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剑星借着伪造的商人身份又一次来到申城, 路过这里最大的一座教堂时,正好看到里面举办着婚礼。
教堂内部传来西洋乐曲声,里面满座的观礼者却是唐装洋服各式都有, 并且门外也围满了凑热闹的观众, 他只能从人头缝隙里隐约可见内部并肩而立的一对新人。
黑西服,白婚纱, 双双背对着门口, 只有站在最高处的老神父手捧圣经慈爱望向他们, 缓缓宣读着什么。
“这是戏曲大家萧老板的婚礼, 因为听说女子成婚年纪太小对身体不好,硬是等了未婚妻好几年才成的婚。”
“新娘的婚纱好漂亮, 听说是应氏商行洋服铺子那边给量身定制的新式样呢”
“听到神父问的话了吗「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或健康、美貌或失色、顺利或失意,都愿意爱她安慰她尊敬她保护她吗」太浪漫了”
“萧大家虽说是国粹传人, 但对洋文化接受度还挺高的。”
“你不知道吗他的小妻子可是个翻译家,精通数国语言, 经她手翻译的书稿在国外都是热销产品很受欢迎的”
絮絮叨叨的议论,捕捉那么几句就可以知道不少那对新人的信息, 听了这么一耳朵的崔剑星也没在意,而是笑了笑继续往前走。
没什么好说的,只有局势平稳, 才能有这样的婚礼和民众们家常的絮叨。
越是想, 他越是觉得自己两年前的决定没有错。
一路没有停顿, 他再一次登门拜访了应家。
“星剑来啦”在家仆的带领下,他首先见到的是应母, 对方叫着他的化名热情招呼着, “是找子玉吗我马上让他们过来。”
对, 是他们。
应大少也在这两年里结婚了因为不堪催婚骚扰, 也没法总靠出国来躲相亲,应大少最后干脆向无所不能的组织求助。
然后真的包分配了一位娇妻。
妻子的身份也不低,是广省那边的大商户之女,幼时熟读四书五经但十四岁以后也出国留洋过,既有应家长辈们喜爱的贤惠模样又不缺和应大少的共同话题。
最重要的是,他们都是组织成员,也有共同的抱负和理想。
在组织的推荐接触下,这两人发现对方哪哪都合自己心意,当场一拍即和十分满意。小两口背后的家族更是同样乐见其成,背地里直夸组织厉害搞政治什么的他们算是半懂不懂,但从这样的私人私事都能解决得如此漂亮足见其背后的能量。
应子玉夫妻俩这会儿是出门了,但听到崔剑星过来也是很快回来,一开口就让他有点无语。
“我们刚在参加萧大家的婚礼,正要过去喝喜酒呢就听到你来了。”
崔剑星“”
算了,没必要扯这个。
三个人闲聊了一会儿,很快上楼去了书房,关上门终于说起了正事。
“东北那边传来的消息你们有收到吗”崔剑星郑重了脸色看向对面两人,“岛国人最近又不安分了,派了兵一直在沈阳附近打转,张大帅向南京发来消息,但主流思想似乎是打算保持好两国的关系,尽量不要过度发生对抗冲突。”
一提这个,应子玉夫妻俩也是沉下脸。
“哼,多少猜到了。”应子玉冷哼一声,“我在岛国那边的同志之前也传过此类消息,说这两年借着华国的经济东风他们竟然也沾光慢慢从之前的内耗里恢复了不少元气,现在看国内发展越来越好,东北那边更是粮草丰足,早些年被迫搁浅的侵华论近期又摆上议案了。”
崔剑星一听顿时皱眉“不是说两年前的岛国内乱里主战的实权派都死得差不多,如今当政吗怎么又开始了”
应少奶奶直接冷笑“还能为什么别忘记那位岛国的最高统治者才是真正的首领,他们全国上下一直都搞皇权洗脑那套,让国民把天皇当神明看呢。神对座下的子民说你们要侵略要战争,就算之前的主战派都死光又有什么关系呢,花点时间再搞来一批“信徒”继续呗。”
