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是,小的不是啊。”谭川惊恐喊冤。
钱师爷冷笑“你否认不了的,我承认,像你这般隐藏极深,狡猾顽固的南朝奸细,我还是第一次见。论起来,你手段确实高明,隐藏的也足够深,但可惜啊,你遇上了我,我能确定索尔科,自然也就能确定你”
说着,钱师爷踱了两步“所有人都喜欢去索尔科那里,因为他那里的姑娘,又年轻又漂亮,价钱也不贵,就如你的好朋友李显文一样,他隔三差五的就会去一次,但你却是奇怪了,你虽然也喜欢逛马市,但却从来都没有去过索尔科那里。”
“一次也没有”钱师爷加重语气。
“在别人看来,你嫌疑最低,因为你和索尔科,根本没有往来,但在我看来,却是恰恰相反,因为你这叫欲盖弥彰,只有心里有鬼的人,才会违反情理,躲着索尔科”
谭川面上摇头,心中却是一颤这个钱师爷贼精的很,不可小瞧。
“师出反常必有妖,你和索尔科两人有不可告人的勾当,为防被他人注意,所以才要故意疏远,你常常逛马市,每次都路过索尔科门口,但从不进去。因为你传递情报,并不需要和索尔科直接见面,你们另有隐蔽方式”
“冤枉啊小的不去索尔科那,是有原因的。”谭川叫。
“什么原因”
“因为索尔科是伯思哈儿蒙古人。小的最讨厌伯思哈儿蒙古。”
“为什么讨厌”
“小的前东家,就是死于伯思哈儿蒙古之手,小的曾经发誓,绝不跟他们有任何往来。”
“一派狡辩”钱师爷冷笑“朝鲜来的情报,我已经分析过了,很大一部分都是来自汉军正蓝旗或者是和正蓝旗有关。你在佟图赖身边为亲卫,近水楼台,偏偏你又出现在马市,有着不同寻常的举动,奸细如果不是你,又会是谁”
“冤枉”
“谭川,不要装了,装也没用,但使你能将你的所作所为,全盘托出,你的上线下线都是谁如何传递情报,王府之中,有没有你的同党锦州军中,又有谁是你的暗线,我家老爷不但能保你性命无忧,而且还可以给你荣华富贵,如果不然”钱师爷一脸冷笑,右手忽然向后一指“这些大刑,怕就是你最后的归宿了。”
“钱师爷,你不能冤枉好人啊,小的什么也没有做,小的不是奸细,小的到马市,只是为了找乐子啊。”谭川惊恐大叫。
“不见棺材不掉泪”钱师爷冷笑一声,抬头叫道“带进来”
随即就听见铁链叮当和脚步声响,有人被拖了进来。
谭川扭头看,脸色忍不住微微一变。
怕什么来什么,被拖入室中的,正是秦师爷
秦师爷已经不能走路了,被两个戈什哈拖行,嘴里不停的痛苦呻吟,身上脸上满是血痕,俨然是遭受过了酷刑,脚上还有铁链,两个戈什哈一松手,他就软趴趴地,五体着地,连爬带跪的倒在了室中。
秦师爷的小身板,连一百斤都没有,又年老体衰,不要说酷刑,就是二十板子,也能要了他的命。
如此情况下,以他贪生怕死的性子,肯定是藏不住秘密的。
谭川心里一阵冰冷。
不过多年的训练早已经让他练就了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本能,虽然震动,但脸上的惊慌却也不是太多。
“秦厚德,将你刚才的口供,再说一遍。”见到谭川脸色发白,钱师爷忍不住的得意。
“是。”秦师爷艰难抬起头,先看向谭川,声音虚弱的说道“对不住了,我实在受不了大刑,已经全招了。”
说完,转向钱师爷,哭道
“我和谭川,原本都是晋商梁家的人,一直为梁家做事。”
“崇祯十五年,哦,不,是崇德七年出关前,锦衣卫找上了我们,许给重金,要我们做南朝的奸细刺探大清和蒙古的情报,我们答应了。”
“你胡说”
谭川大叫。
眼神惊恐,眼中有泪花,但那不是恐惧,而是欣慰的泪花,从秦师爷的开口他就知道,秦师爷并没有说出真相,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虽然他不能肯定秦师爷有没有出卖他,也不明白,秦师爷要如何做但应有的反应,他却是必须表现出来。
两个戈什哈冲上来,将谭川按在地上,令他不能再讲话。
