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满地相思

    福瑜被抱的有些难受, 挣扎了两下, 福沛却把他抱的更紧了。

    福慧看着幼弟生无可恋的小表情，对着福沛道：“沛沛，把福瑜给我吧。”

    福沛低头亲了口福瑜，才不舍的将他递出去。

    福慧觉得自己听到福瑜似乎松了口气，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小哥，小瑜儿是不是很可爱？脸滑滑的像乳酪, 好想一口吃掉他。”

    “食人可是犯法的。”

    福沛眨了眨眼睛，认真道：“我是开玩笑的，哪里会真的吃小瑜儿？他可是弟弟呀。”

    “我自然知道你是玩笑话，傻沛沛。”

    福沛咯咯笑了会儿，又忽然失落起来。

    “小哥，我过完生辰就要去种痘了, 要好久见不到你们了。”

    “哥哥姐姐们都经历过的, 不要怕。”

    “可是一个人好无趣啊……”他最怕一个人孤单了。

    “那小哥每日都去看你，在门外陪你说说话。”福沛从小就喜欢黏着他，他也很喜欢这种被需要的感觉。

    “好呀！好呀！小哥你对沛沛可真好！”

    四爷得了母女俩不能回宫的消息, 心情颇有些复杂。

    他的小宁儿长大了, 居然还不让告诉他，许是他有些时候没过去，小姑娘伤心了。

    “五公主和十阿哥都送回来了？”

    “是, 乳娘原要抱着先来给皇上请安，可方才皇上在上早朝，十公主又哭闹不休, 只得先给抱走了。”

    “朕过去看看。”他的这对龙凤胎，每回见都像是变个样儿。

    福珺吃饱了就不肯消停，在塌上爬了会儿，又非要去地上爬。

    乳娘们拗不过，只得叫人从库房里找到上好的地毯，将殿内又重新铺了一遍。

    福珺开心的爬一会儿，觉得累了就开始在地上打滚儿，滚着滚着突然发现进来一个穿着石青色衣裳的人。

    福珺歪着脑袋打量着来人，突然咯咯咯笑了起来，伸出小胖手指着四爷，好像是认出了一般。

    四爷很是高兴，干脆坐下跟女儿打成一片。

    “珺儿认得阿玛？”

    乳娘们看小公主胆子极大的指着皇帝，皇帝还主动凑上去，一时也不知该不该管？在雍和宫的时候，皇贵妃娘娘是不许小公主这么做的，看来还是皇帝更宠女儿啊。

    福慧看阿玛笑的一脸慈爱，顿有些想笑，也不知是不是阿玛和额娘一起生活的时间太久，俩人有些时候的神态还真有些像。方才挨训的那些大臣，做梦也想不到皇帝会有这么温柔的神情吧。

    福珺伸手抓着四爷的衣裳，借力让自己站了起来。

    四爷看着眼前直视自己的胖妞妞，更是高兴的合不拢嘴。

    他到底错过了多少？前些日子他有些感染风寒，所以没去看她和孩子们，想不到居然发生这么大的变化，他的小公主都能站立着了。

    福珺帅气不过三秒，很快就站不住了，小丫头机灵的往前一摔，就跌入了亲爹的怀里。

    虽然她不大认得眼前这个人，但她知道可以当肉垫子，这样自己就摔不疼了。

    这行为看在四爷眼里，那就是小女儿主动撒娇，中年男人一时激动忘了形，福宜福慧兄弟几个听见阿玛用温柔的不像他的语调叫出“珺儿宝贝”，顿觉自己头发都竖起来了。

    这真是他们阿玛吗？莫不成是被人掉了包了？

    “阿玛，她哪里乖啦？刚才还揪我头发，到现在还疼呢。”福沛不给面子的控诉道。

    “当哥哥的不要跟妹妹计较？珺儿还小，不懂事。”