崔剑星想起国际报纸上这一位总是用和平天使形象示人的岛国统治者,结合岛国这么多年来在国内干的事,越发反感厌恶的同时又感到无比头疼“他怎么就没死在两年前的内乱里呢。”死了多省事啊。
应子玉睇他一眼“你能保证下一个上台的主事者就不是这个德性,或者更变本加厉吗”
还真不能。
趁着崔剑星哑口无言之际,应家夫妻俩却是相视一笑,在他疑惑反问前直接就道“如果你今天是为这个而来的话真不用担心,组织那边已经有应对,不会让他们得逞的,放心吧。”
崔剑星顿时松了口气,放松之余他也忍不住道“果然,组织在北洋那边也有人,张大帅不会也是其中之一吧别再拿你资历浅那套糊弄我,我不上当的。”
小夫妻俩笑得更厉害,应大少这回再没卖关子“是呀,张大帅就是。而且人家加入的时间比我还早呢。”虽然听说也没早几个月就是。
解决了这个疑惑,崔剑星就没再多问什么,或者说他其实心里还是挺好奇如今南京政府里又增加了多少像他这样的人做了这个谍中谍以后,他每次暗中执行组织给的任务时,就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行动一次比一次顺利。
越是顺利高兴的同时也越是惊悚,每次都忍不住在想这里是不是已经被渗透成筛子,到最后只有总统阁下和他的亲信那么几个人在认真努力。
算了,本来早就大势已去,只希望那天到来时昔日的上司和同僚能淡定接受吧。
年轻的军官扭头不愿再多想,跟应家夫妻又谈起别的。
又是一年秋。
九月下旬,对申城居民来说又是一个寻常的日子,除了报纸上的一则消息让不少人跟着讨论了好一阵。
“号外号外岛国人在昨夜炸毁沈阳南满铁路意图嫁祸我军,作案途中被我军当场抓获,拒捕途中集结军队强行炮轰北大营却被反杀,目前张大帅正和岛国政府商谈岛军挑衅和战俘交还各方面事宜”
报童们挥舞着手里的报纸,在各个大街小巷奔跑相告,不时引来路人叫停急急忙忙买上一份。
这才消停几年,他们日子好不容易过得有点滋味,竟然又来打仗
“岛国人也太烦了,他们内战才停两年竟然又盯上我们”
“我姑妈家就住在沈阳,这几年日子才好过一点他们竟然又来幸亏打赢了,不然又要搬家。”
“就看不得我们好是吧”
街上的人们在谈,萧氏戏班里也有人在谈。
“肯定是看不得我们过得好,兜里才有点钱想过点安稳日子就来烦。”已经梳起妇人头的小莲拿着报纸一脸气鼓鼓,“张大帅干得好,把鬼子都打出去,俘虏的鬼子兵一个换一百块大洋,赔死他们”
“快别气了,反正我们赢了,他们丢脸又赔钱都是活该。”戏班里有人问她,“对了小莲,你这才坐完月子没多久,就出门来上工真的没问题吗”
“能有什么问题”小莲拍了拍自己已经休养恢复好的孕后身材,“我可是有听阿露的建议每天严格执行养身和锻炼的,现在养好了肯定要回来啊。报纸上可说过现在的女人除了婚姻也要有自己的事业,唱戏可是我的铁饭碗,让我因为生孩子就放弃登台不可能。”
引来众人一阵乐呵。
这些年工厂开遍全国各地,人手紧缺和大把的月薪刺激下,谁再给别人说“女人不能抛头露面”“女人只能在家带孩子”这些,对方就会举家用各种方式告诉你什么叫“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在“人有我无”“我无丢脸”的大环境下,要有谁家因为这原因不让闺女或媳妇出去挣钱导致买不起电视机洗衣机等等一些电器那绝对是面上无光的。别人一句“你家连这个都没有吗”,都不用后面“那你家还娶什么媳妇嫁什么女儿”这些话出现,不少人就已经自动低头掩面而走了。
