稷夫人外, 太子淮仅有四名妾夫人,加上原桃不过五人,远不及先王。加上太子淮的儿女, 也住不满半座王宫。
即便如此,在太子妻妾移居之前, 王宫各殿也早早清空。
原主人或随儿女前往封地或动身返回娘家。如大梁氏,东梁侯尚在中都城, 她已经等不及, 迫不及待登上马车, 带着嫁妆提前返回东都城, 再不想停留片刻。
先王的夫人陆续离开,仅有王后留在宫中,恢弘的宫殿变得冷清,纵有侍人婢女走动, 人气也少了许多。
现如今, 王后迁入太后宫,将居处让与稷夫人, 代表先王已去,人王即将登基,后宫迎来新的主人。
原桃和四名妾夫人也各有安排。
不同于先王时, 无需明争暗斗,几人的居处皆靠近人王寝宫,尤以原桃最近。
侍人在前引路, 态度十分恭敬,唯恐哪里做得不对, 引来这位侧夫人不愉。将其表现看在眼里, 原桃一路不语, 心中有所思量。
一行人穿过带着木香味的游廊,来到一座精美的殿阁前。
殿门大敞,十名侍人婢女立在石阶两侧,见到原桃齐齐行礼。
殿内仔细清扫,精心布置,找不出半点前主人的痕迹。
原桃特地询问侍人,方知这处寝宫原属大梁氏,是历代人王宠妃的居处,还曾出过两任继后,象征意义非凡。
想到安排她在此的用意,原桃抿了抿嘴角,很快压下情绪,不露任何端倪。迈步走入殿内,命婢女将带来的箱笼收入库房,妥善进行安置。
这处宫殿足够大,正殿旁有两座偏殿,偏殿之下有数间厢房,住下四五人绰绰有余。媵妾却没住在该处,而是安排在另一座寝殿。同原桃一墙之隔,墙上开有月亮门,往来见面极为方便。
原桃问过婢女,表面不作置喙,心中却道还真是煞费苦心。
婢女忙着打开库房,详细对照簿册,将带来的箱笼逐一归置。因东西实在太多,几个人忙足两个时辰,仍有大批箱笼堆在院里。
库房面积有限,靠墙堆满,超过三分之一的箱子依旧装不进去。
大梁氏出身东梁,嫁妆十分可观,超过宫内众人,仅次于王后。原桃比她多出一倍,加上郅玄隔三差五送来的奇珍异宝,原有的库房根本装不下。
实在没办法,婢女带人清出几间厢房,充做临时库房,用来容纳剩下的箱笼。
两名侍人合力抬起一只木箱,因箱内装得太满,箱盖翘起,透出耀眼的珠光。
抬箱子的侍人不以为奇,示意一旁的侍人帮忙,将箱盖重新压上。
指挥的婢女习以为常,嫌侍人动作太慢,索性撸起袖子亲自上阵,弯腰扛起木箱,三下五除二,轻轻松松将院中清空。
王宫中的侍人婢女大开眼界,一个个目瞪口呆,如置身梦境。
中都城汇聚天下财富,西赆南琛,四方来朝。诸侯进献常年不断,随珠和璧,百宝万货俱不稀奇。
侍人婢女常在宫内,自以为见多识广,览尽稀世之宝。不承想原桃的嫁妆如此丰厚,让他们的自以为是成为笑话。
常听说西原侯豪富,天下无人可及。未亲眼见证,多以为传言不实,有夸大的成分。如今仅是原氏女,西原侯妹,展现出的财富就令人咋舌。可见王宫众人眼光局限,实令人贻笑大方。
待库房门关闭,重新挂锁,侍人婢女方才回神。
不是他们承受能力太差,实在是眼前的一切超出常识,冲击性实在太大。哪怕有心理准备,一时半刻也难以回转。
冰山一角就如此震撼,可见之前的想法是何等愚蠢。
想到原桃的诸多传闻,思及被派遣来的目的,众人不由得寒毛卓竖,绷紧了神经。
全部箱笼收入库房,时间已过午后。
殿外有侍人求见,为原桃送上膳食。
遵照礼仪,王宫一日两餐,分为朝食和幕食。氏族多循此例,大小诸侯也不例外。
唯独郅玄打破常规,改成一日三餐。西原国氏族纷纷仿效,国人庶人跟随氏族脚步,逐渐改变饮食习惯。
事情传入各国,国君氏族很是羡慕,却无法效仿。不是他们言行刻板,墨守成规不愿改变,实在是没有条件。
粮产不丰是现实问题,绝大多数诸侯国必须面对。
谁都知道两顿吃不饱,一天三顿更好,奈何现实不允许,事情只能搁置。
国君氏族倒是有条件,却没人敢仿效郅玄。国内的粮食产量跟不上,他们吃三顿,国人庶人只能吃两端,明摆着激化矛盾。矛盾积累到一定程度,势必出现民乱,沦落到庸侯的下场。
对此,郅玄深表同情,但不会平白送出粮食。
