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血不行。”魏舒白在听到宫中传来的命令时拒绝道。
“太子殿下, 这是陛下的命令。”那老宦官说道,“陛下说若皇室皆能得百毒不侵的体质,对江山万代有益无害啊。”
魏舒白负手道“非是本宫不愿意, 而是他乃是本宫的救命恩人,当初带他入京是想要治好他的眼睛, 如今他初入京中,却要取他的血, 此事若是传出, 只怕于民心无益。”
白竺为药人,百毒不侵之体谁都想要, 却绝不会想要其他人拥有, 否则那么长时间的争斗和杀伐岂非断了其中一条路。
“可陛下那处奴婢不好交代啊。”老宦官叹气道。
这朝中之人皆知,太子殿下是陛下的心头肉, 也只有他敢如此胆大妄为的回绝陛下的要求。
“药人体内皆是剧毒, 不可轻易服用。”魏舒白沉吟了一下道, “你就告诉父皇,本宫要先用其他人试药,若是确实无误, 再给父皇使用才能安心, 否则便是害人了。”
老宦官拱手行礼道“殿下思虑周全,陛下定会知道殿下的孝心。”
宦官离开,太医却往返于宫廷与太子府之间。
“公子,你体内的剧毒数目颇多, 若想完全化解, 等得先刺破手指取血, 分辨一番才能拟订方子。”太医诊脉时说道。
魏舒白的视线看了过来“需取多少”
“回太子, 不过几滴足以。”太医恭敬道。
“谷主, 太医开方总要求个十全九稳,虽损伤身体,但不过几滴,你忍着些痛。”魏舒白说道。
“正是如此。”太医取出了银针,白竺本来搭在药枕上的手却收了回去。
“公子既是要治病,还是配合一些的好。”太医说道。
“我懂医术。”白竺开口道,“方子自己也能开,只要能寻来那些药就是。”
“医者不自医,要不然公子也不会来京城了。”太医说道,“您若是不愿,将药方写出来,我们太医院也都看看妥当还是不妥当的好。”
白竺并未答话,太医求助的看向了一旁的魏舒白。
魏舒白开口道“谷主,既是要治病,便不能讳疾忌医。”
“太医院当真这么厉害,可从血液中分辨体内有几种毒”一旁的沈醇开口问道。
“血液中有剧毒,自然能够分辨几分。”太医不解沈醇的身份,但见他坐在一旁,恭敬答话道。
“那劳烦先看看在下体内有几种剧毒。”沈醇以指尖划破了手指,一滴血液落在了太医准备的小坛上道。
他的血液是暗红发黑的色泽,太医蓦然看向了他道“公子莫要开玩笑,人之血液若是如此,只怕早已毒发身亡。”
“他曾中过金蚕蛊。”白竺开口道,“蛊虽逼出,毒素仍在,太医连这个都看不出来么”
太医震惊道“金蚕蛊”
那可是传闻中早已失去踪迹的奇蛊,虽会侵蚀宿主寿命,却可延年益寿。
一个药人,一个金蚕蛊,这两位到底是什么来头。
“既是辨别不出,想来阿白体内数百种剧毒也辨别不出来,太医取血到底为何”沈醇看着他笑着问道。
他的手摩挲着剑柄,太医颇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这”
“太医院汇聚天下名手,自然各种疑难杂症都见过,既然听说过金蚕蛊,自然也听说过药人之体。”沈醇看着太医和一旁的魏舒白道,“药人之血入药,服药之人可百毒不侵,因而药人格外珍贵,太医取血是为辨别其中毒物还是为了入药给谁服用”
他说的如此清楚明白,那太医下意识的看向了魏舒白。
“混账”魏舒白起身道,“谷主乃是孤的救命恩人,你竟然在孤的眼皮子底下耍这种手段。”
他怒火起,那太医连忙跪地道“太子殿下恕罪。”
“原来太子殿下竟是不知此事的。”沈醇悠悠道。
“孤从未听说过此事,实在冒犯,此事必然禀报父皇,严惩不怠。”魏舒白说道,“谷主切勿放在心上。”
“无事。”白竺说道。
太医被带了出去,魏舒白转身离开,白竺放在小桌上的拳头微微收紧“我不信魏舒白不知。”
他眼盲,心却不盲,那个人的品行在谷底便已然知晓一二,如今太医诊治,若无上面的人吩咐,小小一个太医不会对太子的救命恩人光明正大的动手段。
