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恣睢抬头, 细细用目光描摹他的容颜。

    他发现傅离骚的睫毛竟然很长,又长又密, 鼻梁很挺,嘴唇很薄, 不笑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种特别的斯文禁欲的气质,但笑起来的时候,眼底蓦然就暖了过来,宛如寒冰乍破, 春草离离。

    目光温柔、专注又深情, 还带着些许孩子气的执拗。

    让人情不自禁就会相信,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都像是烙在灵魂里一样, 永不磨灭。

    程恣睢眼底含着笑意, 轻声道“但我舍不得你把全世界忘了。”

    “春花、秋月、夏阳、冬雪, 亲情、友情,风吹过脸颊的感觉, 食物的味道和温度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美好的记忆,我都舍不得让你忘了。”

    他的记忆中有那么多刻骨铭心的痛苦, 他都舍不得忘了呢。

    程恣睢想起他上一世三十年的短暂人生中弥足珍贵的快乐时光,母亲、师父、雪球、美食、话本, 笑着说“没有记忆的人, 没有来处。我不希望你的人生是这样的。”

    傅离骚“我本来就没有来处。”

    过于的一切, 于他而言,都像是游戏里的初始设定。除了少数记忆碎片很真切很真切,其他都宛如别人的人生一样陌生。

    “你有,”程恣睢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眼睛很亮,瞳仁中宛如有星辰在闪耀,“你有哥哥,有爷爷,有关心你的损友,还有很好的事业。你不是和我说过,我做出来的东坡肉有你母亲的味道吗你不想连这些也忘了吧再说,你哥哥已经失忆了,他只记得他喜爱的书画你想过你一旦失忆,傅氏集团将会经历怎样的动荡吗

    “你可能不在意这些,但你爷爷呢你爷爷上回虽然是装病,但毕竟他都一大把年纪了,你忍心让他在这个年纪重新披挂上阵,扛下所有的一切吗”

    傅离骚抿了抿唇。

    他知道程恣睢说的都是对的。

    但意识到自己的人生并非自己的人生,激活了他骨子里蠢蠢欲动的、被压抑着的偏执和,让他忍不住想要做些什么疯狂、更疯狂的事情来。

    傅离骚将程恣睢抱得更紧了一些“你怎么知道我爷爷是装病”

    程恣睢想到傅离骚上回装病套路他的事儿,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猜都猜到了,老戏精和小戏精,一家子戏精”

    傅离骚一本正经道“我不小。”

    “好好好,你不小,”程恣睢笑着撩了他一眼,“十九厘米呢。”他故意伸出拇指和食指,比出一扎的距离“这么长呢。”

    傅离骚也伸出一只手,比出一扎的距离,轻轻贴在他手上“是这么长。”

    他声音很低。

    两个人手指相对,指尖接触到的地方,像是爆起了一串小火花,酥酥麻麻的。

    傅离骚低头看着他的眼睛,眸光幽深,嗓音沙哑“你既然不想,干嘛撩我你还说,要给我生宝宝。”

    “我没说”

    “但你说怀孕了啊,一样的意思。”

    程恣睢“”

    他完全是被系统那个傻逼坑的好吗

    可是他又不能说。

    哪怕程恣睢脸皮比城墙厚,也感觉到了一丝微妙的不好意思,忍不住脸颊发烫,躲开他的目光“这件事以后再说。”

    他愿意接受一个他喜欢,也喜欢他的男人,不代表他愿意以男人的身份生孩子。

    又没有怎么生

    一想到这一点,程恣睢就忍不住头皮发麻。

    “你不愿意就算了,你就算想我也会心疼的,”傅离骚抱着他,脸颊贴着脸颊,“可我们总不能一直亲亲抱抱吧”

    程恣睢暗暗叹了口气“总会有办法的。”

    傅离骚“什么办法”

    程恣睢也不知道。

    他也很头疼。

    书里就是因为作者设定得太绝,一直不能和谐,这才坑掉了。

    傅离骚大约是看出了他的为难,反倒来安慰他“没关系,我们一起想办法慢慢来,总会有办法的。”

    他面上仍旧是不动声色的模样,连呼吸都平稳得不像话。

    但没人知道,他抱着他这一生唯一轻易就能撩动他的人,鼻端萦绕着程恣睢身上诱人的气息,整个人几乎要炸了

    若非他自小意志力惊人,恐怕顷刻就要化身为狼。

    傅离骚伸手撩了撩他的黑发,眼底隐藏着岩浆一般滚烫的热,动作仍旧是轻柔的“可是你撩了我,又不肯给我,总要给我一些补偿。”

    程恣睢“什么补偿”

    傅离骚“今晚和我一起睡。”

    程恣睢软下声音,笑着答应“好。”

    他以为今晚一起睡,就是躺在一张床上的意思。

    可没想到,傅离骚手臂紧紧抱着他,一夜都没松手,就连去卫生间都跟个大型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黏人黏到令人发指。

    一直黏到第二天吃完早饭,公司有事等着他处理,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他,洗漱穿衣。

    走之前,傅离骚抱着他“你不要再去招惹别人。”

    程恣睢“不会了。”

    “我不放心,”傅离骚轻轻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我们去纹身吧,你的就纹傅离骚的程宝宝,我的纹程恣睢的傅骚郎好不好”

    程恣睢嘴角抽了抽“神经”

    傅离骚“那你给我签个名。”

    程恣睢

    傅离骚抿了抿唇“你都给宁儒签名了,为什么不给我签名”

    程恣睢“你怎么知道我给宁儒签名了”