像小莲这种被国家抬举的国粹演员,而且还是大火的萧氏戏班的剧组成员,每个月的工钱比工厂里的小头目还要丰厚,这也是她嫁了人也能底气十足的根本原因。打小刻苦学艺,终于成名丰收,两两相加她傻了才放弃。
这也是戏班众人的心声,或者说国内很多在工厂上班的妇女的心声,有钱和没钱时在家里的地位反差太大,只要不傻都知道该怎么选。
所以,越是发现自己正过得越来越好,老百姓才更加痛恨战争,也更痛恨挑起战争的人。
“他们就不能安生点吗大清亡国前不是都赔了那么多钱和地,还不够吗”
“我不管,反正谁要是让我这个好日子断了,我就跟谁拼命,管他哪国人都不行”也有青壮年忍不住道,“让我没戏唱我就去参军”
“这些岛国人真的比洋人烦多了,是因为离得太近吗”也有忍不住发出诅咒的,“哪天把他们的岛全炸平了才好”
这次戏班子里响起了更大的笑闹声,不时有“这个想法好”“小六子你去炸,兄弟们在后面支持你”的附和跳出来。
正热闹着,一阵警告式的咳嗽声从后方传来,众人立马惯性收声,齐齐回头望去就见他们的班主和小妻子并肩站在门口,一个绷着脸一个含着笑望着他们。
“到练功时间了。”
婚后也是一身长衫打扮的俊美班主一发话,戏班众人就像鹌鹑一样缩着脖子全散了。
“真是的,上海这边可是有岛租界的,也不怕这些话被岛国人听到又让他们找到理由无是生非。”萧清砚对自家戏班闲暇时总是嘴不把门的习惯都无奈了,幸亏他们只在自己地盘嚷嚷,不然惹出麻烦都不知道该怎么兜底。
“先生很烦恼吗”身旁的梅露侧头看他。
“应该说是有点怕。”萧清砚忍不住握住妻子的手,脸上带着无奈,“你也知道戏班子火了以后可不只在同乐戏楼唱戏了,其他租界那边的戏馆也有请我们过去的,其中自然不乏各国洋人,我真怕他们在家里说习惯了,到外面也变成顺嘴惹来祸患。”
“倒也是”梅露垂眸,“祸从口出是挺麻烦,以后戏班越来越壮大,大家还这么随性是不太好呢。”
萧清砚看到妻子垂眸像是在思索怎么为他解决这个问题,不由笑了“其实也没那么可怕,小莲他们都是知道分寸的,我多敲打提醒他们总能更注意些。”
“先生说得也是。”梅露也跟着点头笑起来。
“阿露。”萧老板这回是对着妻子无奈,“说过很多次,叫我名字,我们已经是在教堂里宣过誓的夫妻了。”
对方却是眨眨眼直接道“可是我习惯这么叫了呀。”
面对妻子一脸无辜,萧老板抿抿唇顿了一下,然后这位戏曲大家便也眨了眨眼,这双之前还载着清风明月的灵动双眸顿时盈满引人心疼的失落和盼求“阿露”
对着无数权贵和仰慕者都不假辞色的萧老板,这会儿对着小妻子那是可着劲地行使着“勾引”之事,反正同行们为了攀附讨好权贵而他从来不屑的那些手段在婚后他像是不要钱一样的全在妻子身上用了。
这在旁人看来必然要脸红心跳的名伶专情凝视,只是惹来梅露的忍俊不禁“先生这么想我改口也不是不行。”她笑看着他,“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萧清砚精神一振“什么条件,你说。”为了让小妻子改口,彻底抹掉婚前的相处模式,萧老板什么都乐意做。
于是他顺着妻子的示意微微弯下腰,就见对方踮起脚凑到他耳边,轻柔的吐息掠过耳廓,他听见她很小声道“我想看阿砚以后的常服也能穿修身的洋服。”
萧老板的身材很优越,以往都被长衫和戏服笼罩,只有花烛夜时才能清晰可见那完全属于男性应有的宽肩窄腰笔直长腿,不穿马夹西裤太可惜了。
