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挟天子以令诸侯(7)

小说:专业剪红线[快穿] 作者:狐阳
    当年为保全她的孩子, 她宁愿陪先帝而去,以免沈醇会存疑心,这么多年了, 在后宫之中谨慎行事,也是为了保全她的孩子。

    只是如今却感觉有些荒谬, 这让她们母子忌惮的人,如今竟要保全她的孩子。

    沈醇的能力如何, 太后心中心知肚明, 两年之约, 原来若非他甘愿放权, 也没有如今的大好局面。

    他若是护着陛下,的确胜过迎娶后宫三千佳丽, 即便她有一日入了土, 似乎也不必时时忧心了。

    太后静坐良久没有说话, 她思虑了很多,可是想来想去, 却是脑子里成了一片空白,不能让儿子失去心爱之人,也想让他有人相护,这是最好的办法。

    “王爷与陛下互许终身,自然也不愿陛下与其他女子有后。”太后开口道, “可江山不能后继无人,若是此事定了,也该从宗亲之中选个孩子过继到陛下膝下,也让哀家日后到了地下, 可以同先帝有所交代。”

    “此事自然。”沈醇笑道。

    太后心里稍安“既是如此, 哀家就先回去了, 你与陛下你莫要欺负他。”

    她自然也知道龙阳之好是什么,男子相合,总有一方要居于其下,她的飞白看起来并不似下位者,可是翊王这样的人,也不可能做下位。

    “臣省的,太后回去挑阴凉的地方走,免得中了暑气。”沈醇起身行礼道。

    这样的话从前沈醇并不会说,寡居之人应该避嫌,如今说来,却好似有了其他的意味。

    太后看了他一眼,在宫人撑着的伞下上了轿辇“从前只有陛下会对哀家说这样的话。”

    “太后是臣的长辈,臣理性尽孝。”沈醇笑道。

    “回去吧。”太后抬了抬手道。

    她虽面上不显,可是心里却是舒坦了很多,能够爱屋及乌,可见总是有几分真心的。

    至于其他的那些情意,一辈子的事情,谁又能完全预料得到呢。

    太后仪仗离开,沈醇返回,却是在拐角处见到了沉默站立的帝王。

    锦荣连忙行礼“翊王爷。”

    凤飞白回神,看向他道“朕不是有意来偷听的。”

    他只是见人久久不归,想出来看看,却不想听到了母后和沈醇的对话,本是担忧母后气急,却不想在沈醇说完后,母后的情绪反而平和了下来。

    沈醇知他的心酸,知他的孝心,知他厌恶帝王的负心薄幸,知他多年隐忍为的是什么,而母后虽是气急,却是为他的一生考虑。

    原来在他心头万钧重的东西,没有那么难的。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沈醇。

    “无妨。”沈醇摸了摸他的脸颊道,“日头这么毒,也不找个阴凉地待着,不怕中暑伞也不遮着。”

    “太远了听不到,打伞太显眼了。”凤飞白抿了一下唇道,“此事本该由我来说于母后的,却劳烦了你。”

    “你我不分彼此,谁说都一样。”沈醇伸手,接过了一旁太监递上的伞打开,遮在了凤飞白的头顶道,“太后与陛下母子情深,感情好才容易闹别扭,难以冷静,反而是臣这样的外人,太后能够冷静下来听臣说上些什么,结果是好的就行了。”

    头顶的阴影带来了清凉之意,凤飞白抬手握住了他的手,心里不觉得酷热,只觉得温暖。

    不论是母后还是这个人,皆是爱着他的。

    “回去吧。”沈醇笑道。

    “好。”凤飞白与他同行。

    521估测着凉亭和拐角的距离以及宿主的听力道这个距离宿主真的没发现小皇帝嘛

    当然发现了。沈醇笑道,可我又没做什么坏事,为什么不能让他发现

    既是做了,让他发现也是好事。

    有道理。521表示赞同并记笔记。

    太后那日回去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后来传了凤飞白过去,母子二人促膝长谈,再后来宫中的流言便被太后出手阻断了。

