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虺那手在言知瑾眼前晃了一下, 王潮和他身上的动物幼崽都变成马赛克。
他就看着一团马赛克蛄蛹。
“收起来吧。”他舔舔下唇。
现在更恶心了。
言虺又在他眼前晃了一下,王潮的惨状清晰起来。
“他还活着吗”言知瑾问。
“应该还没有死。”言虺说。
也是,如果这么容易就让他死了, 也无所谓惩罚了, 就是因为能让他长久地感受到痛苦,才叫报复。
虽然王潮现在看起来, 已经是一具空荡荡的躯壳了。
他的肚子已经要被掏空了, 脑子却还保持着清醒, 他清晰地看到了,自己被那些毛茸茸分食的全过程。
他在这个时候,是不是还在脑海里咒骂这些曾经被自己不屑一顾的弱小生物。
王潮的眼珠子向外凸出, 从柔软蓬松的绒毛间探出来, 盯着言知瑾。
言知瑾静静地看着他。
他空洞的眼神似乎在求救, 身体的疼痛已经榨干了他的精力, 他精神涣散, 只有求生本能还在挣扎。
言知瑾闭上眼, 有点疲倦地说“还是救他吧。”
言虺打了个响指,原本紧紧啃咬着王潮的动物幼崽, 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
它们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分裂出更多的个体,然后一个跳到另一个头顶, 搭成一个毛绒巨物,向着言虺冲过去。
言虺轻笑一声, 漫不经心地向它们一指。
毛绒怪物的胸口位置好像中了一枪,原本在那里的动物幼崽被弹开, 只留下一个巨大的窟窿。
很快有其它的动物去填补空缺。但这种拆东墙补西墙的行为, 使得它的外形更加怪异。
言虺的手指轻盈地移动。
毛绒幼崽们溃不成军, 弥补空缺的速度越来越赶不上洞口出现的速度。
“等等,”言知瑾说,“我能捡一只回去研究吗”
言虺硬生生暂停动作,不悦地说“你想要什么样的动物,我也有,不用要她的。”
言知瑾摇头“你们不一样。”
言虺更加阴郁。
“我想拿它回去研究一下,你们的力量肯定有差异。”
言虺不语。
“不抱着它喂食,也不让它上床,不会每天按时摸它的头和尾巴。”
言虺心满意足地“嗯”了一声,从那群毛绒动物幼崽里挑出几只,抱到言知瑾面前“好吧。”
言知瑾从一堆小猫小狗小仓鼠里挑出一只小兔子,白毛,立耳朵,黑眼睛,还有厚厚的黑色眼线。
小兔子脸颊的毛上还溅着血,乌溜溜的眼睛无辜地忽闪。
言知瑾摸摸兔头,把它揣进怀里。
两个人报了警和救护车,把奄奄一息的王潮等人送进了医院。
言虺给王潮留了一命,把他的伤口伪装成被蛇咬伤,皮肉溃烂。虽然不会死,但大概需要截肢。
李论也及时被送到医院,性命无忧。
两个人折腾到半夜,才回到家。
言知瑾先把小兔子的毛擦干净,把它在小窝里安置好,才去洗澡。
他洗完澡,躺在床上。
明明身体已经疲惫得动都不能动,大脑却仍旧亢奋,怎么都睡不着。
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李论绝望的呐喊和王潮被毛茸茸的动物幼崽啃食的画面,以及那个光球炸裂时,身体里涌动的力量感。
这种感觉很奇怪,他一会因那些惨烈的画面感到反胃不适,一会又觉得精力充沛,思维活跃,想回到研究所开几个新课题。
他就在这两种状态里变来变去,一会冰山一会火海。
一个冰凉凉滑溜溜的身体窸窸窣窣地钻进被子,缓慢地游动。
“还没睡”黑蛇在他耳边吐着紫红色的信子。
言知瑾翻身,抱着蛇类似于胸口的地方,脑袋枕在蛇脖子上。
黑蛇歪了一下脑袋,用尾巴松松卷住他的腿,身体随着呼吸舒缓地起伏。