而萧清砚这会儿脸已经完全红了,有心想镇定一下过快的心跳,可刚刚那一声“阿砚”让他止不住的就满是笑意。
“好。”他温柔望她,“只要你一直这样叫我,天天穿都可以。”
这一对年轻夫妻站在那里,互相含笑对视,不远处说是去练功实则偷偷折返偷望的戏班一众纷纷捂着肚子表情各异的再度退散。
明明还没吃饭,他们却觉得饱了。
自从和阿露成亲,萧清砚觉得人生的每一天都特别美好。
每天睁眼就可以看见心爱的人在怀里安睡,连起床给妻子做饭都特别有劲,登台演出更是状态极佳,每天都是神采奕奕。如果演出时间够早能在日落前下班,那还可以去买点菜再回家享受和阿露一起下厨的乐趣。
当然,如果回去晚了,夜幕下小洋楼门口的一盏灯和备好饭菜等他回来的阿露也是十分美好的归宿。
如今他不再不是下九流的戏子,而是国粹传人戏曲大家,有地位,有收入,有妻子,有家。师父传给他的戏班也是如日中天,逐渐壮大。
萧清砚觉得自己现在的日子幸福得就像一场美梦,美得让他沉醉,也可能就是因为太美,所以才乐极生悲。
冰冷的手\\枪,枪口直指戏台上的抱团缩在一起的戏班成员。指到哪个方向,哪边就发出一阵恐惧的惊叫声。
“听说你们萧氏戏班从来不接岛国人的戏约”
一个喝醉的岛国人歪歪斜斜地站在戏台对面,歪着看着台上的人。
“误会,误会我们都接的”将戏班众人挡在身后,萧清砚极力保持镇定,用颤抖的声音高声辩解着,“我们只是登台唱戏的平头百姓,还请这位大人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
“高抬贵手”岛国人呵呵一笑,“可我怎么听说你们还诅咒我们岛国被炸平,我为什么要对你们这种不敬帝国的戏子们高抬贵手”
他这一句话让戏班全员冷汗一下子冒出来了,个个噤若寒蝉。
“怎么不说话了”醉酒的岛国人脸色酡红,可眼里却流出刻毒的光,“你们东北军侥幸赢了一次我大岛帝国,你们这些清奴就以为可以对大帝国随便指手划脚了”
此言一出,不少人就知道这是个参与东北失利的岛国军官,两国之间还在就着那场战事进行扯皮,已经胶着了不短时间,听起来岛方占了下风,所以这个军官应该是被踢出权利中心,所以跑来上海租界这里买醉找事了。
“说话呀怎么都不说话了”那人声调越来越高,谁都能听出他在爆发边缘,“都哑巴了”
说完他拉开保险就扣动板机
“呯”
“啊啊啊啊”
枪鸣和群众尖叫声同时响起,但与此同时,岛国人也被巡捕房的人一把扑倒,倒下前他的枪口被人抓着强行打在了天花板上,接下来就是好几个人压过来。
一番夺枪、压制、捆绑,人终于被控制住。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这些走狗,知道我是谁吗”岛国人还在挣扎,“睁大你们的眼睛好好看看,这里是岛租界,我是你们的主人”
被一通乱骂的警员也不在乎,只是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帽看着他露出冷笑“抱歉岛国先生,没有岛租界了。”
“什、什么”岛国人以为出现了幻听。
那位警员这回很贴心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折叠过的报纸,将其中一块凑到他面前“今天的加急日报,就在三个小时前,你们的政府已经和我国达成关于柳条湖事件的赔偿和赎俘协议,岛国军全面撤出我国边境,并且归还岛租界领土这么大的字您看见了吗”