沈醇看着静坐在那处的人,太子府中一应衣物皆是上品,纯白的衣衫加身,坐在那处的人跟仙界中的清绝仙君已有了几分神韵上的相像。
言语虽少,似乎对于外界也不在意,可是心却是七窍玲珑的,旁人的善意与恶意皆是一目了然。
沈醇摸了摸他的脸颊,开口问道“若是有一日,你发现我是你的劫,可会后悔遇见我”
如果他拒绝魏舒白,直接将白竺带到了江南,远离了此处,那么他这一生都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世,他也可以保护他一生的平安喜乐。
可这一趟历劫就算是白历了,之前已经吃过的苦也算是白受了。
这一步是白竺自己同意的命格,但也是他亲自将他带到了这里,让他身陷囹圄当中。
“劫”白竺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腕道,“为何这样说”
“只是突然有感而发。”沈醇笑道。
原来有一天,他也会在尊重他的想法和让他远离苦难之中游移。
白,这个人究竟是谁
白竺抓紧了他的手腕道“不会。”
不管是不是劫,遇见他都是他此生最幸运的事。
沈醇倾身将他抱进了怀里。
老宦官按照太子的话说,暂且安抚住了有些迫切的老皇帝。
毕竟是剧毒之物培养而成,若是没有得成百毒不侵的体质,反而一命呜呼,那真是得不偿失了。
“那就让白儿先试着药吧,别出什么差错。”老皇帝摆了摆手道。
“陛下,太子殿下他”宦官嘶了一声,欲言又止。
“有何话直说,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老皇帝说道。
“太子殿下似乎对那谷主有意。”宦官说道。
“那谷主是女子”老皇帝疑惑道。
“不,听说是男子。”宦官说道,“但太子殿下将其带回府中,直接安排在了主院的东侧。”
“历来太子妃居于主院东侧。”老皇帝沉了一口气道,“白儿即便喜好男子,此事也过了些,不过能让他如此,可见那人生的不错,你可见过”
“奴婢未免打草惊蛇,不曾相见,后来才听说那谷主眼盲,若有下次,奴婢定然替陛下看过。”宦官说道。
“不必,此事你提点提点白儿,过于荒唐可是会让朝野非议的。”老皇帝说道。
“是。”宦官低头应道。
太子府中,近几日一应的贵重东西流水似的送往了东院,魏舒白并未时时去,可一应添置的东西却从未断绝过。
“公子,这是太子殿下从宫中带回来的点心,陛下亲赏的。”侍女提着食盒进来,目光悄悄从坐在那处的沈醇身上打量过,温柔的行礼道。
若只是魏舒白送,白竺自可拒绝,可是提及龙椅之上的人,便不能推拒。
“多谢陛下,多谢太子。”白竺起身道。
侍女送上了点心退下,沈醇打开了食盒道“倒是精致的很。”
“于我而言,食物只需入口能食,无需精致。”白竺说道。
“这几日他送的东西都快将此处塞满了。”沈醇将食盒重新盖上,谁也没有去碰那盒点心。
“无所谓送什么,不过是在他的地方搬来搬去,到时候离开一样也不会带走。”白竺说道。
沈醇失笑“这分明应该是我先吃醋,你怎么生起气来了。”
“他既知你我二人定情,便不该再插足。”白竺轻声道,“如此行为,实在不堪。”
虽然不堪,却不得不忍,如此怨憎相会,实在令人厌恶。
“宫中的点心虽精致,却未必最好吃。”沈醇握住了他的手道,“这京城最好吃,当属坊市。”
“不是说最好的厨子皆被请进了宫中么”白竺顺着他的力道站了起来道。
“宫中厨子会的确实多,可讨人喜欢的无外乎那几种,都是合乎后宫口味的。”沈醇在门口跨过道,“脚抬高,小心门槛,坊市之中面向的是百姓,可做生意你争我抢,自然只有最好的那一味留了下来,我带你去尝尝。”
“好。”白竺抓紧了他的手道。
他们离开太子府时,消息便已经报到了魏舒白的耳中。