    只是宫中不准胡乱议论,这种事情藏是藏不住的,更何况两位当事人压根没有打算藏。

    凤飞白本以为此事一出,当如史书记载上所言群臣反对,纷纷撞柱,却不想朝堂之上一片的寂静之声,群臣对此闭口不谈,即使目光隐晦打量,也似是躲着什么一般并不开口。

    而所谈之事和所上的奏疏皆是推举宗亲之子的,优点个个列举,宗亲对此也是乐见其成。

    凤飞白刚开始还有些不解,翻出那些断袖分桃之事再读时却是发现了其中的端倪。

    历代帝王宠幸男子,男子以色侍人,其实与女子无异,只要帝王一碗水端不平,皆是会被视作狐媚惑主。

    而他们会被如此书写,皆是因为只是帝王的附庸。

    可沈醇不同,他手握西北大军,镇压四海,权势滔天,虽是时光匆匆,当年嗜杀之事似乎被时间抹平了,但这些年杀的贪官也不少,若是出手,仍然一如当日不好惹。

    此事虽出,朝野却也只敢悄悄议论,哪敢当面说他是什么惑主之人,更有甚者还会传当时宫中所说,说他这个天子其实才是沈醇的面首。

    如何称谓不要紧,凤飞白高兴的是这天下人皆知沈醇这个人是他的了。

    凤飞白高兴,却不知群臣心中复杂万分。

    翊王与陛下多年争斗,他们是生怕站错了队伍,当年的宫宴之变,后来的京城封锁,翊王只身进入陛下布置之中,本以为会两败俱伤或是折损一方,现在想来,可能他们在担心揣度时,陛下正与翊王在情浓,说不定还会嘲笑他们这些臣子们的杞人忧天。

    真是岂有此理。

    窦昀在朝堂之上并未多言,不是他不想开口,而是朝中无一人对此事置喙。

    “先生,陛下与翊王两人行龙阳之事,此事如今朝野皆知,史书工笔,此番事情只怕于陛下名声有损。”窦昀在下朝后拜访了阁老言明此事。

    “如今四海升平,朝野不过是私下敢议论罢了。”阁老头发花白,说话却是有力,“况且你说了此事也无用。”

    “为何”窦昀恭敬问道。

    “若是一般男子,或是其他朝臣敢于行此事,朝臣都会反对,可那是翊王爷,他的政绩只会让此事成为美谈。”阁老笑呵呵的说道。

    窦昀自然知道翊王手握大权,百姓皆是佩服,可两个男子,即便无人敢明面上说,私下野史,只怕流言传的便会不成样子,陛下贤明爱民,若是染上此事,只怕难以成为圣明之主“可陛下若不开枝散叶,岂不是不孝。”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此事便更不必担心了。”阁老笑的慈祥,“陛下的事太后最为上心,她老人家都没有说什么,便说明已然是应允了。”

    “可先生曾经不是说天无二日。”窦昀说道。

    陛下的位置是唯一的,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可如今这般局面,便是两日同辉了。

    “你呀,政绩倒是斐然,脑筋却是总转不过弯来。”阁老笑了一声叹道,“都说是君权神授,可你我都明白,哪里有什么天神呢,说是天无二日,不过是为了集权,历朝历代兴亡皆系于一日之身,若是贤明,自然百姓得安,若是残暴,百姓便会流离失所,甚至易子而食,若是两日相斗,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可若是制衡且一心为民,此种局面上佳。”

    “上佳。”窦昀喃喃道。

    “然也。”阁老说道,“国事如同家事,夫妻二人商量着来,决策最佳,若是一人拿捏,便会失衡,你可明白”