之前的醉意这回全都被吓醒,岛国人疯狂摇头“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只是一次小失败怎么可能弄到这个地步一定是你们用了什么卑鄙的招术”
“再卑鄙也比不过你们占了南满铁路最后还想炸了嫁祸给我们借口开战吧”警员冷扫他一眼,这次事件里的弯弯绕绕他是不懂,但不妨碍他和其他国人一样都知道岛国政府怂了,岛国军打不过自家军队所以才连租界都不要的直接退了,“闹市里行凶滋事,杀人未遂,带走”
直到巡捕房的人拖着癫狂的岛国人离开,戏台上一直紧绷着神经的萧清砚才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样缓缓瘫坐了下去。
“班主”“班主你没事吧”“班主不要紧吧”
后面的戏班众人慌乱着齐齐将他托住,撑着他重新站起来。
“我没事,没事。”顾不上虚软的脚和满头的冷汗,他的眼睛却是亮的,“你们刚刚有听到吗岛租界没有了。”
“听,听到了。”
岛租界没有了,岛国人撤离国土了,这个国家眼下最大的威胁没有了
当各方报纸铺天盖地宣扬这件事时,全国各地都在讨论这件事,而被岛国毒害过的几座城市都欢喜疯了,东北那边都直接放鞭炮庆祝。
而岛国人为什么会撤,具体原因报纸上也写了。原来是柳条湖一役后续协商出了问题,岛国人总是仗着武器比中方更先进,所以哪怕做坏事被抓个现形,后头不要脸集结攻打中方军队,被反杀俘虏了也依然自信满满,觉得这次战役失利也是他们轻敌大意所致,后续中方要求他们道歉赔偿这类要求他们一概不理,反而十分嚣张地要求中方直接放了俘虏并且反过来要求中方退兵,把东北让出来给满清最后一个皇帝“统治”。
这一系列的态度激怒了中方,直接下令出兵反击了,不但把驻东北的那些岛国兵逼出了边境,还用水师追着他们一直打到了岛国边境,这期间展露了他们在陆地和海洋上十分优越的武装性能,证明了中方拥有反过来侵略岛国的能力。
岛国方在谨慎确认中方拥有大量这样的优越武器后,直接怂了退了当年他占着武器便利侵略过中国,自然十分清楚反过来又是什么下场。
岛侨在两国“友好”协商过后开始陆续撤离前租界地区,这期间其他洋人国度也慢慢回味反应过来。
这个弱小的总是被欺凌的国度不声不响地自己做出了世界水平的武器,如今拥有不输于世上任何一个国家的武装,要不是岛国一再发难可能还要继续憋大招。
这就是东方人说过的“卧薪尝胆”吗这份忍功也太可怕了
如果岛国没反复跳来蹿去让东方人继续蛰伏,后面还会发生什么
看着那些精良的先进武器,和情报里东方人故意透露出来的借着工厂也遍布各地的兵工厂,各国政府细思极恐,越思越恐。一时间,租界的洋人们各个都收敛起来,变得和他们标榜的那样文明又礼貌。
上头的这些交锋对老百姓来说依然算是遥远的,不知其中各种变故的老百姓们只觉得日子又变得好过了一些,往常一些性情跋扈的洋人都不找事了,总是仗势欺人的商洋也不敢在交易里各种霸王条款了。
嗯,萧氏戏班的人被那么一场惊吓过后也彻底改掉了嘴上不把门的习惯。
这让萧老板意外之余也十分欣慰,真笑着跟妻子说他们能这场变化他之前的罪就没白受,得到了妻子的怜爱摸脸。
没人知道被抓进巡捕房的那个岛国人在被保释回国的途中,就因病意外死在了船上。
岛国租界被彻底收回不久,第二个主动要求退还租界的国家也出现了,和英美等国度相比那就是一个小国,在意识到中方的强大后对方做出了和岛国相同的选择,可谓是相当识实务。
当然,这不是第一个识实务的,后面陆陆续续又出现第三个第四个到最后除了那几个自觉是老大哥地位的,其余都还了回去。