报信之人声音越说越小,到了后来说完,只敢低着头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而在他的面前,魏舒白负手而立,浑身都散发着戾气。
“孤对他一片真心,竟不能得他丝毫心意。”魏舒白看着这奢华的太子府邸道。
放着宫中的奢华不要,偏偏要那宛如草芥一般的人,他到底哪里不如他
但也因为如此,白竺才与他人不同,其他人倾慕他,看重他,不是因为他的身份,便是因为他的样貌,而白竺什么都不看,那一片真心才实属难得。
那本该是属于他的,偏偏被人抢了先。
“那是那人不知好歹。”报信之人说道。
可下一刻他就被魏舒白踹倒在地,魏舒白居高临下道“他岂是你能说的”
“太子殿下恕罪,太子殿下恕罪”那人连忙爬起,头叩在了地上道。
“滚”魏舒白说道。
那人连忙退下。
一日过去,夜色渐深,魏舒白立于楼上,听到了侍从的汇报“太子殿下,他二人回来了。”
灯笼的光布在长廊上,那二人从侧门而入,沈醇的一只手上拎着数包东西,另外一只手则牵着白竺,偶有停顿,乃是提醒他何处应该注意。
他二人皆生的出色的容貌,并行时宛如一对再合适不过的璧人。
白竺虽不能视物,与他言谈时神情却柔和而倾慕。
魏舒白看着他们进来,又看着他们相携远去,负在身后的拳头紧紧握住。
若想要白竺的真心,先要除掉沈醇,没了沈醇,白竺无处可去,只能留在他的身边。
“将新寻到的雪灵芝给白竺送去。”魏舒白说道。
“那血皮参呢”侍从问了一嘴,看到他的目光时连忙低下了头去,“属下多嘴。”
“隔一段时间再送。”魏舒白的唇角勾起了笑容,眸中全是狠意。
为今之计,是把白竺留在京中,再做打算。
坊市之中的点心甚合白竺的胃口,不仅尝了些,也带了许多回来,一包包的放在桌上,白竺一一摸过去,觉得在京中今日应该是最开心的一日。
“公子,太子殿下派奴婢送来了东西。”屋外传来了声音,让白竺的心情略有下降。
“这么晚了,太子殿下有心。”白竺本想拒绝。
沈醇却开口道“何物”
“是雪灵芝。”屋外的人说道。
白竺摸着纸包的动作顿了一下“当真”
“是。”侍从说道。
“劳烦送进来吧。”白竺开口道。
他想要治眼睛的药材中,雪灵芝是极其重要的一味药材,极难寻找,没想到魏舒白竟然找到了。
白竺谢过了人,关上房门打开了盒子,鼻尖凑近嗅闻道“的确是雪灵芝。”
雪灵芝难寻,魏舒白的确是对此事上心了。
雪灵芝送来,第二日魏舒白再拜访时,白竺难免对他客气了几分。
虽然态度仍然疏远,却不再似之前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魏舒白面上虽不显,心中却已经升起了些许的喜意。
送礼这种东西,果然还是要送到心坎上,才能够攻破心墙。
宫城中的事就是天下的事,太子府的事情即使魏舒白下令不准外传,可消息还是隐晦的传了出去。
蔺王府中,一面目温和的中年男子坐在高座之上,听着侍从的汇报。
“雪灵芝,血皮参,这样的好物,可见魏舒白对那人上心。”蔺王温和笑道。
“陛下虽下令不准外传,可是此事还是在亲贵中流传的沸沸扬扬,说太子殿下有以那男子为太子妃之意。”侍从说道。
“先是药人之体,又是太子妃。”蔺王问道。“太医院可取到血了”
“听说之前是试图取血的,不过被那男人身边的一名剑客识破了,便再没有取过,如今太子殿下正忙着追逐美人,哪里会做如此功亏一篑之事。”侍从的笑意中略带了几分嘲讽。
“也就是说他将父皇的话抛到了脑后,茂王他们知道了么”蔺王问道。
“此事在私下流传,想来已经知道了。”侍从说道。
“牵扯到了父皇,只怕太子要在美人和江山之中做选择了。”蔺王笑道,“他们可有取到血”
“不曾,白竺身边的那名剑客颇为厉害,根本无人能够近身,便被斩落了。”侍从说道。
“与卓一比呢”蔺王问道
卓一是皇帝身边的绝顶高手,在江湖之中能够列入前三。
“茂王身边的孙诚已经死在他的手中了。”侍从说到此处面色有些凝重。