    “我问他了,我问他是不是喜欢你我总得确定下我到底有多少情敌。他说你是他偶像,还给我看了你的签名。”

    “我当时还以为他随便拿个便签截图来糊弄我,”傅离骚低头笑了一下,“后来想想,这还真可能是你做出来的事儿我家古人,就是与众不同。”

    程恣睢“”

    傅离骚“给我签个名,好不好”

    “好,”明明年岁差不多,程恣睢总觉得他谈了个三岁的小男朋友,无奈道,“签在哪儿”

    “签在”傅离骚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两个字。

    “滚”

    “那就签在心口。”

    “手拿来,”程恣睢懒得搭理他,直接从衣袋里摸出一支钢笔式毛笔,咬开笔帽,在他掌心里签了一行龙飞凤舞的行楷,“程恣睢家的傅宝宝。”

    傅离骚感觉柔软的笔尖在掌心中划过,酥酥痒痒的,从手心一直痒到心里。

    程恣睢写完之后,嫌墨干得慢,还轻轻吹了吹。

    傅离骚眸色幽深,接过他手中的比,摊开他的掌心,在他掌心里一字一字慢慢写道“傅离骚家的程撩撩。”

    程恣睢“”

    傅离骚面无表情写完这行字,将笔重新塞进他的衣袋里,连个招呼都没打,转身就走了。

    转身的刹那,眼底顷刻漫上笑意。

    坐进车子,傅离骚摊开手掌,贴在唇边,轻轻轻轻地亲了一口。

    车库里有车。

    程恣睢虽然有车钥匙,但没有驾照,实在不敢乱开。

    因为地方太偏,网约车都约不到,他只能打电话问江季风有没有时间,折腾了半天,过午才回到家。

    他猜,傅离骚根本就没打算让他回家。

    个偏执狂是想金屋藏魔

    因为之前的风波,程恣睢除了明星合租计划,几乎就没别的通告了。虽然“正名”之后,又有不少剧本、综艺和代言向他抛出了橄榄枝,但他也都懒得搭理,就签了个户外综艺,叫世纪大挑战。

    没别的原因。

    代打服务上线两月有余,但购买者寥寥,b市晚上敢出来作恶的贼们也已经被他逮得差不多了,实在是无处施展手脚。

    而世纪大挑战这个综艺,打出了“带你挑战你从未见过的极限”这种宣传标语,应当会有一些活动筋骨的机会。

    不过虽然签了约,离正式开录还有一段时间。

    程恣睢闲得无聊,给自己做了顿丰盛的“午餐”,吃完之后太阳都快落山了,他舒舒服服窝在窗前的躺椅上,一边查看这次的系统任务奖励,一边刷了下微博和朋友圈。

    程璐璐两分钟前刚发了条朋友圈都是我的错也许我根本就不应该活在这世上。

    程恣睢皱了皱眉。

    妹妹到底是怎么了传说中的中二病发作了

    他再点进去的时候,却发现那条朋友圈已经被删除了。

    程恣睢懒得猜,直接一个电话打过去,单刀直入道“程璐璐,你怎么了”

    电话那头传来程璐璐带着哭腔的声音“哥,他他要和我分手。”

    程恣睢眉梢一扬,目光瞬间锐利“谁慕那个连离骚都不会背的家伙”

    程璐璐似乎有点儿想笑,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哥”

    程恣睢“记得哥和你说过的话么女孩子在爱别人之前,先要学会爱自己。什么你的错,你有罪,为什么要活着我劝你还是拿个镜子照一照自己”

    程璐璐“哥”

    程恣睢“程璐璐,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有多美、多优秀”

    程璐璐“”

    程恣睢尽量软下语气“失恋了,哭过了,就站起来,挺起胸,笑着继续往前走,路还很长,你会遇到更大的坎坷也会遇到更好的人,更美的风景。”

    程璐璐小声抽噎着道“不,不是的。都是我的错是我哥,我真的好喜欢他啊。”

    那个快人快语,怼死人不偿命的程璐璐不见了。

    变成了这个哭唧唧的程黛玉。

    虽然不是他的亲妹妹,但上次他被冤枉的时候,小姑娘比她自己被欺负还生气,又乐观又泼辣又可爱,在心底里,程恣睢已经拿她当亲妹妹看待了。

    慕慕容业对吧

    程恣睢深吸一口气“你在哪儿”

    “我我没事,”程璐璐道,“你不用过来。哥,我先不和你聊了。”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

    程恣睢再拨过去的时候,已关机。

    他皱了皱眉,找程爸爸要了程璐璐的宿舍电话,打过去的时候,却被告知程璐璐不在宿舍“我们这学期课不多,开学之后,她就很少回来了。”

    程恣睢“知道她现在住在哪儿吗”

    “不知道。她从来不和我们说这些。”

    程恣睢伸手掐了掐眉心,打电话给傅离骚。

    手机响的时候,傅离骚刚到老宅不久。

    爷爷傅晚风说张姨包了荠菜饺子,让他带点儿回去给程恣睢吃。

    傅晚风“饺子你张姨才下锅,你别慌着走,先吃两个剩的垫垫肚子。”

    傅离骚虽然急着回去见他的橙宝宝,但饺子还没煮好,他也没办法,只好坐下来,拿湿巾小心翼翼地擦了擦指尖,就去拿筷子。

    还没拿到,就被傅晚风拿财经报纸敲了手“去洗手”

    “不洗,”傅离骚摊开手掌,笑着说,“他签的我舍不得。”

    傅晚风“”

    “他来电话了,”傅离骚眼底全是笑意,滑屏接听,“程撩撩,想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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