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雍和宫时, 夕阳的最后一丝微光也湮灭在黑夜中。
“慢些下来。”
“知道了。”
年玉岚将手递给小满,扶着下了马车,福沛在四爷怀里打起了小呼噜, 可见被爹爹抱着睡的多么香甜。
福珺好奇的望着灯笼咿咿呀呀着, 还不时转头看着阿玛额娘。
“珺儿怎么这么高兴?”四爷看着女儿极有神采的眼睛, 心中甚是喜悦。
“小孩子天生喜欢亮亮的东西,福宜几个小时候不也是这样?”珺儿已过半岁,视力算是发育完全了, 所以比之前更爱看东看西。
四爷眼神从福宜身上掠过:“朕想起来了,福宜小时爱看火, 有回还推倒了灯, 差点酿成火灾。”
福宜皱起眉道:“还有这事儿?”他怎么不记得?可仔细想了想又觉得仿佛是发生过。
“确有此事。”年玉岚作证道。
福宜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脸,厚着脸皮道:“那应该不严重吧,否则我这么英俊的脸就保不住了。身上好像也没什么疤痕。”
“不对, 哥哥你屁股上有块铜钱大小的痕迹, 原来是烧伤弄的呀。”
“六十, 你……你一定是看错了。”下回他再不和六十一起沐浴了, 臭小子居然站在阿玛那一边, 当众揭他的短处。
福慧但笑不语, 他喜欢逗哥哥,可也不能太过, 真生气就不好了。
四爷却没有这个担忧,继续加重打击:“你小时候淘气的事还少?”
福宜为自己辩解道:“人都有少不更事的时候嘛。”阿玛当年一定也有过,听说还被皇玛法送了块“戒急用忍”的牌子。
呵呵, 现在倚老卖老嘲讽他。
小姑娘悄悄揪了揪福宜头上的小辫子,这个小子终于吃瘪了,她非常开心满意,不过她真是有些怀念梳包包头的小福宜,这个弟弟毕竟是第一个到来陪伴她的,在她心里总是有些特别的。
“爷抱了他一路,肩膀和手都酸了吧。”福沛这孩子实在缠人的紧,他们一回来就先去安置这小家伙,可他却紧紧抱着四爷的脖颈不撒手,还开始亲人,好一顿哄才乖乖松开。
“不累,他才多重?”
四爷嘴上说着不累,可眼角眉梢间几乎掩藏不住的笑意显示着他十分受用女人的温柔小意。
以前她在宫里的时候,但凡见他露出疲累,便会肃起脸色,一言不发。
乍一看像是生气了,可她却会为他按压穴位,不厌其烦的劝说他保重身体。
“福沛这孩子也不知像了谁?天真又胆子大。”年玉岚一边给孩子爹爹揉着肩膀,一边忍不住感叹。
“依朕看,他的天真像了允恭这个大舅,胆子大这点儿像亮工这个二舅舅。”
“福沛的性子若是和我二哥一般,那爷以后可就有得气受了。我二哥那性子连父亲都不大管得住,他年少时便锋芒毕露,闯过的祸事一把手都数不过来,真不晓得以后会如何。”
四爷察觉出女人心中的忧虑,握住自己肩上的柔荑,温声安抚道:“爷不过提一句亮工,你这是想到哪儿去了?爷会护着年家的,我向你保证。”
“我信你。”他对年家应是有几分感情的吧,所以那一世处理了二哥,却护着年家和大哥,直到他突然驾崩。
“前日亮工的折子刚到京城,他那边战事进展顺利,不日就要班师回朝了。福沛不也一直吵着要见自己的大将军舅舅?到时就让他们舅甥见见。”福沛将来若有他这二舅舅的才干,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他今日觉得允祥的儿子们平庸,可他这几个年长的阿哥,也是没一个算得上出挑。
“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爷能否答应?”她早前病重时曾与二哥有过一个约定,希望他还没忘记。
“说来听听。”
“我二哥年纪也不小了,年家人大多又有心疾,恐怕寿命不长。他这次回到京城,爷就给他个闲差养老吧。”
四爷伸手捏了捏女人的脸颊,叹息道:“哪有你这样做妹妹的?不想着为母家征求好处,却怂恿朕削你哥哥的权。亮工若是听见,恐怕要被你气吐了血去,何况亮工比朕还小上几岁,你这是嫌我老了?”
“我听人说有不少折子参他,怕爷终有一日会厌烦他。”二哥如今是位极人臣,一般人不敢轻易得罪他,可他一个汉人如此春风得意,那些满人中的权贵,如何吞的下这口气?
“参允恭的折子可比参亮工的更多,爷不是照样压下来了?”