孙诚虽只能排入前十,可是却不应该被一个无名之人杀了才对。
“叫什么”蔺王唇边的笑意消失了。
“叫沈醇,江湖上并不曾听过这个名字,孙诚死时是一剑穿过心脏,没有其他的伤。”侍从说道。
“一剑毙命,魏舒白从何处找来这样的高手,此事你该早说,这下麻烦了。”蔺王说道。
“不麻烦,属下听说那沈醇跟白竺乃是一对,太子殿下如今的举动,乃是横刀夺爱了。”侍从说道,“这是王爷您的机会。”
蔺王闻言笑了一声“魏舒白啊魏舒白,他还真是被美色冲昏了头脑,倒让本王想见见这位美人生的何种模样了,悄悄联络一下沈醇,魏舒白能做到的本王也能做到,魏舒白想要的美人,本王却不想要。”
“是。”侍从抬头问道,“殿下可要见见白竺的画相”
“不见,不见最好,免得本王也着了什么道。”蔺王说道。
他不想看,其他人却对此事有着好奇心。
画卷在一双略显粗糙的手中打开,几个皆是穿着华服的人同时看向了画中的白衣人。
墨发如烟,眉眼生的极精致,从画卷上看不出眼盲,反而能看出那一身避世的清冷。
作画之人画技极好,一人嘶了一声道“果然生的不像是宫中那些庸脂俗粉。”
“你若这样说,你母妃也是庸脂俗粉了。”旁边一人推了一下他的脑袋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跟以往所见皆是不同而已。”
“皇兄觉得呢”旁边的人问道。
茂王看着画中的人久久不语,其他人皆是有些疑惑“难道皇兄也看中了这美人”
“虽是生的好,可若与太子争抢,只怕是不成的。”
茂王拧眉道“非是如此,你们年岁尚小,未曾见过元后,这画中人跟元后生的至少有八分的相像。”
“皇兄的意思是太子是想念故皇后,才会找了几个极像的”旁边一人问道。
“元后去时太子不过三岁,哪里记得清,父皇伤怀,一次见元后画像,悲从中起,病了三日,自那以后,宫中再无人敢做元后画像,魏舒白应是不记得的。”茂王说道。
“皇兄的意思是”旁边一人同样蹙起了眉头。
“天下相像之人何其多,也未必就是,但尔等不觉得魏舒白跟父皇还是元后都生的不太像么”茂王握紧了画卷道。
“若是如此,莫非”
“不会吧,混淆皇室血脉可是灭九族的大罪,况且魏舒白出生那日天降异象,否则父皇也不会疼宠这么多年。”
“若真的是,魏舒白必死无疑。”茂王将手中的画卷合起来道,“我们得想办法将此画卷送到父皇的手中。”
“可父皇身边那个狗奴才一心向着魏舒白,他也去过太子府,难道未曾疑心”
“不过是画像而已,即便非是亲生,父皇看见这样似元后的美人,又岂会不动心,即便他魏舒白再天降祥瑞,如今也还不是皇帝呢,跟父皇争,他争不过的。”
画卷被收拢在了盒中,辗转进入了宫廷,被呈在了老皇帝的面前。
“陛下,茂王殿下说新得了一样绝世的宝贝,想要让陛下一观。”宦官说道。
“绝世的宝贝,这天下有何绝世的宝贝是这宫中没有的。”老皇帝虽如此说着,却还是打开盒子,从其中取出了画卷。
画卷展开,其上美人栩栩如生,仿佛能透纸而出一般。
“放肆”老皇帝看到时却蓦然站了起来,面有怒容,“谁许他如此放肆的”
天子一怒,整个大殿上的人皆跪了下来“陛下息怒。”
“陛下息怒啊”宦官匆匆从地上捡起了那副画,在看到其上的人是谁时连忙跪在了地上,颤抖道,“茂王殿下怎敢如此呢”
“看来是朕太宽厚了,叫他过来,朕要他给朕一个解释。”老皇帝坐在了龙椅上说道。
茂王被宣召时,消息便已经传了出去,他进殿时见皇帝脸色,却不惊慌,而是恭敬跪下道“儿臣参见父皇。”
“你可知罪”老皇帝怒气上涌问道。
“儿臣不知何罪之有。”茂王说道。
“其他皇子也就罢了,你是见过元后的,将她的面目入画,又化作男子身份,是何目的”老皇帝怒起,拿起那画卷要扔,终究是忍住了。
“父皇,儿臣非是以元后入画,也非是扭转元后性别,而是画中之人如今就在京中。”茂王坦言道。
“你说什么”老皇帝面上怔松。
