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九
还没有出来
一个人坐在接待室的沙发上, 奈奈子抱着靠枕,等了好一会儿,但是社长的治疗好像还是没有结束, 乱步也没有从医务室里出来。
果戈里不知道在哪里, 奈奈子在侦探社里没有看见他的影子, 可能是国木田让他出门跑腿干什么活去了,奈奈子想问国木田, 但是国木田他们看起来很忙, 奈奈子站在接待室的门里, 探头探脑地看了好几次,国木田都不是在打电话就是在敲键盘,完全就是分身乏术、忙得团团转的样子。
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向了9, 奈奈子背着书包,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出了侦探社,回家去睡觉。
夜晚的横滨比白天降了些温度,但依然有些闷热,微弱的晚风穿过大街小巷,给路上的行人带来了些许的凉意。
从侦探社走回住的公寓,一路上都是宽阔的大路。附近的一片是商业区,入夜后也还算是热闹, 没有什么偏僻危险的小路。街道两侧的商店灯光明亮,招牌上的霓虹灯闪烁。
来往的行人形形色色,有成群的, 也有独自闲逛的。刚下班的上班族, 出来购物的年轻人, 还有约会的情侣, 混杂在各式各样的行人之间, 背着书包,穿着校服,奈奈子一个人走在街道上,显得既突兀又奇怪。
偶尔会有路人对她投来探寻的视线,但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几秒,也就草草收回了。大家各自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做,没有太多的心思分给一个从自己身边路过的普通中学生。
走在路上的奈奈子闻到了鲷鱼烧的香气。
刚出炉的鲷鱼烧香喷喷的,她的肚子不是很饿,也没有觉得嘴馋,但就是单纯地觉得想要咬一点什么东西。因此她停下了脚步,左右张望了一下,看见了路边开着的一家小小的鲷鱼烧摊子。
奈奈子背着书包,小跑了过去,在店铺前停下,仰头盯着招牌上各种口味的鲷鱼烧,黑漆漆的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排在奈奈子前头的是一对情侣,年轻的男女拿到了做好的鲷鱼烧,就互相依偎着走了,露出了站在他们身后的奈奈子。奈奈子个头矮,整个人完全都被他们挡住了,看见了突然“冒出来”的奈奈子,摊主一时间都被吓了一跳。
摊子的檐下挂着灯笼形状的挂灯,在昏黄灯光的映照下,摊主慢了一拍,才看清了奈奈子的模样,只是个很认真地在看招牌、所以显得有些面无表情的中学生而已,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人形木偶。
顿时松了口气,摊主很快换上了热情的语气,对奈奈子问道“小姑娘,要来份什么口味的”
奈奈子又盯着招牌看了一会儿,才把视线移回到了摊主的身上,一板一眼地回答他“巧克力的,小个的,要一个。”
“诶、好,小个的给你来一个”
摊主吆喝了一声,立刻就手脚麻利地清理了炉台,舀了勺面糊就准备往小个些的模具里倒,但他手里舀着的面糊还没倾下去,边上就突然插进了个少年的声音。
“不、要一个大个的。”
听见熟悉的声音,奈奈子转过脑袋,就看见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果戈里。
果戈里低头笑眯眯地看着她,粲金色的眼眸微弯,脸上是一如平常的笑容,就站在奈奈子的身边。
摊主要倒面糊的动作停了停,瞧了一眼突然冒出来的果戈里,还是很有商业精神地先对奈奈子询问道“小姑娘,要小个的还是大个的”
奈奈子想了想,没有立刻回答摊主,而是先对果戈里说道“我要吃尾巴。”
“好唷。”果戈里答应了。
奈奈子这才对摊主说道“要大个的。”
“好嘞。”摊主应声,手腕一转,面糊就倒进了边上另一个大些的模具里。
鲷鱼烧很快烤好了,奈奈子从摊主手里接过了鲷鱼烧,刚出锅,拿在手里还有点烫,外皮酥酥脆脆的,散发着鸡蛋和巧克力的香甜气味。果戈里在付钱,奈奈子小心地把鲷鱼烧从中间掰成了两半,里头的巧克力酱缓缓地淌了出来。
奈奈子自己拿着鱼尾巴的半边,把鲷鱼的“脑袋”给了结完账的果戈里,两个人一起朝家里的方向走去。
低头啃着鲷鱼烧,奈奈子走得很慢,吃得也很慢,就好像是在拿鲷鱼烧磨牙一样,咬半天,才咔嚓地咬下一小块,然后慢吞吞地吸溜吸溜把流出来的巧克力舔干净。
“果果里。”奈奈子一边咬着鲷鱼烧,一边慢腾腾的叫道。
“什么”果戈里已经把半个鲷鱼烧差不多快吃完了。
奈奈子对他问道“社长爷爷受伤很严重吗”
“唔”果戈里思考了一下,“大概就是离超级不妙只差那么一点点的程度吧。”他说着,用指尖比划出了很短的一点距离,“像是这样的一点点。”