    “学生明白了。”窦昀拱手道。

    他心中仍然有重重顾虑,但是却又明白此事到此便算是了断了。

    如此该隐藏之事,陛下与翊王却是做的光明正大,无人敢置喙。

    若是轮到他清名有损,可也能如那般坦坦荡荡

    朝臣不言此事,凤飞白当真是大松了一口气,只是翻看那些宗亲之子时却一时拿不定主意“若要过继,你觉得哪个最合适”

    宗亲多子之人不少,可此时便要教导一个孩子,凤飞白心中实在没底。

    他自是见过那些软的跟面团一样的生物,看着倒是可爱,只是顽皮起来当真是天翻地覆,让凤飞白十分怀疑自己当年也是从那么小一点儿长大的。

    “要是拿不定主意,就全部带进宫看看。”沈醇坐在一侧说道。

    凤飞白捏着奏折的手指一顿,心中的抗拒几乎达到了顶峰“那他们不得把朕得御花园给拆了。”

    宫中养活一个孩子倒是容易,自有宫人伺候,衣食不缺,可他也是从孩童过来,自然也明白没有父母宠爱,孩子会过的如何的艰辛。

    可若要细心教导,沈醇自然也会参与其中,说不定还会抱,会教其读书识字,给其念奏折,教弓箭,带骑马等等不胜枚举。

    凤飞白左思右想都觉得不甚乐意。

    “当真那么可怕”沈醇笑道。

    “自然可怕。”凤飞白合上了奏折道,“你不知那些宗亲之子有多闹腾,爬树纵马,下水摸鱼,不学无术者众多。”

    走的并无实权,可有爵位世袭,只要不闹出乱子,富贵一生也就罢了。

    “听起来确实头疼。”沈醇说道。

    “不及朕幼时远矣。”凤飞白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目光扫向了沈醇,却是不见其动声色。

    沈醇察其目光,只当作没听到,果然又听到帝王补充了一句“爱卿以为呢”

    沈醇没忍住笑了出来,凤飞白耳垂微红,略有懊恼道“你笑什么”

    “陛下幼时的确很乖,未曾尝试摸飞羽的马蹄,吓得臣出了一身的冷汗。”沈醇看着他说道。

    幼时习武,小皇帝倒是勤勉,只是孩童确实脆弱,比如觉得自己能力扛千钧,擅自去拿他的长枪,差点儿被压到了手,再比如学习骑马时擅自靠近了沈醇的坐骑,差点儿被踹飞出去,若非沈醇去的及时,只怕小皇帝得遭一番罪。

    凤飞白提起此事仍然有些后怕“都怪你那马实在太凶。”

    “是,都怪马太凶。”沈醇笑道,“陛下甚乖。”

    飞羽是西北野马驯服的,可日行千里,聪明识途,只认一主,其他人若是上其背都会被掀翻下去,后蹄更是不能随意摸,偏偏小皇帝那时看见那马神骏,悄摸的想要靠近,差点儿被伤。

    凤飞白有些不好意思,却是转眸直言道“朕如今还不想抚养幼子。”

    他不想将沈醇分给其他人,至少现在不想。

    “那就暂缓些时日,等陛下什么时候想了什么时候再过继便是。”沈醇说道,“想要选个合心意的,总不是件容易事。”

    “好。”凤飞白心神微松,已然有了畅快,“此事朕会同母后说。”

    “太后疼爱陛下,必会同意的。”沈醇说道。

    太后虽提了过继宗室子,也只是以防万一,如今凤飞白正年轻,这么早过继,若是日后后悔同他在一起了,迎娶了皇后,生下孩子难免会尴尬,此乃人之常情,沈醇理解却不会说给凤飞白听。

    凤飞白笑了一下“母后若不同意,朕便求她就是了。”

    正如沈醇所说,有时候要学会转弯。

    “这些事都好说。”沈醇伸手,却是勾住了凤飞白放在桌上的食指,手指轻轻摩挲了下,似乎有些漫不经心道,“陛下为何不想抚养幼子”

