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支大军挺进草原, 狄戎部落闻风而逃,顶风冒雪奔向草原深处,唯恐被大军发现。
队伍途经一座湖泊, 湖面封冻, 湖边仍存部落扎营的痕迹。大概是走得匆忙,营地中遗落不少骨器和破损的木器。在一座倒塌的帐篷里藏着两只冻僵的小羊羔。应该诞生不久,无法跟随羊群迁徙, 这才被迫留下。
冷风从湖面吹来,卷起层层雪浪,在湖面留下大片水波状的痕迹。
队伍在湖边休整, 奴隶从大车上取下木杆, 用绳子捆绑,插在雪地中,立起成排栅栏。
和之前一样, 郅玄麾下率先扎好营盘, 二十多名卒伍带着奴隶走向湖面, 打算凿冰捕鱼。
奴隶们用木板推开积雪, 卒伍找准位置, 用特制的工具凿冰。尖锐的矛头每一次落下都会带出大量碎冰。
“行了”
第一个冰洞出现, 卒伍立即挥手,几个奴隶取代他的位置, 进一步将洞口拓宽。卒伍走向下一个位置, 准备开凿第二个冰洞。
自从郅玄凿冰取鱼, 郅地属民陆续掌握这个办法, 继而传到丰、凉二地。
动手的卒伍出身郅地, 手法娴熟, 没用多长时间就凿开三个冰洞。洞口被奴隶拓宽, 粗略估计直径超过半米。
听到水下动静,卒伍和奴隶一同后撤。
下一刻,就听水中阵阵轰鸣,伴着声响,冰洞处泛起大片水花,聚集起的湖鱼涌出洞口,一条接一条跳上冰面。
这一幕着实惊人,对未曾见过的人来说,完全就是震撼和奇迹。部分西原国氏族和北安国卿大夫涌向湖边,望见不断跳出的湖鱼,不由得啧啧称奇。
当日,两座营盘内都飘出鱼汤的香味。
郅玄手下的厨无师自通,用做出的豆腐炖鱼,煮出的鱼汤味道更上一层楼。郅玄尝过之后,特地命人给赵颢送去不少。送到时,鼎内的鱼汤尚在沸腾。
湖鱼炖豆腐的香味一路飘散,碾压北安国厨的手艺。
世子瑒不请自来,打定主意要蹭这顿饭。赵颢瞅他一眼,到底没再赶人,兄弟倆分享了鼎中美食。
世子瑒心满意足,附近帐内的卿大夫却在抓心挠肝。一样都是鱼,为何大帐内的香味会如此霸道,让他们心心念念,面前的膳食都没了滋味。
用过晚饭,营盘内燃起篝火。橘红的火焰摇曳,吸引来夜间出没的捕食者。围绕营地亮点幽光,黑暗中传出一阵阵狼嚎。
“是草原狼。”巡逻的甲士十分警觉,很快锁定狼群出没的方向。
不等捕食者靠近,又一阵狼嚎声响起,郅玄营内冲出二十多条黑影,如疾风越过甲士,纵身一跃,轻松跳过两米高的木栏。
“是君上的狼”一名甲士发出低呼。
身旁的同伴立即捂住他的嘴,示意他不要引来狼群注意。
狼群冲出营盘,为首两匹巨狼发出嚎叫,叫声尖锐刺耳,是对来犯狼群的警告。
对面的狼群无视警告,迟迟不肯离开。
这种行为激怒了巨狼。
两支狼群发生冲突,刚一照面,数量少的一方就占据上风,凭借强悍的体能及默契配合,牢牢压制住饿了数天的草原狼群。
两匹巨狼带头冲锋,白狼王紧随其后,整支狼群仿佛训练有素的军队,瞬间碾压对手,轻松撕碎战斗力最强的几匹草原狼,拿下对面的狼王。
郅玄被狼嚎声吵醒,获悉营地外出现狼群,当下披衣而起,命侍人打起火把出帐查看。
狼群的战斗不只惊醒郅玄,赵颢和世子瑒先后出现在营门前。卿大夫们也裹着斗篷打起火把,陆续聚集到栅栏前,驻足观望营外的战斗。
郅玄出帐不久,狼群的战斗就宣告结束。
草原狼群失去狼王,群龙无首,顿时陷入困局。打不过又逃不掉,不想丢掉性命,只能陆续趴在地上,向胜利者表示臣服。
巨狼踏在被鲜血浸透的雪丘上,昂首发出嚎叫。狼群纷纷应和。叫声由杂乱趋于统一,惊走数只游弋在周围的狐狸以及一头刚成年不久的雄虎。
战斗结束后,狼群回营。
离开时二十多匹,归来时数量过百。
在巨狼的压制下,草原狼各个老实,不敢朝人群呲牙,更被强迫着来到郅玄面前,不情愿地翻滚,露出脆弱的肚皮。
这一幕似曾相识。
郅玄不由得看向白狼王,心中颇为感慨。
其余人则满心震撼。
尤其是赵颢营内众人,借助火光看到大致情形,卿大夫们目瞪口呆,想起关于郅玄的种种传闻,顿觉神异。
世子瑒转头看向赵颢,满脸凝重之色,沉声道“弟,幸亏你长得好。今后多打扮,缺不缺珍珠,我手里有不少,等下都给你送去。”
赵颢“”
“你我兄弟,不要不好意思开口。”世子瑒继续道。
“如此,多谢兄长。”赵颢忽然笑了,“我还需要彩宝玉饰,大兄有玉矿,无妨多给我一些。”
世子瑒“”
这发展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狼群进营后,巫医亲自进行检查,为受伤的狼清理伤口,十分熟练地掰开狼嘴丢进药丸,并给巡营甲士分发药包,确保狼群不会伤人。
天明时分,队伍用过早饭,继续上路。