此时又过去了两年,崔剑星却早已经不知第几次又找到了应子玉夫妻。
“南京那边差不多已经都是我们组织的人了,连总统阁下都放弃挣扎给了暗示,时机早已经成熟,为什么还不动手”
在北洋军队那边个个都手拿的好武器,连水师都拥有可以殴打岛国的强兵时,南京那边就是再迟钝也知道事情不对了,更明白反抗无用,现在这么长时间过去众人私底下该知道的都知道了,真的就差那临门一脚登高一呼,白日旗变红旗。
但组织就是不动。
“还没到时候,再等等。”资历已经很厚的应子玉抱着自己刚满岁的孩子一边哄一边跟战友说,“反正大家都心照不宣了,再等一会儿也没关系,我们租界都还没全收回来呢。”
还要等租界全收回来
崔剑星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从哪里评价对方这番话,但再继续追问除了得来一句“这是组织的决定”以外就再没别的,只好悻悻回去。
行,等是吧老子也回家结婚生娃去
在崔剑星找到喜欢的姑娘成亲没多久,国际上突然暴发了战事。
“号外号外意国入侵埃塞俄国,埃塞俄寡不敌众即将沦陷”
“号外号外西牙国发生内战,内部左右两派的战争各有其他国家支援,胜负未知”
“号外号外纳粹国吞并奥地国”
战争接二连三,一开始也是吓得国内老百姓一惊一乍。
从最初的“什么又打仗不会打到我们这边吧”
到中期的“我们是中立国不参与他们不会打我们那就行。”
再到之后的“哦,又有参战的了,这次又哪个国”
到现在的“还没完吗怎么这么久算了,我先去买个菜。”
麻木是逐渐递增的。
但对另一些人来说,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x国缺粮食和棉袄,快快,卖过去这一趟就发了”
“s国缺药品啊,正好我工厂积压了一批消耗不掉,这下可以挣一笔了”
应子玉无语的看着国内的商人们各种兴奋的大发战争财,完全不怕死的运着大批货物就往战区那边赶。
“怕什么那边也有接应的华侨同胞,赚到钱了我们一起分,有得挣干嘛不挣”
这只要有百分之三百利润就能冒着杀头风险去干的资本家嘴脸,应子玉都没眼看,不过他也没阻止,这引来了崔剑星等人的一些不解和不满。
“和一些没交集的国家做生意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跟侵略过我国的那些也做交易还卖武器给他们,这不是资敌吗”
“你这就死教条了。”应子玉摇头,啧啧有声,“首先,他们买的是我们淘汰的武器。其次,不多卖点互相干仗的那几国又怎么才能让他们打得更激烈呢当年他们杀了我们这么多人,这次就让他们互相残杀,这不就等于我们挣了他们的钱还顺带把他们的人都给杀了不是吗”
崔剑星等人目瞪口呆,但后头他们发现还有更绝的。
他拿着这些战争财,让政府财政部门以国家的名义又借给了因为打仗而缺钱只能跑来借钱的国家,除了定下债务利息这些惯常条款以外,还附加了一项强制条款让他们把以前从中国或偷或抢来的书籍国宝之类的文物给通通送回来。
不给不给也行啊,我去资助你的敌邦,灭了你照样能拿到想要的。
反正老子现在兵强马壮,有钱有粮,怕你个打仗打到欠债吃土的哦
啧啧,嚣张,太嚣张了。
老崔决定回归军队,帮国家守好门户,省得有谁趁乱跑来搞袭击,比如海对面的某岛国。
他走时嘀咕这些话时没注意到应大少闻言诡异的偷笑,到后面在部队做警惕防御的时候,就得到了岛国绕过民国跑去侵略半岛,然后又在天皇的授意下跑去袭击了出警国的珍珠港。