钱师爷盯着秦师爷“你说锦衣卫收买你们,有何凭证你们既然为锦衣卫密探,肯定是有联络暗号和联络路线”
“锦衣卫当时一人给了我们十两银子,并说事成会回去,一人荫一个世袭千户,暗号和路线我不知,那都是谭川才知道,小老儿我只是他的副手”秦师爷哭道。
“口说无凭,我如何相信你说的是真的锦衣卫又为什么选中你们”钱师爷冷问。
“谭川勇武有胆量,我会说满州语和蒙古语,大约是因为这样,所以被选上的。”秦师爷忽然大哭“凭证,锦衣卫没有给,我们也不敢要。这样杀头的大罪,我又何敢撒谎”
钱师爷回头看了一眼,就好像后堂有人,刚才的问话,他不过是问给后堂的人听罢了。
“你继续说。”钱师爷道。
秦师爷平静了一下,继续道“是,在经商的途中,商队被伯思哈儿蒙古人抢掠,东家也死了,这固然影响了我们的计划,但同时却也是促成了我们的计划,我们一路逃亡,最后来到了盛京,投靠了佟老爷,这期间,南朝传来消息,晋商都被南朝抄了,我们没有地方可去,只能留在佟府,仗着佟老爷的信任,我成了账房,谭川成了护卫,后来,谭川又进了英亲王府”
钱师爷微有些得意,看着秦师爷“你们是如何搜集,传递情报的”
“我就在盛京打听一些消息,但有重要情报,我就会趁着来锦州的机会,瞧瞧传给谭川。至于他如何传递情报,我就不知道了。”秦师爷喘息不已,刚才的一段话,好像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精力,最后一个字没有出口,他就又已经软趴趴地倒在地上了。
“胡说”
虽然被两个戈什哈压制,但谭川还是大叫了出来,他声嘶力竭“什么锦衣卫什么刺探情报根本没有的事情,秦师爷,你想死就死,为什么要把我也带上,啊我平常没有得罪过你呀”
秦师爷哆哆嗦嗦“我实话实说,你也招了吧,免得受皮肉之苦。”
“秦厚德”
谭川哭了出来“你要害死我呀,我没有做过的事情,你要我如何招你说传递情报给我,那你传递过什么,你都说出来”
“说”钱师爷也道。
秦师爷喘息了几口,艰难说道“去年,我听说郑亲王要收复辽南,就打听了一些情报,急急告诉你。前年,辅政王亲征张家口蒙古,我事先探听到,也急忙告诉你,你还夸奖我”
“胡说”谭川叫道“从来没有”
一边叫,谭川一边用力挣扎,然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瞪着秦师爷叫道“你说交情报给我,具体时间是哪一日,又在哪一个地点”
“去年,是六月份吧,就在你的住处前年是在九月份,也是你的住处。”秦师爷毫不考虑,对答如流。
“我住处你是说马房院”谭川问。
秦师爷点头。
谭川叫道“不可能,前年我九月份刚到锦州,当是尚住在军营,并不在马房院。”
秦师爷惊了一下,但很快就说道“哦,那我是记错了,不是马房院,是在军营。”
“那你说,我住在哪个营身边有谁”
“我记不清了。”这一次,秦师爷回答的不再流利,而是支支吾吾了。
“记不清了”谭川悲愤的道“交情报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会记不清我再问你,去年六月份你在马房院见我,是早上是黄昏”
“是晚上。”秦师爷回答的很肯定。
“那是六月的哪一天”
“大概是六月初。”秦师爷稍微停顿了一下。
“六月初”
谭川又激动了“去年六月初,我跟着王爷巡视松山,一直到月底才回来,怎么可能见你”
“这”这一下,秦师爷说不出话来了。
谭川抬头看向钱师爷,叫道“都是根本不存在的事情,秦厚德是在诬陷我呀”
钱师爷脸色涨红,到现在,他也已经看出了,秦师爷的口供极不可靠,有相当的漏洞,只恨自己立功心切,急急将他提了上来,没有在事前详细调查,以致于出了这个丑,心中恼怒无比,叫道“来人”
“在”
又两个戈什哈奔了进来。
“不要再打我了,再打我就死了啊,我都是遵照你的意思在说的啊”
听到戈什哈进入堂中的脚步,秦师爷忽然大叫了起来,他跪在地上,向钱师爷连连叩头,嚎啕大哭的哀求。