    分明亲密的事情做了许多,凤飞白被勾住手指的时候还是觉得心头痒的厉害,那摩挲的手指就像是羽毛一样,一下又一下的从心头擦过,让人坐立不安。

    凤飞白试图缩回手指,却被沈醇轻轻捏住笑道“陛下还没有回答臣的问题呢。”

    视线对视,凤飞白为驱散那控制不住的痒意,红着耳垂道“自然是不想你去教养他们。”

    沈醇握住了他的手凑了上去笑道“为何”

    “朕自是不愿意同任何人分享你。”凤飞白被逗的毫无退路,干脆直面他道,只是话语到了后来却是转为了小声,“你那样好,他们自然仰慕,若是他们日后存了跟朕一样的心思,岂非引狼入室”

    凤飞白习惯了内藏心事,如这般直言心意,当真是颇为羞耻,且与孩童吃醋,传出去只怕惹人笑话,可这的确是他的真心。

    凤飞白视线微转不敢看向沈醇,可下一刻却是直接被抱着坐进了那怀里,还未来得及惊讶,已然被揉捏了一番,耳边响着这人的笑声“陛下真是可爱。”

    凤飞白看向了他,心脏鼓动不休“你不觉得朕这话着实幼稚么”

    会吃醋,会提防,会展露最真实的一面,都说明怀里的帝王深爱着他,沈醇揉捏着他的耳垂笑道“臣只觉得可爱,只是陛下不必吃醋,即便陛下真的过继了孩子,臣也不会如同对陛下那般上心的。”

    若非帝王幼时生的漂亮可爱又聪慧,他又有任务在身,未必会那样上心的,说是上心,其实放养的时候也居多,更有后来为了锻炼小皇帝给予的百般阻碍和刁难。

    只是如今情定,帝王却似乎只是记得那些照顾的事情了。

    要真是宗室子过继,自然不能只选一个,彼此争斗才能选拔最优,这是这种制度的弊端。

    但优胜劣汰自古便是如此,他顶多是为那些孩子寻觅良师益友,未来的路如何走,看的还是自己。

    “那便好。”凤飞白能得如此便满足了,“待将来过继,朕必尽到为父之责,悉心教导。”

    “陛下不怕臣会吃醋么”沈醇笑着问道。

    凤飞白眼睛放大,其中却是盈满了笑意“自然不会胜过你去的。”

    原来他也会吃醋。

    过继之事暂且压下,朝臣本想对此事再议一番,却是太后发话陛下春秋鼎盛,不必急于子嗣之事。

    后宫中事是太后在管,她一发话,此事也只能暂且按下不提了。

    春来之时,江南绿水盈盈,烟雾萦绕其上,朦胧了远处嫩绿的山景,当真是婀娜多姿,美不胜收。

    湖边堤岸绿柳如茵,桃花夹在其中,落了一地的花瓣,有两人策马而过,踏碎红泥无数,桃之夭夭,枝头花朵擦过马上人,数抹粉红已经依依不舍沾染上身。

    行人匆匆,惊鸿一瞥,却是有不少人为之驻足,素手掀开的车窗中一位执扇女子遮住了半脸,看着那匆匆而过的马匹,却是红了脸颊轻声询问“那是哪家的公子”

    “小姐,那马具一看便是京城的。”一旁的婆子道,“咱们可招惹不起那样的人。”

    “京城男子感觉不似江南男子。”那小姐说道,“你去打听一下,山水有相逢,万一有缘呢。”

    “小姐”婆子无奈的叹了一声,却是转身去问了。

    只是在这堤岸旁这样的事情又何止一家。

    疾驰的马匹在湖边一处速度慢了下来,待到了渡口近处,已然有看守之人拦了过来“此地外人不可踏入”

    马上之人从腰间掏出令牌,那数位拦着的人纷纷退了开来。

    马上之人朝身后看了一下,拉了一下缰绳,同身后的人一同到了那渡口处。

    马蹄声嗒嗒,踌躇了几下打了个响鼻停了下来,男人下马,玉白的衣带纷飞,衣上落花随着动作纷纷落地,他摸了骏马两下,松开了缰绳走到了另外一匹马拉住了缰绳笑道“飞白,我们到了。”