湖面的冰洞已封住,覆上一层新雪。
营地外留存狼群战斗的痕迹,雪下凝结大团红痕。
奴隶们利落拆卸帐篷,解开栅栏上的绳子,收回木杆,重新装上大车。
在西原国队伍的影响下,北安国众人也掌握了快速扎营的办法,相比以往能节省不少时间,很快被全军推广。
黑色和赤色的旗帜打出,号角声吹响,战车车轮滚滚向前。
探路的骑兵策马奔出,五人一队,陆续消失在视野之外。
天空飘起雪花,影响队伍前进的速度。好在道路没有封堵,有骑兵沿途探路,还有经验丰富的向导,队伍一路北上,距离新城越来越近。
临近正午,探路骑兵奔回,禀报前方发现胡人部落,人数逾万,应该是数支部落联合。
十分不巧,这支部落联盟正堵住队伍前进的道路。
郅玄和赵颢世子瑒见面,三人共同商议并听取手下卿大夫建议,决定拿下这支部落联盟。
“君上,臣请出战”粟虎带头请战,目光不时瞄向北安国卿大夫,意图十分明显。
北安国正卿同在队伍中,见状,自然不甘示弱,紧接着开口请战。
北安国正卿出身先氏,名豹,家族历史悠久,随历代北安侯南征北战,先后出过六位卿,其中四人都是正卿。
先豹年过半百,依旧身材魁伟,声如洪钟,膂力过人。
和祖辈一样,先豹战功赫赫,膝下几个儿子都是勇猛彪悍,是氏族中的佼佼者。依靠家族实力,先豹之后,先氏应能继续为卿,只不过正卿之位需得让出,这已是北安国朝堂共识。
此次随行草原,先豹打定主意,尽量结好公子颢,为自己的儿孙铺路。
之前始终没有表现的机会,先豹正发愁,如今机会送到眼前,他绝不能错过,必然要牢牢抓住
“臣请战”
两位正卿请战,其余卿大夫也不甘落后。
在他们看来,戎狄的战斗力实属平平,一万和一千仅是数量区别,不会对战斗的结果产生多大影响。说白了,手到擒来的战功,人头肯定是越多越好。
最终敲定由粟虎和先豹各自领兵,从正面扑向部落联盟。另外再派十名卿大夫殿后,务必将前方的狄戎全部拿下。
针对出战名额,两国卿大夫展开激烈的争夺。拿下名额的卿大夫眉开眼笑,各自下去点兵。没争取到的人垂头丧气,唾手可得的战功就这样飞了,岂能不难受。
郅玄、赵颢和世子瑒分别坐在车上,行在出战的氏族身后,为大军压阵。
为防止目标逃跑,粟虎和先豹下令不吹号角,不敲战鼓,全体快速向前。
总之,悄悄地靠近,出声地不要。
同时,两人各自派出骑兵持续打探消息,确保目标还在原地。
郅玄留心观察,分辨出两人带兵的不同。
和绝大多数西原国氏族一样,粟虎奉行令行禁止,麾下必须严格遵守军令,不容有丁点散漫。这样的带兵方式,上了战场,千人合一,必然声势浩大,摧枯拉朽。
先豹手下的军队一样要遵守军令,只是不像粟氏一样严格到刻板。先氏精锐行进时列阵,战斗中视情况分开,组成百人队,对目标进行切割。
两国一旦遭遇,都会对对方的战斗方式感到头疼。换成联合清扫狄戎部落,就会形成互补,呈碾压之势。
凡是被盯上的目标,没在第一时间逃跑,就再不可能逃出生天。
狄戎联盟尚不知危险靠近,正聚在一起休息,忙着补充食水。
十几个部落首领聚在帐篷里,一边烤火取暖,一边商量接下来的路程。
“继续向北还是往西”
首领们互相看看,拿不定主意,都有些发愁。
他们本不该在冬季迁移,奈何之前传来消息,两支中原大军北上,看样子就来者不善。听说带队的是郅玄和赵颢,还有北安国世子,全都不是善茬。尤其是赵颢,之前大规模清扫狄部,刀子有多利,在场的人都记忆犹新。
在冬季迁移的确冒险,可总比被灭掉部落要强。
凡是得到消息的部落都在撒丫子跑,中途碰到一起,才有了这支部落联盟。
“北边有凶悍的野种,西边没食。”一名首领发愁道。
他口中的野种是指一种野人,身材高大,全身毛发浓密,听不懂人语,擅长在雪地中奔跑,和野兽基本没什么区别。
这种野人生存在高寒地带,喜欢成群结队活动,还能联合起来狩猎,不亚于狼群。
每次遇见他们,部落上下都会头疼。不是打不过,而是打下来没有任何好处。既不能吃又没法奴役,还没有物资可抢,完全是得不偿失。
不想遇到野种就得去西边。
西边缺少猎物,难道要整个部落饿肚子
就在首领们满面愁容,无计可施时,帐外忽然传来一阵阵惊呼和惨叫。
“怎么回事”
一名首领刚要起身查看,脚下大地震动,猛然一个踉跄,当场摔倒。
下一刻,破风声接踵而至,帐顶被数支箭矢射穿。
箭矢力道奇大,射穿帐篷仍去势不减,擦着一个首领的大腿楔入地面,让他冒出一身冷汗。
首领拔出箭矢,发现是青铜箭,登时脸色大变。
“是中原人,他们杀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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