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有一种说法,薄钰精通的都是奇技淫巧和旁门左道,登不了厅堂,所以正史才没有记载,只有嘉善县志中对这人有比较简单的记载。
既然有载,朱慈烺就一定就召到身边来,以证真伪。
朱慈烺叮嘱过田守信,他要找的人,不管何时何地,只要一到京师,立刻就要领人来见。薄钰风尘仆仆地赶到京师,到京营报到,锦衣卫报给田守信,田守信立刻就把薄钰带来了。
“传”
就在神机营,朱慈烺接见了薄钰。
“臣薄薄钰叩见殿下。”
头戴方巾,穿灰色交领袍,三十多岁,身躯壮伟,面孔方正,不过表情却颇有惶恐之色,说话好像也有点结巴。
“你就是薄钰”朱慈烺温言微笑,
“是,是。”薄钰紧张的说不出话。
朱慈烺暗暗惊奇,因为薄钰的性情跟野史记载的差不多,野史记载,薄钰小有结巴,与之谈论世俗之事,唯唯不能答。可一旦说起机械天文、水利城守,则会变得滔滔不绝,娓娓道来,结巴的毛病一下就不见了。
于是朱慈烺就把话题引到了机械天文,尤其是千里望远镜之上。
果然,薄钰眼睛一亮,立刻开始侃侃而谈。
原来在崇祯八年,他还真造出了望远镜,虽然是最简易、观望距离只有一千米的单凹和单凸透镜的组合,但却已经是望远镜的雏形了。至于玻璃镜片的来源,乃是他从佛郎机商人手中购买到的。
朱慈烺不是一个人接见薄钰,他有意将汤若望和焦勖留在了身边。
听了薄钰的话,两人都是惊奇,尤其是汤若望,他瞪大了蓝眼睛“上帝啊,你真的造出了千里镜”不敢相信,于是他连续提出疑问,薄钰一一解释,对答如流,汤若望这才相信了,不停的画着十字,向上帝汇报。
朱慈烺令李顺将他赐给神机营的那支单筒望远镜拿出来,交给薄钰看。
这一下轮到薄钰激动了,双手捧着单筒望远镜,涨红着脸,“臣臣臣”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朱慈烺将仿制望远镜的任务交给薄钰。
虽然薄钰制造出的望远镜很简易,很不成熟,比之眼前的这只西洋望远镜差的太远。但基本原理却是一样的,只要加以时日,给薄钰支持,又有汤若望帮助,令薄钰复制眼前的望远镜并不是一件困难事。
唯一难点就是玻璃,大明现在还不能制造透明玻璃,所需材质都需要从欧洲进口,而玻璃的价钱是相当昂贵的,虽然在近现代的日常生活中,玻璃是最为常见也比较廉价的普通材料,但在现今这个时代玻璃还是稀罕物,价钱还是相当昂贵的。直到1688年,一名叫纳夫的人发明了制作大块玻璃的工艺,玻璃才渐渐变成了普通的物品
其实玻璃的制造并不复杂,和大明的琉璃制造过程差不多,只不过使用的原料不同,配比不同,朱慈烺恨自己知识不够丰富,如果他能把玻璃配料和配比记下来,交给工匠们制造,眼前的局势也许就大不一样了。
既然造不出,那暂时就只能买,透明玻璃虽然昂贵,但却也贵不过整只西洋望远镜。
“臣遵命。”
薄钰双手捧着望远镜,激动的跪在地上。
这一刻,他一点都没有结巴。
潦倒半生,终于是得到朝廷的重用了。
朱慈烺却是轻轻叹,像薄钰这样的精通奇技淫巧和旁门左道的人才,大明究竟还有多少呢因为士林和朝廷的偏见,他们不受待见,默默无闻,甚至是潦倒一生他们死掉了,成果流失了,原本可能会点亮中华科技的火花归于黑暗,再无人知晓。直到四百年后,科技和网络大潮来临,人们才从只言片语的模糊记录中发现,哦,原来我祖上也曾经阔过啊
薄钰原本就是如此。
其实他还算是幸运的,起码野史上写了他一笔,很多像他这样的人连名字都没有留下,就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中了。
中国的知识传承体系多集中于文学、哲学方面,也对这两个方面的成就最为重视,古来进来,最有名除了十几个皇帝就是历朝历代的诗人文学家,科学家一个也找不出,究其原因乃是自然科学和实用技术在中国从来就不受重视,甚至被归为下贱行业之一。
东西方文化的差异,导致中国实用科技的研究和使用,逐渐落后于西方。
身为太子,帝国未来的继承者,朱慈烺必须扭转这种颓势。
大的政策还做不到,只能先从小处做起。
薄钰是张国维的幕僚,虽没有官身,但也算是为朝廷做事,加上在崇祯八年的安庆之战有功,因此朱慈烺给了他一个九品的职位,专职为京营制造望远镜和奇技淫巧的事物。
和宋应星毕懋康一样,朱慈烺也为薄钰在火器厂准备了一间“工作室”,配备专门的仆人和书童。除了保密,也是希望三个实用技术者可以共同切磋、共同进步。
黄昏,朱慈烺返回京师,汤若望和薄钰一左一右的陪着他,三人聊一些田守信根本听不懂的话,什么几何、勾股、度数,都是田守信听都没有听过的一些词汇。
不过田守信还是知道他们在谈什么。
数学。
太子谈的是数学。
田守信惊讶不已,汤若望和薄钰也就罢了,他们肯定是学过,但太子又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知识的呢他不觉得太子的老师会给太子讲数学。
汤若望对太子的惊奇见多了,也就不觉得奇怪了,而薄钰的惊讶比田守信更强烈,他怎么也想不到,皇朝的储君,帝国未来的皇帝,居然对数学知识如此通晓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对太子惊奇的又何止一个薄钰
千里之外的沈阳。
建虏皇宫中,虏酋皇太极看完刚刚送来的明国情报,眼望着殿中的红色柱子,久久不说话。
原本,大明的朝局毫无意外,一无既往的糜烂,即使是经历了松锦之败的惨痛,也没有丝毫振衰起敝的迹象,反而更增添了些许的惶恐和混乱。崇祯帝依然急躁易怒,朝臣们依旧战战兢兢,面对内外危局,都束手无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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