“”奈奈子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路,过了一会儿,才蹦出了一个作为回答的语气词。
“噢。”
奈奈子这么说道。
果戈里侧过了脸,低头看向和自己并排走着的奈奈子。奈奈子的脸上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就好像只是在认真地吃鲷鱼烧而已,黝黑的瞳孔里映着一点路灯落下的光。
“你不想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吗”果戈里问她。
奈奈子摇头。
知道了反正也没有用,她什么都不会干,这种时候只能自己照顾好自己,尽量不给大人们添麻烦。也还好虽然她什么都不会干,但是自己照顾自己还是会的。
社长被人袭击受伤了,大人们好像都因为这个忙得不可开交,她要是去问的话,他们还要停下手里的工作,花时间解释给她听,那她还是不要去问了。
“是出现了一个厉害的暗杀者喔。”果戈里说道,虽然奈奈子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果戈里却还是什么都知道一点的,“福泽先生在回来的路上碰到了对方,追着对方进了小巷后就被袭击了。”
他没说自己是怎么知道的,只把事情的起因和经过告诉了奈奈子,奈奈子没说话,只是咔嚓咔嚓地啃着鲷鱼烧,走到公寓门口的时候,鲷鱼烧啃完了,她把包装袋丢进了一楼大厅摆着的垃圾桶里,然后和果戈里一起进了电梯。
“袭击”
午休,听说了福泽社长受伤的事情,正和奈奈子一起吃着便当的三轮吓得手里的饭团都掉了。
她在侦探社打过工,知道侦探社的社长福泽先生是一个多厉害的人。小学的时候,社长还在龙头战争里救过她一次,是个能用太刀劈子弹的超顶尖剑客,这么厉害的福泽社长竟然也会因为遭到暗杀手上,这让三轮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最近晚上还是不要打工到太晚回家了吧
她在心里有点害怕地想到。
“福泽社长还好吗”三轮问道。
“不知道。”奈奈子咬着从食堂买来的炒面面包,嘴巴里在咀嚼东西,这让她的吐字听起来不太清晰,“早上爸爸没有回来,昨天晚上我回家的时候,社长爷爷好像还在做手术。”
侦探社的手术室奈奈子没有进去过,与谢野平时都把门锁上了,可能是因为里面有什么昂贵的仪器。奈奈子有碰到过几次受伤的社员被送进手术室里做手术,与谢野的医术似乎很厉害,一个人就能完成整场手术。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社员们平常会进手术室,全都是因为刀伤枪伤之类的伤口,伤口处理的多了,与谢野在这方面的医疗水平也就愈发精进,附近医科大学还会请她去讲课。
“希望福泽社长没事。”三轮小声祈祷了一句,伸手从便当盒里捡起了掉下的饭团,想了想,又提议道“要不要去神社给福泽社长求个御守听说车站附近的那家神社挺灵的。”
封建迷信要不得,求御守除了心理安慰以外本质上并没有任何卵用虽然奈奈子是这么想的,但是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咬着炒面面包,含糊地“唔”了一声。
放学的时候,奈奈子刚收拾好书包,还没出教室,就接到了乱步的电话。
“爸爸今天晚上不回家了。”乱步在电话里对她说道,“有人去学校接你了,在外面吃完晚饭就回家,今天不用回侦探社了。”
“果果里来接我吗”奈奈子站在课桌边,扶着放在桌面上的书包,语调没有起伏地问乱步。
“不。”手机里传来了乱步的回答声,“不是果戈里,也不是侦探社的人,你到了校门口就知道了。和其他的同学一起,不要自己一个人走去校门口。”
奈奈子“噢”了一声,又老实地听着乱步和她交代了几句话,才挂断了电话。
不知道乱步为什么说要和其他的同学一起走,三轮已经去社团了,奈奈子也没有其他人能陪自己一起走去校门口,但是刚开学,很多社团都还没开始部活,这两天放学后直接离校的学生还是不少的。
混在一群放学的学生里,奈奈子背着书包,也这么蹭着走到了校门口,还没出学校,就看见校门口堵着一群人。
“帅哥”
“还是两倍的帅哥”
“白色头发的小哥好帅,是我的菜嘿嘿”
“黑发的成熟男人不香吗”
“哇哦,这个胸肌,啧啧啧”
“”
正是放学人流的高峰期,一群学生把校门口堵得水泄不通,无数的“窃窃私语”混杂在一起,让校门口变得像是菜市场一样嘈杂。围在学校门口的学生有男有女,所有学生的视线都被人群中站着的那两个男人吸引住了。
那是两个奈奈子还算眼熟的人。
站在校门口靠左边的那个蓬松白发飘逸、穿着黑色制服、自带美颜特效滤镜、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就是那个那个谁谁谁来着,总之就是很有钱的那个盲人柱子。
