明会喊“额娘”了,却还是喜欢叫她“阿娘”。小孩子嘛,随他去,反正意思都不错。
“小满,你给我拿纸笔来,再摆上个小几案。”
“娘娘是要写什么东西?不如叫奴婢代写吧,奴婢的字虽不甚好,但是娘娘亲自教导的,勉强可以入目吧。”
“不用了小满。”她突然想到些事,得赶紧做,不然怕来不及了。毕竟有四个孩子,待每一个都要公平的,省得他们以后委屈。
小满明白娘娘是不想被知道所写的内容,便道:“奴婢先扶娘娘坐起来缓缓,这就去准备纸笔。”
“好。”
年玉岚听见窗外清脆的鸟叫,好像是喜鹊的声音,暗自祈祷这好兆头能保佑她今日精力好些。
待小满把东西准备妥当摆放在她面前,提起笔,她一时却不知该写什么,直到不小心把墨迹晕染到了纸上,才缓过神儿来,扔掉废弃的纸张,开始落笔书写。
第一封理应写给宁儿,这孩子是姐姐,向来最懂事,以后恐怕也会最难过。真想亲眼看到宁儿长大成人的模样,她原本就打算好了要把女儿至少留到十八岁再出嫁,这事也得留书信和四爷交代下。
小满见主子接连写了许久都不曾停歇,只得开口劝道:“娘娘歇会儿再写吧。”
年玉岚摇了摇头道:“小满,你先出去,我想一个人待会儿。”趁着今日思绪清明,她想努力多写一些,还有以后孩子们每年的生辰,她都要准备一封信,只是得凭着想象,还得变换口吻与长大的他们沟通。
“好,奴婢去外头守着。”小姐心思重,可这么些年了,她也大概猜得出小姐要做什么。
小满刚一离开,年玉岚便闭上眼睛,任眼泪打湿自己的脸。
她本不想哭,时间大概不多了,没必要浪费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可想想以后孩子们独自长大,就像是一把尖刀插在她的胸口。
命运给她开了个玩笑,的确放过了她的孩子们,可好像并没有打算放过她。可是没有她的参与,孩子们的一生注定会有缺憾。
皇帝来时,看到伺候的人都在外头,心里便有些奇怪。
还未推门,就听见里头传来细碎的哭声。
他这贵妃,当着他的面儿向来少哭,落泪也是背地里不肯叫人知道。年家锦衣玉食养出的千金小姐,骨子里确有几分骄傲。
“贵妃可醒着?”
年玉岚听见男人的声音,连忙收好自己写的纸张,将几案推在里边。
“眼睛红通通的,怎么还哭上了?是谁惹了你了?”
“没谁惹我,皇上坐吧。”看来以后还得防备着这人突然过来。
皇帝没有没有坐床前的凳子上,而是从女人背后环抱住她,下巴放在她肩上,叹气道:“贵妃是愈发跟朕见外了,有什么心事也不愿和朕这个夫君分享了。”
年玉岚觉得自己总能被这人逗笑,他是真不知道他演技很烂吗?他假装受伤的样子实在好笑极了。
皇帝见人家根本不搭话,于是便接着道:“难道贵妃是嫌朕老了?没有年轻时候英俊伟岸了?”
年玉岚这回是再也忍不住了,笑着揶揄某人道:“皇上什么时候如怨妇般自怨自艾了?”她见过他年轻时候的画像,也没有多英俊啊,瘦的像竹竿一样倒是真的,看起来几乎会让人误以为是营养不良,还不如现在好看呢。
“可算是笑了。”
她不笑的时候显得有些冷淡,可一笑起来便如春风化雨,眉眼弯弯再配上浅浅的梨涡简直可爱极了,几个孩子里属福慧笑起来格外像她。
“还得谢皇上逗我开心。”嫁他的好处之一,便是这人没有那么多的男尊女卑观念,能平等待她。
“对了,年熙的身子已经渐渐康复,可朕不放心他外放,就叫他暂且留京接任内务府总管一职吧。”
“谢谢你,胤禛。”那一世,他也是如此做的。内务府掌管着宫里所有人的吃穿用度,他把这差事给了年家人,用意再明显不过,就是怕下人们见风使舵给她和孩子们委屈受。
“贵妃不必和朕客气,有年熙掌管内务府,朕也放心些。”这宫里奴才是什么德行,他从小在宫中长大,自然是再清楚不过。
看了眼女人手上沾染的墨迹,皇帝疑道:“贵妃方才是在写字?”