    凤飞白踩着马蹬下马,虽是动作干净利落,可却总觉得学不来沈醇的那份随性洒脱“此处便是你的别庄”

    “这是渡口,别庄在岛上,我们得坐船过去。”沈醇放开了马缰给他示意了一下渡口放着的船道。

    马匹自有人牵走,沈醇携同凤飞白立于渡口,已有家仆过来行礼“公子,船已经准备好了。”

    此处渡口不算大,却是船只皆备,从画舫到乌篷船再到独木舟皆有,大可容纳数百人,小的似乎只能容下一二人。

    凤飞白不常靠近水边,即便此次下江南走的是水路,也是大船航行,大船在江上颇为平稳,如履平地,即便从船上看,离水面也颇远,不似这些船,只怕坐上去伸手便能够碰到湖面。

    “想坐哪种”沈醇看向他问道。

    凤飞白目光从沈醇身上转过,看向了那些船问道“这些都要怎么过去”

    “回这位公子,画舫有大桨,还有帆,乌蓬小船可让船夫划过去,这独木舟只能容两人,一趟只能送一人。”家仆恭敬道。

    凤飞白左右打量,目光在乌蓬小船和独木舟上扫过,此处风景甚美,不似京中,划船时便可赏景,只是若多陌生人,难免扫兴。

    沈醇观他神色开口道“就坐独木舟过去,你们不用去了。”

    凤飞白看向了他,沈醇笑道“我会划船。”

    “那便独木舟吧。”凤飞白开口道。

    “是。”家仆转身去拉独木舟的绳子。

    沈醇踏到舟上,转身朝着凤飞白伸出了手道“岸上有水,小心一些。”

    独木舟远远看着颇小,近看更是离水颇近,随风微微荡漾,好似那家仆一松绳子就得随水跑了,凤飞白看向水底,隐隐见水草荡漾其中,却不可见其底,心里微微紧了一下,有一瞬间后悔选了这船。

    他不畏陆地,因为平坦踏实,可是这可是水上,若是船翻了可怎么好。

    可沈醇已经伸手,凤飞白抬手握了上去,在感受到那份有力时心安了,他踏上独木舟,轻轻颠簸,另外一只脚也踏了上去。

    小舟微沉晃动,凤飞白下意识抓紧了沈醇的手臂,半晌不愿松开。

    “陛下别怕,臣熟识水性,即便真的船翻了,也不会让陛下溺水的。”沈醇扶着他的腰身在他耳边轻轻道。

    凤飞白这才心安,试探松开他的手臂,想要落座时船身又是一阵的晃荡,待他落座,沈醇指导着他将手抓在了小舟两侧,待他坐的平稳时自己才转身坐下。

    家仆解开了绳子,沈醇取过桨撑开渡口,划动时船已经慢悠悠的离开了岸边。

    坐的平稳便不觉得晃的厉害,只是湖水在咫尺之间,四周皆着不到东西,凤飞白腰背绷的很紧,看着沈醇闲适的划桨,心中颇为敬佩“你不是生在边疆之地,为何会熟识水性”

    “西北之地有雪水,臣幼时去里面摸过冷水鱼。”沈醇笑道,“陛下放松,不会掉下去的。”

    “我只是不习惯这样的船。”凤飞白虽是这样说着,还是努力的放松,让自己忘却在船上,去看这江南湖上的风景和人。

    江南风景如画,碧水拂柳温柔至极,连带着那坐在对面的人似乎也沾了几分碧水的朦胧温柔之意。

    “若还是怕,手搭这里。”沈醇拉过了他的手放下了膝上道,“此处离岸边已远,看不到了。”

    凤飞白扶着他的膝盖,惊慌之意渐去,小舟虽小,可却很近,近到抬眼便能看到,两人一舟在这湖上自成一方天地“你为何会在江南有这样的别庄”