这一下子惹毛了之前也宣布中立的出警国,对方发飙出兵岛国,并且先后送了岛国两颗蘑菇弹,所过之处一片废墟。
“真、真的炸平了”
炸平的何止是岛国的国土,还有他们洗脑至今的天皇神明论,做下这种错误决策让国民生灵涂炭的当代天皇被失去家园和亲友的民众恨之入骨,是靠着向出警国求救卖了国才得以保命,而“天皇”这个统治者的神圣地位也在这一役跌进泥里在国民内心碎成齑粉。
以上都是后话,说回现状,是这两颗蘑菇弹像点燃了什么一样,让全球战火进一步扩散燃烧,接着就发生了一件让华人不知该怎么说的事大量的洋人难民蜂拥着漂洋过海来到他们这儿避难。
而这个时候为了获得中方的支持或者友好,剩下几个没撤租界的国家早已经都把租界给退了。
突然就感觉老讽刺了。
这一场大战打了足足六年,这六年里老百姓算是就在一旁吃了六年的战瓜,一边唠嗑猜他们什么时候打完一边又在为自家柴米油盐操心。
“死鬼,你看看隔壁小王,人家今年都升厂里的线长了,你怎么还在小组长里面混”
“百货大楼今天出彩电,彩电啊不是黑白的了,是有颜色的电视啊”
“娘,今天跟我一起逛街,我觉得邻街那家服装店有件衣服特别适合你,是的确良布做的哦”
“我想和小梁成亲,可我娘不同意,说他家连台洗衣机都没有,电视还是几年前淘汰的老款,在厂里当普工五年了都没晋升,条件实在太差了。”
“我们店里收了个洋人小工,不怎么会中国话,说话时磕磕巴巴笑死我了”
“彩娟,这个电影票给你。是,是你最喜欢的萧大家出演的戏曲电影,你、你到时候和我一起看吗”
任外面乱成一团,这片国度却是安宁到烟火气十足。在全球战火纷飞的年代,这里蒸蒸日上宛如桃花源。
当这场要铭记于史的二战彻底画上句号的第二年,收拾好自家残局算是勉强有余裕的世界诸国回神后才才发现东方那个曾经辉煌又衰败过的古老国度趁着这段时间再度焕发了昔日的强大,甚至在所有人都没注意的时候已经无比平和地完成了新政权的更迭。
没有内耗,没有倾轧,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似乎很早以前老百姓就在生活上的方方面面被潜移默化着接受了这件事,欢欢喜喜地迎接着一个统一的欣欣向荣的新局面到来。
十月一日那一天,红色旗帜飘扬在新首都北平的上空。
各国代表纷纷前来观礼祝贺,万人来朝普天同庆。
萧清砚牵着妻子的手不辞辛劳也赶来了这早已经人满为患的紫禁门广场,当亲眼看到城楼上的那位开国伟人宣布共和国成立时,他和这里的所有人一样情不自禁高声欢呼起来。
“共和国万岁”
“祖国万岁”
新国成立,一切都很忙碌,但又没有想象中忙碌。
作为大功臣之一应子玉理所当然的被任命了要职,主管国家财政那一块,终于不用遮遮掩掩,他开始满世界找那位最初拉他入伙的那位高人,还有教他怎么完成任务的高人,以及给他各种技术的高人。
没有这些高人在后面指点,他这个小虾米绝对早在十年前就家破人亡,更别提现在的风光。
中途他遇上了让他同样激动的伟人们,这些大领导毫无架子,看见他时还非常欣赏地大夸特夸。
“小伙子,你很好。组织当时最困难的时候多亏有你出钱出力,你给了很大的帮助啊。”
“不不不,该感谢的人是我”应子玉连忙道,“如果不是组织,我早就没了,更别提之后组织手把手的教会我成长我还记得我接的第一个去岛国出差的任务,原本以为是九死一生,但组织里的高人却给了我最详细的任务教程,让我没受一点损伤就回怎么了”
见对面的领导们面露异色,应子玉迅速意识到不对。