    “我......没有计较，只是提醒阿玛你小心。”果然是不到自己身上不觉得疼，等阿玛亲自体会了，希望他也能这样想呐。

    福珺在四爷怀里玩儿会儿，又主动爬向福沛。

    福沛对这个妹妹是又爱又怕，胖珺珺好像特别喜欢黏着他，难道小哥不是更好的人选吗？

    逗完了女儿，四爷终于想起女儿还有个同胞弟弟。

    福瑜懒懒的抱着小猪玩偶，四爷在他身边坐下，也只换得小家伙抬眼皮看了眼，就又看向自己怀里的小猪。

    四爷看着小儿子，心中半是无奈半时怜爱，难道他这个亲爹还比不过一个毛茸茸的小玩意儿？再说男孩哪能这么喜欢这种东西？

    福宜见阿玛把福瑜的玩偶“抢走”，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阿玛就不觉得这种行为过于幼稚吗？

    福瑜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玩偶被夺走，伸手努力想要抢夺回去，可他很快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便两手放平打算放弃了。

    “瑜儿，再伸手阿玛就给你。”他这么欺负儿子似乎不大好。

    福瑜却对自家皇帝阿玛的话无动无衷，打了个秀气的小哈欠，看起来是打算睡觉了。

    四爷无趣的捏着手里的小猪玩偶，他这个小儿子要不要这么淡定？

    不哭不闹也不爱吵，这哪里是个小孩子？

    “阿玛，你不要欺负小瑜儿！”福沛看不下去出言维护弟弟。

    “胡说，朕疼他还来不及，哪会欺负他？”

    福沛不信的看着皇帝亲爹手中的小猪，都明抢了还不承认。

    四爷清咳了两声，对着苏培盛吩咐道：“去库房里挑几张上好的狐皮，送去针线司给十阿哥做玩偶，要尽快做好送来，形状务必可爱讨喜。”

    “喳，奴才这就去传旨。”这做好不难，可“形状可爱讨喜”却不好拿捏，毕竟万岁爷那审美水准是一般人能比的吗？看来他得送些阿哥公主们小时候看的画册给绣娘参考，那些读物都是皇帝亲自审核过的，不会出错。

    “你们兄弟几个先玩儿着，朕还有政务要去处理，晚宴前务必收拾妥当，随朕去参加晚宴。”这宫里明明是他的地盘，眼前几个也是他的小崽子，可他就是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阿玛，那胖珺珺和小瑜儿也去嘛？”他想带弟弟妹妹一起去，让小叔叔他们羡慕。

    四爷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回答福沛道：“去。”他的兄弟里谁也有得龙凤胎的好福气，当然要给他们所有人都看看他的儿女是多么可人聪慧。

    父子俩的心思，奇异的不谋而合。

    晚宴前殿外起了风，龙凤胎都穿着秋香色的小衣裳被乳娘抱在怀里，包裹的严实周密才敢带出门。

    后宫众人听见太监唱和皇帝与太后驾到，忙起身行大礼。

    礼毕瞧见皇帝身边带着一众小阿哥，却独独少了皇贵妃和四公主，立时心下各有猜测。

    太后本也有些不悦，可皇帝偏偏将龙凤胎安置在她两侧，看着两个玉雪可爱的孩子，当真是什么不满都消散了。

    福珺不客气的冲太后伸手，没有老人家不喜欢可爱的小孩子，皇帝嘴上说着小女儿淘气，可眼神里分明都是赞赏。

    跟太后友好互动完，福珺又被亲爹接手抱了抱，小丫头没什么心思搭理亲爹，而是把目光定在了一旁皇后华美的顶冠上。

    “啊——啊——”福珺探着身子朝向皇后，在旁人看来就是个撒娇的小孩子。

    皇帝抬眼看了皇后一眼，没有说话，太后见孙女执着的向着皇后，皇后却不抱她，心下便觉得奇怪。

    “皇后，这小丫头亲娘不在，你这个嫡母正好哄哄她。“

    淑哲只得会意侍女去抱过来，身体有些僵硬的接过福珺。

    福珺被抱的不怎么舒服，主动的扭了几下调整方位，淑哲见自己的衣裳被怀里的孩子弄出了皱褶，眉头便蹙了起来。

    “呜啊......咯咯咯......&a;quot;福珺用胖手指戳了戳凤凰金钗，金子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小丫头高兴的自顾自笑了起来。

    淑哲本就是个端重自持的人，自然不喜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小孩子这样玩弄，便很快将福珺送还给了侍女。