    “江南风景独美,臣当时想着若是日后退出朝局了,便在此处游山玩水,也是上佳。”沈醇笑道。

    他需要在这个世界过一生,完成该完成的事,剩下的时间该放松也要放松。

    “嗯”凤飞白拉长了语调道,“何时准备的”

    这问题里明显埋着坑,但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撒谎可不是什么善意的谎言,沈醇开口道“陛下还未成年便备下了。”

    凤飞白如今自然知道他是不慕权势富贵的,他一开始便已经预备要离开,幸好自己长成的慢,多留了几年“如今呢”

    “如今”沈醇笑道,“如今陛下想来玩可以,日后倦了朝堂,传位于新帝时我们便来此处落脚,闲暇时游山玩水,累了便歇息可好”

    “好。”凤飞白将头枕在了他的膝上。

    小舟不快,可慢慢划着也是到了岛边的渡口,那处家仆等候,见船只过去便用竹竿将船撑到了渡口处拉住了绳子“公子请小心上岸。”

    沈醇先是上去,然后再将凤飞白拉了上去,在船上晃悠了许久,凤飞白站在陆地上还有几分不实的感觉,他稳了心神,放眼去看整个岛上。

    树木并不如何高大,但是郁郁葱葱,枝条倒映水中,满目的绿色环绕,不见房屋屋瓦,仿佛一处世外桃源“此处真是不错,你怎么寻得这样的好地方”

    沈醇笑了一下,正欲回答,却是听到了远处的脚步声和那一声带着欣喜的称呼“公子”

    声音清雅而温柔,仿佛含着这林间的水汽一样。

    沈醇看了过去,那踏下台阶的青年一身青衣,眉目如画,带着浓浓的书卷气息和江南烟雨的温柔,在这林间无一丝一毫的突兀之感,仿佛天生生于林间的生灵。

    这是谁沈醇问道。

    521提醒道柳竹青,宿主您送过来的那个倌馆的美人。

    沈醇回忆了一番,终于从记忆之中寻摸出了一些影子,只是那时的青年还很青涩,带着倌馆过的风尘之气,与面前的这一位气质截然不同。

    如果说他本身的样貌能打七分的话,环境和气质加成下,便可打九分。

    美倒是很美,只是有些麻烦。

    正思索间,青年已然到了近前行礼,看着沈醇的眸中皆是喜悦“见过公子。”

    沈醇开口道“你是”

    他一声疑问将凤飞白的思绪拉了回来,也让柳竹青笑容淡了一下“奴叫柳竹青,是公子别庄里的书童,管事听闻公子今日要过来,让奴来迎接一下。”

    “原来如此,这位是白公子。”沈醇介绍着一旁的凤飞白道。

    “见过白公子。”柳竹青恭敬道。

    凤飞白微微点头,沈醇开口道“前面带路吧。”

    柳竹青走在了上面,本是等候,却是见沈醇微扶住那俊美男子的腰背道“岸上湿滑,小心一些。”

    柳竹青神色微滞,却是隐藏了眸中的情绪默默在前面带路。

    小岛颇大,斗折蛇行,一步一景,其中也有流水,却是清澈见底,走了约莫半刻钟,才在树荫中见到别庄的大门。

    与京城的恢宏不同,这里的建筑带着小巧与雅致。

    别庄中人不多,却是皆聚拢在院内朝着沈醇行礼问安“见过公子。”

    “都起来吧,房间可收拾好了”沈醇问道。

    “听闻公子要过来,房间都收拾好了,只等公子来了便能休息。”管事上前恭敬道,“只是公子未说是两人,其他房间也是一直打理着,只需换了被褥便能入住。”

    “不必,白公子同我一起住。”沈醇说道,“在这庄中,他的话便是我的话。”

    “是。”家仆纷纷应声,“见过白公子。”

    凤飞白打眼看去,这些家仆之中健全者有,身体有疾者也有,有跛脚者,瞎了一只眼者,还有手指失了几根者,他心中略有思忖,开口道“不必多礼。”