旁边的宦官同样吞咽了一口唾沫。
“此人名为白竺,就住在太子殿下府中,儿臣偶尔得见,见其实在像元后,觉得天下间不会有那样相像的人,但又不敢妄下定夺,只能以画卷呈上,让父皇过目。”茂王说道。
老皇帝坐了下去,一时竟难以平复心绪,他重新展开画卷,看着画中的男子问道“他如今年岁几何”
这世间是有相像之人,可是长的这样相像的却极少有,他不是没觉得太子生的不像他,亦不像元后,只是没想到。
“十八。”茂王说道。
“太子也是十八。”老皇帝看向了一旁将头压在地面上的宦官道,“去将人请来,就说朕要见见太子的救命恩人,去查十八年前元后生产都还有谁活着,严刑拷打,务必让他们吐出东西来。”
“是。”宦官连忙起身道。
“不要让太子知道。”老皇帝看着他道。
宦官心中一惊,连忙低头道“奴婢省得。”
从前他忠于太子,那是因为陛下宠爱,立于正统,不管其他皇子如何不满,太子也是板上钉钉的未来帝王,可如今若是皇室血脉有异,有些忠心自也不存在了。
宦官匆匆来传,白竺也只能起身相迎,他不能视物,自然也未见那宦官看见他时惊讶至极的面孔。
“父皇要白竺进宫做什么”魏舒白匆匆赶来时询问道。
“陛下说想要见见太子殿下的救命恩人。”宦官恭敬说道。
“怎会现在要见”魏舒白蹙眉道。
宦官看向了他,眸中示意,微微摇了摇头道“也是太子殿下做事太慢,陛下等急了。”
魏舒白顿时明白,他拱手道“白竺初来京中不久,又是眼盲,劳烦公公多多照顾。”
“太子殿下放心。”宦官一扬拂尘道,“走。”
白竺握紧了沈醇的手,沈醇摩挲了一下他的手指松开道“放心,我会在你身侧。”
皇帝只召见一人,沈醇自然不能跟上,白竺听他声音时稍安,被人搀扶着离开了此处。
魏舒白看向了沈醇道“沈兄要去何处”
“出去逛逛。”沈醇笑着迈出了门。
宫中之人匆匆来,又匆匆离开,魏舒白站在原处,直到侍从进来道“殿下,打听不出什么,可是出了什么事”
“按理来说是没什么事的,但是茂王进宫了,父皇当即便来宣召白竺,甚至未要本宫同去,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魏舒白沉声道,“让我们的人准备。”
“太子殿下”那人惊讶异常。
“照做便是。”魏舒白说道。
皇位之争他看似稳如磐石,可稍有不慎,也会踏入别人的陷阱,皇位之争,一步都不能踏错。
白竺入宫,沈醇直接隐去身行跟随在侧。
那一身清冷之人与这金碧辉煌的宫殿格格不入,非是他配不上此处,而是此处于他,就像是试图攀爬到他脚上的污泥。
利益,欲望,争权夺势,兄弟相残,这里看似最美好,实则藏着最肮脏丑恶的一面。
而真正的推手,又是他。
521都能够感觉到宿主的为难宿主您这么厉害,肯定还有其他办法让白白完成无情道吧。
我向来不喜欢别人打着为我好的旗号干预我的决定。沈醇看着那一身清骨的人道,他也是一样的。
所以即便纠结,有些关也得他自己过,这个人并非柔弱至极的蒲柳。
白竺踏入殿中时老皇帝已然站了起来,他从高座上下来,匆匆行了数步,竟不顾礼仪,直接来到了白竺的面前激动道“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白竺感觉有人靠近,直接后退的数步。
他神色举动有异,老皇帝激动之余蹙眉道“你眼睛怎么了”
“陛下,白公子患有眼疾,不能视物。”宦官说道。
“为何会如此”老皇帝急切问道。
白竺微微蹙眉“不知阁下是”
“这是陛下。”宦官说道。
白竺闻言,松开旁边搀扶人的手,撩起衣摆就要下跪“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起来,起来。”老皇帝直接搀扶住了他,“你这眼睛”
“陛下,白公子是药人之体。”宦官提醒道。
老皇帝喃喃了两句“药人”
他之前说是要用其血入药的药人,竟是他的儿子。