年玉岚状似不经意回道:“嗯,许久没写过,手都生了。”
“写字最耗心神,等身子好了再写也不迟。”她方才恐怕不是练字那么简单,不然也不会写着写着却哭了。
“嗯,以后不写了。”
姐弟四人钓螃蟹小队浩浩荡荡回来用膳,许是运气好,收获居然很不少。
福沛抓了只螃蟹放在地上,跟着模仿起了螃蟹的走路姿势,结果差点自己把自己绊倒。
年玉岚看着儿子淘气模样,无奈道:“你小心些,别什么都学。”
福沛点点头,很是怀疑道:“阿娘,这东西能吃吗?”壳子硬硬的,看起来就不好咬,走路也很奇怪。
“当然能吃,等蒸好后让下人给你剥。”
小胖子用大脑袋在额娘怀里蹭了蹭,撒娇道:“好哎!阿娘也吃!沛沛钓了两只,大的给阿娘,小的沛沛吃。”
“好,额娘的沛沛真乖。”
等螃蟹蒸好上桌,下人们忙着拆解螃蟹,福沛期待的看着宫女熟练的手法,等蟹黄取出到他碗里,小家伙却渐渐皱起了眉。
这东西看起来有点恶心,像他的便便呐,真的能吃吗?
小姑娘见一向吃饭最积极的幼弟不动勺子,好奇问道:“沛沛,你怎么不吃?”
小胖子一脸纠结道:“这看起来,不好吃呀!”越看越像,越看越恶心。
“你还没试,怎么知道好不好吃?以前你太小,额娘还不允许我们给你吃这个呐。”
“哦!”听姐姐的意思好像是好东西呐。
小胖子正犹豫着,就见哥哥连吃了两个蟹黄包,嘴边沾了点黄黄的,惹得小胖子弯腰呕吐起来。
呜呜呜,太可怕了,他脑子里都是什么恶心画面!
“沛沛,你怎么了?”
小胖子扑倒阿娘怀里,嘟囔道:“太恶心了,沛沛不吃了。”
“什么太恶心?”桌上的膳食看起来并没有问题,福沛这孩子是哪里看出恶心的?
“哥哥!”
被突然点到名的福宜差点卡到,他哪里恶心了?福沛这小子又要搞什么?
“这个黄黄的,像沛沛的便便。”
这话一出,桌上的几人瞬间没了胃口,小姑娘手中吃了一半的蟹黄包也“啪叽”掉在地上。
年玉岚无奈的教小家伙道:“那是蟹黄,不是什么脏东西。”
“可是,长得很像啊!”
“长得很像,也不代表就是同一样东西呀。”
“哦!这样嘛。”
“另外不要在大家用膳时提起不好的东西,会影响大家胃口。”尤其是当着四爷的面儿,他这人其实对生活水准要求很高,福沛若不是他亲儿子,恐怕方才就被扔出去了。
“就像‘便便’吗?”
听着儿子又提起了一遍,年玉岚只能拍拍他的头,暗示他不要再说了。
解决了心中的疑问,小胖子欢腾的吃了起来,味道还挺好的呢。可其他人却没这么好的胃口了。
小胖子用完膳又去活力四射的到处跑,皇帝看得直摇头道:“瞧瞧这小子,祸害了全家人用不下,他自己倒是吃了个饱。”真该打一顿,可小胖子额娘在呢,连他这个皇帝也动不了分毫。
年玉岚看着三个小子玩儿在一起,柔声道:“他还小呢,说什么话都不知道避讳,爷多担待吧。”
见皇帝不说话,年玉岚冲着小儿子招手道:“沛沛过来。”
小胖子哒哒哒跑到阿娘身边,听了阿娘的耳语,眼里更是透出兴奋的亮光。
他要使用亲亲**攻击阿玛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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