    他居帝位多年,即便着便服,气质也是出尘之人,家仆并不敢随意揣测思量,皆是恭敬的送他们进了院门。

    茶点奉上,凤飞白坐在椅子上放松了身体,试吃着那与京城不同的果子道“味道不错。”

    沈醇拾起了一枚放入了口中道“确实不错,有荔枝的味道,你若是喜欢,我让人将方子拿来,回京以后也好做。”

    “其中掺了荔枝,来往奔波劳碌,不必了。”凤飞白吃了几块,又喝了几口水,迟疑了一下开口问道,“你别庄中的人为何有那样残缺之人”

    沈醇招家仆,自然可以从好的里面挑,样貌端正,看起来赏心悦目者也不过是多花些银钱罢了。

    “那些人曾经都是无父无母的可怜人罢了。”沈醇捻起了杯子笑道,“无处容身,就送到了我的庄子上,总是手脚利落能自己做活养活自己。”

    “原来如此。”凤飞白神色柔了些道,“翊王仁善。”

    “只是顺手罢了,他们也懂得自理,若是遇上好吃懒做的,臣也照样会扔出去。”沈醇笑道。

    “如此已是最好了。”凤飞白说道。

    这些残缺之人无父无母,若是放在外界,只怕是会遭人嘲笑,若是恶从胆边生或是自暴自弃,皆是不好,可在这处世外桃源却是最好不过了。

    他的爱卿心怀天下,又仁善爱民,每每想到自己能与他执手一生,都觉得庆幸不已。

    沈醇笑了一下,侧头看着他问道“陛下只想问这个”

    凤飞白看向了他道“还有何事”

    “柳竹青。”沈醇放下了杯盏道。

    凤飞白听到这个名字时唇角微扬“你让朕问,朕偏不问。”

    初见柳竹青时他心里自然也是咯噔了一下,毕竟青年俊秀,着实超过他人许多,且青年明显对沈醇有所倾慕,但观沈醇神色,却是满满的陌生和公事公办,无一丝一毫的狎昵隐晦之情。

    沈醇受万民爱戴,宫里宫外倾慕他的人只多不少,比之他这个帝王的权势,那些人对沈醇更多了几分的心甘情愿。

    凤飞白初时还会略有不快,但后来却是想明白了,人已是他的,只要沈醇无意,任凭其他人再如何倾慕也是没有结果,既是如此,也该那些人羡慕嫉妒才对,轮不到他来置气。

    沈醇闻言失笑“陛下学坏了。”

    既是不问,便说明没有放在心上。

    “爱卿教的好。”凤飞白说道。

    别庄风景极好,醒时便可闻鸟鸣之声,清脆入耳,让人不觉得烦扰,反而觉得心神放松,将那周身的疲惫都洗脱了出去。

    床帐之内有些昏暗,凤飞白睁眼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感,耳边有鸟鸣,还有熟悉的人温热的呼吸,一如既往搭在腰间的手,让他即使换了床也没有任何的不适,一夜好眠到了天亮。

    周身放松,又没有朝政干扰,凤飞白有些不想起,他睁着眼睛看着床顶的柳叶翠竹缓缓出神,却是听到了耳边本来绵长的呼吸微滞,侧头时却是腰身微紧,初醒的人下意识的在他的脖颈处蹭了蹭“陛下醒了多久了”

    他声音中带着慵懒,响起在耳边时让凤飞白心神微荡,虽然已然听过了不知道多少次,可每每都无法抵挡这样的亲昵,让他不自觉的软了语气“也是刚醒,可要起来”

    “早起也是无事。”沈醇伸手掀开床帐看了看,“还不到饭点,不如臣与陛下做点儿有意思的事情。”

    晨起最易情动,尤其是心爱之人在身侧时更是容易,沈醇倾身,凤飞白却是抵住了他的胸膛,勉强抵抗道“白日不可宣淫。”