只见画像时便已觉得像,如今见了真人,已然有九分相信这是自己的儿子。
因为这眉眼有八分像极了已故的妻子,剩下的两分却是像他的。
若非是他们的儿子,又怎会如此巧合。
“陛下。”一小太监匆匆从外入殿,将手中书卷呈交。
白竺不能视物,只觉得混乱,却又不能直言离开,只能静心等待。
书卷由宦官转交老皇帝的手上,那是几个带血的证供,证实着当年的产婆因为家中有人被威胁而行了狸猫换太子的计谋。
“前朝旧人”老皇帝看着那几个书卷手都在颤抖,“很好,非常好,他们竟然谋算到如此地步,朕与整个天下都被蒙在了鼓里。”
“前朝余孽,那些人实在罪该万死。”宦官说道。
“让御林军查抄太子府邸,一个都不准放过。”老皇帝面上青筋毕露。
“是”宦官神色一紧,匆匆去通传了。
白竺不明,却未擅自开口说话,老皇帝心绪稍平,看着立于那处的青年道“听说你叫白竺。”
“是。”白竺说道。
“这名字极好,白字适合你。”老皇帝打量着他道,“我儿这些年受苦了。”
白竺诧异道“陛下此话何意”
“殿下,如今的太子殿下是假的,您才是元后所生的嫡子。”宦官解释道。
白竺心中微有诧异,但对于魏舒白是不是太子却不甚在意“他是假的,又为何确定是我”
“殿下,您生的跟元后娘娘太像了。”宦官说道。
“白儿,此事你不必疑虑,朕能确定你是朕的儿子。”老皇帝沉声道,“这么多年,你到底是如何过的可能与父皇说上一说”
他态度倒是和缓,听起来像是一个温和威严的父亲,只是白竺乍然知道身世,却没有什么归属感“草民生于幽谷,自幼被当作药人培养,因毒失明。”
他不过只字片语,可只被当作药人一事就足以想见其中艰辛。
老皇帝见他熟悉的面孔就心疼不已“都是父皇无用,这些年竟从未怀疑过那些人的狼子野心,害得我儿受苦。”
“陛下,殿下已然回来,您切勿再伤心难过,而是该高兴才是啊。”宦官说道,“今后您有的是时间补偿殿下,尽享天伦。”
“是了。”老皇帝喟叹道,“朕的确该高兴,白儿,你可能叫一生父皇”
白竺对他陌生至极,虽然那些话语听起来情深,可他总觉得与自己无关,既是无关,便不必添些无谓的麻烦“还请陛下再验证一番,免得再出什么差错。”
“那便只能滴血验亲了。”宦官说道。
“陛下,草民的血中含数百种剧毒,任何人的血都能融之。”白竺说道。
老皇帝本要同意,如今却怔愣了“不必验了,朕心中有数,即便你不是皇儿,朕也是你的父皇,此一点一生都不会变,你且叫一句父皇听听。”
白竺知道违拗不过,只能开口,可话还未出口,殿外便传来了急报。
“报陛下,御林军反水,已朝此处逼近”侍卫匆匆跪地,大声说道。
“是谁”老皇帝怒道。
“是太子殿”门外侍卫禀报到了一半,却蓦然没了生息。
殿外混乱而安静,刀剑之声交错,也让殿中的人心揪紧了。
“父皇。”一声称呼从殿外响起时,老皇帝看到了一身盔甲的魏舒白。
白竺手指微紧,今日事变,恐生不妙,他今日不该让沈醇跟上的。
老皇帝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着怒火“白儿如今真是出息了。”
“父皇调教的好。”魏舒白的目光从他的身上划过,落在了一旁白竺的身上道,“孩儿也想继续孝顺父皇,可谁能想到世事变化如此快速。”
他本来以为他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却不想有朝一日会被告知自己是那只狸猫,换了太子的狸猫,而白竺才是那个真正的太子。
命运无常,但幸好他做了两手准备。
“此事发生时,你不过是襁褓中的孩童,朕无心怪罪于你。”老皇帝看着他,仍能想起多年疼爱,他是真的将他当作亲生儿子疼爱至今的,只可惜竟是前朝余孽,“你若此时收手,仍是朕的儿子,朕仍能保你一生荣华富贵。”