站在校门口右边的那个黑发柔顺、面容英俊、像是大哥一样自带狂气、三十来岁的男人,就是那个那个谁谁谁来着,总之就是那个在海边钓鱼,摔坏了她的手机至今没赔的那个谁。
一个名字都没想起来的奈奈子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抬脚就选择了绕道走,这两个人不管哪个她碰到好像都没好事。
她的爸爸再怎么不靠谱,应该也是不至于让这两个人男人其中的哪个来接她的。
两个男人好像在说什么话,周围乱哄哄的,奈奈子也听不清楚。她费劲地挤出了人群,出了学校,站在宽敞了许多的马路边,左右张望了一下,也没看见哪个眼熟的人,也不知道是谁来接她。
奈奈子刚打算再给乱步打个电话,一个穿着校服的男孩停在了她的面前。
不知道是哪所学校的制服,男孩的发型很酷炫,黑色的头发像是海胆一样炸起来,视觉上就给人一种很“扎手”的感觉。奈奈子感觉他应该是个小学高年级的男生,虽然他的个头比奈奈子还高一点,但是他穿着的夏季校服是短裤,只有小学男生的夏季校服才会是短裤,中学男生的制服就都是长裤了。
男孩的身边还站着一只白色的大狗狗,毛乎乎的,看起来蓬松又柔软,不知道是什么品种,有点像是狼。
“江户川。”男孩语气平静、但却十分确定地对奈奈子叫道。
“唔”拿着手机的奈奈子歪了歪脑袋,手里的电话还没拨出去。
“乱步先生让我来接你。”男孩说道。
奈奈子“”
奈奈子很迷惑,她不明白让一个小学男生来接一个中学女生放学,这是一种什么样奇怪的操作,她以为之前让同龄的镜花来接她放学就已经是极限了,原来这个极限还是可以突破的吗
下次会不会就是织田家刚上二年级的咲乐来接她了
“噢”奈奈子带着一脑袋的问号,干巴巴地回应道,她看着眼前的男孩,感觉对方好像有点眼熟,但是她想不起来是谁了。
她顿了一下,选择了直接问对方“你是谁”
“伏黑惠。”男孩回答了她的问题,“我们小时候见过一次。”
奈奈子挠头,努力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见过一个叫“伏黑惠”的男孩,想不起来那就不想了,但是出于礼貌,奈奈子还是假装出了自己记起来了的样子,面无表情地“噢”了一声。
说完,她又感觉这么回答好像有点太干巴巴了,于是又补充了一句“是你啊。”
语气毫无波澜,有耳朵都能听得出来的敷衍,分毫没有走心,以至于面前的伏黑惠都沉默了一秒钟。
不你根本没有想起来吧。
伏黑惠在心里对眼前的奈奈子说道。
虽然说让六年级的伏黑惠来接自己,好像很不靠谱,但是校门口除了这个她“认识”的伏黑惠以外,奈奈子还认识的人,就只有身后被人群包围起来的“柱子”和“钓鱼”了,相比之下,奈奈子还是选择眼前的伏黑惠。
两个年龄相差不大的孩子并没有理会他们身后依然在对峙着的五条悟和伏黑甚尔,一起朝着江户川家的方向走去了,白色的大狗狗也哒哒哒地踩着小碎步,跟在了他们的身边。
“你是自己来的吗”奈奈子问伏黑惠。
“不,我是和五条老师一起来的。”伏黑惠回答道,“但是五条老师看见了我的爸爸,所以他们就凑在一起聊天去了。”
更准确一点的说法大概是“我的人渣爸爸接了工作想要来绑架你但是在校门口碰见了五条老师,所以他开始和五条老师讨价还价,试图让五条老师出个更高的价格让他不绑架你,但是五条老师反客为主开始管他要我的抚养费”这就是放学路上突然被五条悟扛着一路biu来了横滨的伏黑惠十分钟前听到的大致对话。
至于为什么他的“爸爸”要绑架奈奈子,这个他就不知道了,他只是在到了横滨之后,跟着五条老师去见了一下乱步先生,然后被乱步先生拜托了来接一下奈奈子,所以才来了青学门口等人而已。
奈奈子“噢”
并不知道他的“爸爸”和“老师”都是谁,但是为了让伏黑惠不发现自己压根没记起他是谁,奈奈子还是决定假装听懂了一样,“了然”地点点头。
他们走出去了一小段路,奈奈子突然又停下了脚步。
她转过头,黑黝黝的眼睛眨也不眨,看向了伏黑惠身侧的那只白色大狗狗,认真地盯了十秒钟,视线才慢慢挪到了伏黑惠的脸上。
“为什么狗狗没有栓绳子”奈奈子对伏黑惠问道。
遛狗不栓绳,等于狗遛狗。虽然奈奈子没能成功养狗狗,但是这种基本的社会公德常识她还是知道的。
伏黑惠“”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奈奈子能看见自己的式神玉犬,但是这个时候他上哪去找根拴狗绳出来。
在短短一秒却又长的仿佛有一个世纪的对视之后,六年级的伏黑惠面不改色,他听见自己用十分冷静的语气说道
“这不是我的狗。”
“只是一只恰巧和我一起并排走路的狗狗而已。”
奈奈子“”
她有点怀疑,看了看伏黑惠,又看了看他身边的大狗狗,但是不管是伏黑惠还是狗狗,都满脸写着坦然。
“噢”奈奈子只能十分勉强地相信了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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