    有道是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他从前以为是昏君无自制力,可尝过其中甜头才知,美人在侧,若是再加上耳鬓厮磨,晨起着实困难,若是开了白日,只怕底线会步步后退,离昏君不远矣。

    “好了,不同你闹。”沈醇揉捏了一下他的耳垂翻身坐起,“臣伺候陛下穿衣。”

    “我自己来。”凤飞白连忙阻止道。

    晨起时任何的亲昵都是自制路上绊脚石,做帝王当真是辛苦,还不若做一对富贵散人,此时也不必晨起,而是去做点儿有意思的事情了。

    一切穿好,沈醇去开门叫水,凤飞白则是推开了那鸟雀声甚响的窗,吱呀一声轻响,几声扑棱翅膀的声音响起,凤飞白还来不及去看,却是被一枝带水探入的花扫过了脸。

    沈醇丢开门走向了那处,托起凤飞白的脸颊道“没有刮伤飞白俊美无双,连这江南的花枝都迫不及待一亲芳泽。”

    凤飞白擦过了脸,被夸的心里喜悦,却是转了话题道“昨夜可是下了雨”

    “没有,江南湿润,露水颇重。”沈醇伸手去将那窗子支好,花枝探入窗内,停于桌上,窗明几净,格外美好。

    “公子,梳洗之物已经备好,可要留人伺候”家仆问道。

    沈醇转头,那水冒着热气,明显是温热的“不必,放好了东西就出去吧。”

    一应家仆应是,纷纷退下,待关上房门,一人开口道“公子跟白公子的感情可真好,就是那个什么,举案什么眉。”

    “举案齐眉。”柳竹青说道。

    “还是竹青学问好。”那家仆说道,“没想到男子站在一处,竟是那样的让人羡慕。”

    “是呀。”柳竹青说道。

    王爷生的举世无双,站在他身侧的男子也毫不逊色,即便穿着便服,身上的贵气也不是能够忽略的。

    别庄之人少有知道王爷身份的,即便知道也不会乱说,皆是以公子称呼。

    但柳竹青是知道的,且还知道王爷与陛下有了情。

    陛下名为凤飞白,白公子,可不就是帝王么

    柳竹青初闻时,只想着争斗许久的二人相处,不知是如何的针锋相对,却不想是那般的琴瑟和鸣,即便是陛下,在王爷的面前也是绵绵情意。

    王爷若有情有心,这世间的人又有几人能够拒绝得了他呢

    别庄的日子着实有些清闲,国事自然要处理,每每也有侍卫渡湖而来,将重要的事情送达此地,又在处理完后离开,小岛与岸边隔湖相望,凤飞白初来时还无侍卫把守,此时却是沿湖都站满了人。

    除此以外,晨起而作,日落而息,他们当真是像一对平凡的夫妻一样。

    “白公子,这是您要的书,茶一会儿就烹好了,稍等。”柳竹青将书放在了桌子上道。

    “嗯,你且去吧。”凤飞白拿起了一本书。

    这里的古籍颇多,可即便年代久远,这些书也被照顾的颇好,修补之处更可见照顾之人的细心。

    凤飞白翻开了书页,目光却是落在了柳竹青烹茶的动作上,他显然做惯了此事,一举一动都带了清雅之气。

    这样的人很难想象曾经是可怜之人,凤飞白开口问道“你是江南人氏”

    他突然开口,柳竹青惊讶抬头,却是恭敬道“奴是京城人氏。”

    “京城”这下轮到凤飞白惊讶了,“既是京城人,为何会来江南”

    “回白公子,奴出身不好,不便留在京城。”柳竹青将茶壶提起烹茶道,“公子垂怜,将奴送到了此处做书童。”

    “既是京城人氏,你可知道他的身份”凤飞白问道。

    “是。”柳竹青低头道。

    若是路边相救,自然不必告知身份,可若是进过王府

    “你是何出身”凤飞白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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