“可此生都与皇位无缘了。”魏舒白看着他笑道,“父皇,我们是同一种人,今日你放过了我,但总有一日会消磨光曾经的感情,只想杀之而后快,更何况我还对白竺生情,父皇可能容忍我如此”
老皇帝面色僵硬,拳头握紧微微颤抖“可你若杀了朕,他可还能容你”
白竺微微垂了眸,皇室之中的父子,何其可笑,与他的师父又有何区别
“他恐怕还未认父皇为父吧。”魏舒白抬手,无数的侍卫涌了进来,直接将此处包围。
“卓一”老皇帝喊了一声,却没见任何人出来。
“卓一。”魏舒白喊了一声。
一人立于了他的身侧拱手道“殿下。”
老皇帝几乎目呲欲裂“你竟敢背叛朕”
“非是背叛,只是我给了他他想要的,良禽择木而栖罢了。”魏舒白说道,“父皇,您想怎么死”
老皇帝屏住了呼吸“白儿,你当真要做到如此决绝全然不顾念多年父子之情了么你即便今日夺了宫,各处藩王也不会认的。”
“只要杀了知道的人,我就还是名正言顺的储君。”魏舒白开口道。
“那白竺呢”老皇帝看向了一旁静立的白竺道。
“他不好管闲事,不会说。”魏舒白说道。
此一生,他都不会让白竺有机会踏出皇宫。
“可皇位本该是他的。”老皇帝说道。
魏舒白眸光微敛,确实他才是乱臣贼子,而白竺为名正言顺。
“草民对皇位无意,天下之人也不会认一介眼盲之人为主,”白竺开口道,“二位请不要牵扯草民。”
他想待的地方从来不是这里。
老皇帝蓦然屏住呼吸,他拔出了一旁侍卫身上的剑,挥向的地方却不是魏舒白,而是静立一旁的白竺。
“卓一”魏舒白喊出声的时候身旁的人动了,一声脆响,那把剑却被不知从何处弹出的石头击断。
白竺蓦然仰头,魏舒白已然看向了停下来的卓一,口型示意着“追”
老皇帝一计不成,已生颓废之感,魏舒白剑毫不犹豫的穿过了他的胸膛。
一旁的宦官直接吓得尿了裤子。
“我给过你机会,可惜了。”魏舒白再挥剑,那宦官同样身首异处。
血腥之味浓郁至极,白竺退后靠住了柱子,心中担忧。
方才那定然是沈醇,若是他知道了,魏舒白绝不会放过他。
这一场宫变并未持续多久,刀剑之声渐歇,四处都在清扫着。
魏舒白看着被侍卫守着,独自倚柱站立的人,难掩胸中澎湃之情,几步走了过去道“白竺,事情已经结束了。”
“真的结束了么”白竺面向他的方向问道。
“当然。”魏舒白说道。
“那你放我离开。”白竺说道。
“除了这件事,其他事情我都可以答应你。”魏舒白说道。
“那放过沈醇。”白竺冷声道。
“只要你答应留在宫中,我就放过他。”魏舒白说道。
“你发誓。”白竺说道。
“我发誓,若是违背答应你的事情,天打五雷轰。”魏舒白说道。
白竺微微松了肩膀,魏舒白试探的想要用手碰他,却被他下意识的扭头躲过“殿下想做什么”
“抱歉,是我太着急了。”魏舒白收回了手说道。
人已经是他的了,的确不用着急,他有的是时间和耐心。
“先扶他回去休息。”魏舒白说道。
“是。”侍从说道。
白竺随之离开,过了半晌,卓一落在了他的身侧跪地道“属下无能,追丢了。”
“他的武功很高,追丢也属于正常。”魏舒白将他扶了起来道,“但他还会回来的,你只需要守在白竺的身边,他自会自投罗网,到时候,格杀勿论。”
“是。”卓一说道。
宫中清扫,魏舒白放出了风声,称刺客沈醇胆大妄为,弑君妄上,全国通缉。
京中戒严,各个府邸皆被重兵包围,大街之上门可罗雀,颇有风声鹤唳之感。
“殿下,蔺王逃出京城了。”有侍卫匆匆报备道。
“派人去追,名头是蔺王教唆沈醇刺杀先帝。”魏舒白的眸中全是狠戾之色。
敢挡他的路的人,都得死。
宿主,魏舒白真坏。521说道。
沈醇立于侧殿中看着正在烛火下静坐,每每有点儿风吹草动就坐立不安的白竺道嗯,他得感谢阿白在历劫。
521自动解读下一句话要不然他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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