升米恩斗米仇,太容易获取的东西不会被珍惜。粮食送过去,馈赠者未必得到感激,更可能培养出一批白眼狼。
说他揣测人心也好,斤斤计较也罢,总之,郅玄打定主意,绝不会做世人眼中的冤大头。
不过问题总要解决,诸侯会盟是一个契机。
郅玄早有想法,分割中都城的权柄仅是手段,他的目的是调动天下诸侯的力量,不断向外开拓,尽可能获取更多地盘和劳动力。囫囵吞枣也没关系,先把地盘攥到手里,其后再慢慢消化。
地盘多了还愁没有田地
田地和劳动力有了还愁缺少粮食
目前的条件不适合改朝换代,勉强靠武力统一也不牢靠,稍有不慎就是一个短命王朝。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郅玄干脆给诸侯开窗,带领众人开拓眼界。
有赵颢和西原国氏族为先例,效果定然不会差。在战车上多挂几节,打出中原的旗帜,以氏族的秉性,凡目光所及必要鲸吞蚕食。
考虑到今后的扩张,中都城必须存在,在相当长的时间内不能倒。
诸侯外出挞伐,人王的象征意义十分重要。
天下共主存在中原,挂着君臣的虚名,能以礼仪约束氏族,最大程度避免内部争端,让各国军队一致向外。
换成大一统的封建王朝,穷兵黩武很可能致命。
分封政治恰好解决问题。
一国撑不住,可以找姻亲和盟友兜底,缓过气来还能继续。嫡支撒欢太过,旁支可以顶上。旁支不行还有别支。总之,不必担心一家玩死自己,后续无人接盘。
郅玄将想法透露给赵颢,后者极为震撼。
激动兴奋自然要予以表达。
表达的结果是郅玄两日未能走出大帐。
幸亏人王已经下葬,太子淮登基典礼尚未开始。否则地话,西原侯势必会让南幽侯好看,在各种意义上。
太子妻妾移居隔日,纷纷派人出宫给家中送信。
此举是惯例,也是宫内默许。
原桃从善如流,亲笔给郅玄写成书信。出于谨慎考虑,信的内容不长,未写满一卷竹简。信中没提及任何秘事,仅闲话家常,提到宫内一日两餐,她很不习惯,幸亏带来不少糕点。
在太子府时,原桃关起门来过日子,每天三餐,午后还有点心。住进王宫里,和人王寝宫距离太近,无数双眼睛盯着,行事难免束手束脚。
初来乍到,不好擅改规矩,让她很不习惯。而且王宫的厨手艺一般,远及不上太子府上。这让原桃分外郁闷,吃不下宫中的饭菜,只能多吃半盒糕点。
在妾夫人和家族提及宫内安排,借以揣测上意时,原桃的书信不提政治,满篇都是对吃饭的不满,当真是独树一帜,卓尔不凡。
接到这封信,郅玄从头至尾看过一遍,脸色渐沉。
“胆子够大。”郅玄沉声道。
原桃在信中抱怨膳食,可见饭菜中有不妥。安排给原桃的婢女有能辨毒之人,事情不会有差。此外,信中道出寝殿安排,分明是指王族对她的监视。
这件事激怒了郅玄。
看来警告的效果不大,王族的脑袋够铁,还要用力敲一敲,才能让他们知道疼。
“来人”
郅玄身在中都城,王族就敢如此放肆,明目张胆的下手。等他离开,对方会更加过分。
王族之外,中都城氏族是否参与,例如稷氏
郅玄不确定,却不打算赌。
他相信原桃能够应付,却不愿妹妹受这份委屈。
“派人速回国内,将此信交于洛弓。”郅玄几笔落下,写成旨意交给侍人。
“诺”
见君上脸色不好,侍人不敢多问,迅速退出大帐,依命令行事。
侍人离开后,郅玄再次提笔,又写成几封短信,分别派人送到赵颢、北安侯和东梁侯手中。
王族行为踩到他的底线,他决心给对方一个深刻的教训。
断绝财路远远不够,必须从武力上威慑,双管齐下,让对方痛入骨髓,牢记这场教训,再不敢轻举妄动。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他既然有蛮横无理的名声,索性将一切坐实。
登基大典不好发难,典礼后的会猎是最好时机。
届时,他会让王族和中都氏族亲眼见证什么是气焰嚣张,什么是飞扬跋扈,什么是真正的刀锋锐利,冷血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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