瞧着四爷一脸自得,好像是一个做了好事等待表扬的小孩子,年玉岚的心情也不由轻松上了几分。
“我知道,你待我和年家好。”那一世她最后的时光里,浑浑噩噩间曾听见过他的保证,他说只要她活着一日,他就不处理二哥,可任谁也拗不过命。
“所以你就别胡思乱想了,明日一早朕就得回宫去,你醒来见不着爷可别着急。”
“我又不是小孩子,一醒来要看见亲近的人才不哭。”
“可在爷心里,你比小孩子还要娇贵。”
“我打算明日跟你回宫。”她在外逍遥的日子也够久了,等熬过今年的秋冬,明年开春时珺儿和瑜儿大些了,就可以带着去圆明园了。
“这是舍不得朕?”
“是是是,妾身怕再不回去,皇上有了新人就忘了老人,危机感深重呢。”这男人的恶趣味,还真是多年如一日。
“爱妃放心,在朕心里没有人比得上你。”
年玉岚听着皇帝的保证,垂头掩饰住自己想笑的冲动,他难道不知道这话听起来很像渣男?
听着枕边人清浅的呼吸,四爷却是有些也不成眠。
他思来想去,年老大人的事还是暂且瞒下了,毕竟叫岚儿知晓也没什么好处,不过是徒增伤心罢了。
年熙传回的密折中弹劾怀远巡抚隐瞒疫情,已有一千余人感染死去,他治下居然出现这种眼睁睁看着子民不断死去的官吏,实在是耻辱。
他一直引以为傲的监察制度,居然就这么不堪一击,所以不管阻力多大,改革都不能停止。
“六十,你怎么还不睡呀?”福宜困倦的几乎睁不开眼,可瞧着弟弟还精神奕奕的写东西,他得管管福慧这熊孩子,不准熬夜。
“哥哥,我还不困,抄抄佛经静心。”
“你这是什么癖好嘛?”福宜说着跳下了床,势要把弟弟抓回来一起睡,待看见福慧书写着的文字,福宜却愣住了,“六十,你这这这......怎么还是梵文?”弟弟的可怕程度超乎他的想象。
“就......写写玩玩儿。”他自己是不会写梵文,可是慧嘉会呀,可惜他脑子里是有这个概念,手和笔却不怎么听使唤,写出来像是蚯蚓一样。
“你玩儿什么不好?”福宜大大的眼睛里满满的疑惑,伸手摸了把弟弟的脑门,“福慧,你不会被阿玛带傻了吧?”整个夏日里阿玛都不许福慧在热的时候外出,所以晌午后的骑射课福慧一次都没去,好像是跟在阿玛身边读书弹琴还论道修佛。
小小的孩子整天跟着阿玛学这些,不傻都奇怪。
“哥哥,你这样被阿玛听到要挨罚的。”福慧无奈放下手中的紫毫,托腮看着福宜,一脸不解。他这些爱好难道不高雅吗?哥哥为什么像看神经病一样。
“阿玛和额娘寝殿里的灯都灭了,他是不会起来的。”明儿一早他们大概就要跟着回宫了,阿玛才舍不得浪费和额娘在一起的时光呢。
福慧认真的点点头,赞同道:“嗯,哥哥说的很有道理。”那他是不是可以说点阿玛的“坏话”了?
“所以咱们也快些睡吧。”
“可我不还不困呀。”
“那我......陪你聊聊天,总之别再写这些鬼画符了。”这样下去,他很怕福慧以后会出家。毕竟他们家可是有先例的,顺治皇帝,也就是他们的曾祖父,听说就是出家为僧了。
“那好吧,我们聊什么呀?”
“福慧,你知道顺治皇帝吗?”
“知道呀。”光凭他们这位曾祖做出的事情,就够成为历史上的奇闻了,如今是不允许公开讨论,可别说是民间,就连宫人们私下里也没少议论过。
“你可不要像他一样。”
“像他一样?”哥哥指的是为女人疯狂吗?他还是个孩子啊,就算有,也不会那么早的。
“你可不准出家。”
“哦,哥哥你说的这个啊。不过......顺治皇帝根本没有出家,真正出家的是他最信任的太监吴良辅,在悯忠寺削发为僧,算是作为替身借以还愿。”
“你怎么又知道了?”他听的市井传闻果然不怎么靠谱。
“跟阿玛在一起多了,总会听到些皇家密辛呐。”其实阿玛也找了人替他出家,好像从祖先到他阿玛,操作总是很迷。
“下回记得叫我一起听听啊。”阿玛也是的,每回见他就是考问功课,和福慧居然什么都聊。
“可以后我要跟哥哥和福沛去练习骑射了。”
“是该去了,不然等隆冬时节阿玛又会嫌太冷不叫你去,这简直是把你当女儿养嘛!”
“阿玛大概很怕我死掉。”那一世到最后只有他们父子,阿玛对他的看护更加严格,甚至在养心殿的寝宫里给他安置了一张小床。
福宜不喜欢这种话,睡意也瞬间消散了,正色道:“六十,我会保护你的。”明日他就要跟阿玛去谈判,这样娇养福慧根本不对。
他是哥哥,他也有发言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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