“没有教程。”大领导直接摇头,“我们只是收到岛国那边的政团意图对国内出手的情报,所以想要派合适的人去刺探具体情况,如果有能力将阴谋当场粉碎那是再好不过。”
当时组织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势力不显,又哪来的余裕伸手到岛国那边了解更多的情况,发布那个命令时甚至都是有些无奈的。觉得任务失败的可能性很大,让组织里的同志白白牺牲性命,可如果什么都不做面临的局势只会更加严峻,只能硬着头皮这样下令。
没想到主动请缨的小同志完成得那么出色,在他回国时拿到岛国密报,看到当时的掌权首相在遇害前还打算对济南出兵制造事端,都还惊呼好险。
结果现在,是中间有环节是他们双方都不知道的吗
应子玉首先忍不住“那,那当时组织的无线电技术”
大领导比他们更吃惊“这不是你们应家自己意外得来的技术吗”
“那,那武器工艺”
“是各国的海外华侨送来的,不是组织自己研究开发的。”还是那句话,没那钱和人。
“那,那有没有精通玄学的大师就是能精确算到时分秒的那种厉害大师”
“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能人”
双方聊到这里脑子都已经炸开,再转过念头就只剩下一个字查
穷尽无数人力功夫,终于在源头找到了一个叫“刘大辉”的人,但再查下去就会发现此人其实在十年前,还是加入组织不到一个月的时候就因为任务失败死亡了。
有人在他死后利用这个身份混进了组织,暗中帮忙了近十年却无人发现丝毫痕迹。
应子玉在这时忽然想起了最初他们应家和“他”联络的那个墙洞,那里早就被废弃多年,而如今他鬼使神差的亲自去了一趟。
拿开活砖,里面放着一封信,里面是一张薄薄的纸。
仍然是打印的字体,上面只有一句话
愿这片国土再不被战火侵扰,愿有志之士美梦竟成。
霎时,应子玉泪水蜂涌落下。
呜呜
游轮的起航的鸣笛声响起,巨大的铁船缓缓离港。
游轮内部二楼的旅客厢房,有一半被萧氏戏班的人包场住下了。
“出海了出海了”有才十几岁的少年兴奋地来回跑跑跳跳,“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坐这么大的船,还要出国表演呢”
“安静点你这皮猴”他跑得太过火,被另外一个长辈拍了一下,“这次是我们萧氏戏曲剧团代表中国赴海外表演,一举一动都代表国家形象,你再这么跳下回就不带你了”
小少年一听再也不敢熊了,乖乖被长辈给拎着耳朵带回去。
看到这一幕的萧清砚忍不住就是一笑“这让我想起第一次代表国家乘船出海,大家那时都很激动,现在都成教训新一辈的老人了。”
此时的他再不是当初惯常的长衫打扮,而是更西式日常的衬衫长裤,外面罩着修身的风衣,很简单的打扮,却让周围路过的人不由自主将视线放在他的身上。
有一些大胆的女孩面露惊艳,正想上前搭个讪,就见对方侧过身望向另一侧关心道“阿露,要不要去甲板上吹吹风”
他这一移动,其他人才发现站在他身侧的女子,和男子一样她一身简洁的长裙,一头长发披散在背,抬头露出整张面容时准备搭讪的姑娘们就面露讪讪的直接走远了。
“我听阿砚的。”
她看着他,一双眼睛弯成月牙,一如既往温柔明媚。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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