“什么我的意思来啊,将他押下去,给我大刑伺候”
钱师爷更怒。
两个戈什哈扑上来,就要揪起秦师爷。
“住手”
一声大喝忽然从后堂传了出来。
戈什哈急忙停下。
脚步声响,三个人从后堂鱼贯而出。
当先一人五十岁年纪,马褂凉帽、管家模样,皱着眉头,脸色很不好看,却是阿济格的亲信,也是英亲王府的管家,乌苏里氏都塞。
跟在他身后之人,尖盔蓝甲,一脸怒气,汉军旗大将的打扮,却是汉军正蓝旗固山额真佟图赖。
最后一人,才是今日真正的主审官,刑部参政兼汉军正蓝旗梅勒章京的李率泰。
李率泰脸色很难看,对整个审讯过程很是不满,出了后堂,他目光就凶狠的瞪向了钱师爷。
钱师爷却是发呆不是只有二少爷和都塞管家吗佟图赖怎么来了但此时也顾不上多想,急忙随着众人打千请安的声音,一起跪在了地上。
“哇”
见到佟图赖,趴在地上,颤抖哆嗦的已经像是要死去的秦师爷,忽然大哭了出来,然后他手臂为足,三下两下爬到佟图赖的脚边,一把抱住佟图赖的小腿,哭道“老爷,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钱师爷拿了我,严刑拷打,逼我诬陷谭川,给佟府抹黑,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啊”
“你胡说”
钱师爷大惊,他万万没有想到,秦师爷会反咬一口。
“住口钱鸣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佟图赖一脚踢开了秦师爷。
作为汉军正蓝旗的固山额真,虽然佟图赖一直都膺了一个不成器的名声,但
毕竟是固山额真,他也不是轻易就可以让人拿捏的,府中管家被人以明国奸细的罪名拿下,这令他一夜都没有合眼,深恐整个佟府会因此遭来灭门之灾,因此,在得到都塞的邀请,请他一起来听案之后,他毫不犹豫的就来了。
最开始的时候,他坐卧不安,尤其是当听到秦师爷供认,他和谭川两人都是大明奸细时,佟图赖脸色发白,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谭川和秦师爷都是他府中的人,如果两人是明国奸细,他肯定是逃不了关系的,没有了官职是小,说不得也会被套上一个私通明国的嫌疑,最后全家都遭殃。
那一刻,佟图赖怕死了。
不过很快的,事情就出现了转机,在谭川的质问之下,秦师爷的回答出现了漏洞,明显的就是在诬陷。
不但他,就是同坐的都塞也露出了不满的表情,原本气定神闲,神券在握的李率泰则是惊慌了起来。
于是,当钱师爷钱鸣要动大刑的时候,三人不约而同的站起,一齐往外走。
“老爷”
被佟图赖踢开的秦师爷悲叫一声,对佟图赖连连叩头,忽然又双手用力的扯开胸口,哭道“你看看吧,他们把我打成了什么样如果不照他说的做,我现在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秦师爷的胸口,已经没有一块好肉,献血淋淋,让人见了惨不忍睹。
钱鸣脸色发白他刑讯秦师爷的时候,秦师爷欲言又止,吞吞吐吐,想说又不想说,一直在犹豫,所以他才对秦师爷连续动用大刑,直到逼的秦师爷开口,但想不到此时此刻,他的刑讯,竟然是成了秦师爷的理由。
“钱鸣和你无冤无仇,也和我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刑讯、诬陷”佟图赖咬牙问。
“最初我也不明白,但后来我明白了,钱鸣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给佟府抹黑,诬陷佟府,好让他家二少爷早日顶替你的位置,变成正蓝旗的都统啊”秦师爷大哭,口不择言,整个人好像已经是疯疯癫癫了。
听到此言,佟图赖,李率泰和都塞,都是脸色大变。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