    福珺眨了眨眼睛，手还傻傻举着忘记放下来，不明白为什么不给她玩儿了。

    “既然珺儿喜欢，那明日阿玛就叫人给你做几顶，给朕的固伦公主用最上等的东珠。”

    前有福宁封固伦公主的先例，众人本以为皇帝对小女儿会先封和硕公主，免得太惹人眼球，可没想到一上来又是固伦公主。

    福珺不懂“固伦公主”到底是何等分量，瘪瘪嘴就要哭，福沛摘下自己的送到福珺面前道：“妹妹，哥哥的送给你玩儿，就是我的不怎么华丽。”

    福珺“咿呀”了声，努力抱住哥哥的顶冠，像是什么珍贵的宝贝一样，又重新开心起来。

    太后本就喜欢福沛，见他这样懂事，更是心中大悦，直接将自己今日所佩戴的佛珠赏给福沛，福沛双手接过，规矩行礼谢恩，转眼就见妹妹盯着自己手上的佛珠。

    “皇玛嬷，可以先给我妹妹看看吗？她看起来也很喜欢。”胖珺珺是个贪心的小姑娘，看来他今后要更加照顾小瑜儿，省的他被胖珺珺欺负。他最近深有体会，当个好哥哥真的很不容易呐，他好像可以理解福宜那个臭哥哥一点儿了。

    太后闻言笑的一脸慈爱道：“当然可以，瞧瞧咱们九阿哥，当真是这世上最好的孩子。”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本就该这样亲热，可惜她的孩子们，因为各种缘由，早逝的早逝，活着的也已经不可能如这般友爱了。

    雍和宫里的母女俩用了晚膳，本想赏月来着，可惜天公不作美，居然下起了雨，只得关了窗另寻旁的法子打发时间。

    “额娘，这个时辰宫里的晚宴也该散了吧？”

    “是该散了，也不知你阿玛有没有贪杯？他的酒量根本就差得很，还不如我呢。”

    小姑娘最是喜欢额娘说阿玛的“坏话”，便打趣道：“额娘是想念我阿玛了？那我可真是罪人呀，耽误了一对有情人。”要是阿玛能从宫里过来这里就好了，就像戏文里的男女主角一样浪漫缠绵，不过她也只是想想而已，毕竟这个时辰已经很晚了，宫中各处也早就落了锁。

    年玉岚干脆也不遮掩，直白道：“是，这个答案公主你可满意了？”

    小姑娘笑的花枝乱颤，可乐极生悲，好不容易平息的腹痛又翻江倒海而至。

    年玉岚温柔安慰着女儿，小姑娘哽咽着胡乱说话：“额娘，我再也不胡乱调侃了，能不能叫我不疼了呀？”难道是刚才路过的神仙听到她的胡言乱语，所以在惩罚她吗？

    好不容易哄了女儿睡着，年玉岚才起身回寝殿，可梳洗罢躺在床上却开始翻来覆去，如何也睡不着。

    “娘娘是怎么了？再不睡可就到下一日了。”

    “没什么。”她只是有些挂念福沛，等这几日过去，她打算派人去把那小家伙接出来，再补过一个生辰。反正福沛最爱热闹，定是不会嫌多。

    还有四爷，也不知他可否生气了？他这个人看似淡漠，可内里是个极有家庭观念的人，尤其像中秋这种日子。

    “娘娘，今日苏培盛回来还带回了一样东西，说是皇上让交给娘娘的。”

    “什么东西？你怎么不早说？”

    小满见自家主子急切的样子，也跟着打趣道：“今日娘娘一直都和公主在一起，奴婢不是怕娘娘难为情吗？”

    年玉岚索性不回答，只伸出一只手，小满笑着乖乖奉上。

    “你，出去吧。”年玉岚装出骄横的语气对着小满道。

    一个个的，都学会揶揄她了。

    “是，奴婢不打搅娘娘。”

    年玉岚打开白玉质地的盒子，发现里头是一枚青金石螭纽玺，赤脚凑去灯下看上头刻着的字，却一时叫她怔住。

    月明满地相思。

    “你说错了，今日虽没有月明满地，却有相思。”过了半晌，女人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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