言知瑾抱着蛇,听他的呼吸声。
蛇的呼吸声很轻,也就是夜晚寂静,他又凑得近,才能隐隐约约地听到。
蛇的呼吸很有规律,他听着听着,终于有了一丝倦意。
言知瑾长长呼出一口气。
他兴奋的大脑好像耗尽了力量,准备放他休息了。
“不觉得恶心了吗”黑蛇用舌尖探探他脖颈后面的味道。
言知瑾缩了一下肩膀,捂住被吹冷气的腺体,“嗯”了一声。
“对于我们来说,那是司空见惯的事,忘了你接受不了。以前我都会注意,但这次是她做的,我没反应过来。”蛇用尾巴尖卷卷他的小腿,吐着寒气,“我下次小心一点,不让你看到。”
言知瑾想,其实也不是太可怕。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好,言虺还是太照顾他,把他想得太柔弱了。自然界里的血腥画面,未必就比这些可爱。
他甚至有点想反驳,说自己不需要被保护得这么严密。
“不,我不是说接受不了那种画面。”言知瑾欲言又止,“我是在想”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可能是觉得,人与人之间非要互相倾轧,拼得你死我活,让旁观者觉得寒心吧。
“可能和你说的一样,一下子接受太多信息,大脑会因超过负荷而停止工作。晚上的事太多了,我暂时没缓过来。”言知瑾自嘲地说。
言虺却说“没关系,你一定可以适应过来。”
言知瑾也不知道他从哪来的信心。
一方面觉得他弱不禁风,会惧怕那些诡异的画面,另一方面又坚信他最终可以承受一切。
“你一定可以,”言虺笃定地说,“你会如愿以偿地,知晓一切你想知道的事情。”
言知瑾的胸口,好像有一团温暖的火光,在徐徐燃烧,不烫人,但足以支撑着他走向黑暗的未知。
“我会陪你去。”言虺向前游了一段,把他的胸口也缠了一圈,把他裹得只剩一双眼睛。
“你是最伟大而隐秘的力量,你会解开所有秘密。”言虺向他许诺。
言知瑾像被丝带装饰的礼物一样,静悄悄地躺在床上,只有眼睛还能眨眨。蛇鳞在他脸上刮来刮去,留下自己的气息,沙沙沙的,有点痒。
他把蛇从尾巴开始往下拽“宠物蛇不要缠主人。”
“哦。”黑蛇委委屈屈地从他身上盘下来。
礼物被拆开了。
言知瑾的睡衣都被拧得皱巴巴的。
他揉着蛇尾巴尖,拍拍自己旁边的空位,说“好好睡觉。”
黑蛇又高兴地游过来,差点把被子掀掉。
言知瑾一边按着被子边缘,一边继续蛇尾巴。
其实蛇尾巴只有排泄器官往后的一小部分,但是因为黑蛇整体很长,所以尾巴也显得很长。
在排泄器官所在位置附近按一按,会弹出两个交接器。
言知瑾心如止水地狠狠一按。
黑蛇身体剧烈抖动,震惊地看着他。
言知瑾看着那两个“咻”地弹出来的东西,心情舒畅,安心地背过身睡觉。
“你还背对着我。”蛇用尾巴戳戳他的后背,在他耳边发出威吓声,“我要下手了。”
言知瑾岿然不动。
蛇恐吓了半天,见他半点反应都没有,认命地把自己蜷起来。
身后的蛇发出不太规律的呼吸声和沉重的叹息。
言知瑾把脸埋到被子里,捂住耳朵,脸被闷得热乎乎的,睡得异常安稳。
王潮和李论的事,惊动了整个社会。
谁都没有想到,校园暴力行为,引发了这样的惨案。对校园暴力的监管政策、对学生道德素养的教育课程,都提上了议程。
还有人提出应该严格管理蛇的养殖和贩卖,避免这种生物害人。
一时之间风声四起,说帝国要禁蛇了,快把管辖范围内的蛇都抓起来。动作快的,把几个繁殖宠物蛇的卖家都给端了。
言知瑾和同行严词抗议。
严格管理蛇的养殖和售卖可以,直接灭蛇和摧毁原本的繁殖产业不可以。不说那些野外的蛇本来就是无妄之灾,突然禁止蛇类养殖,毁掉的不是企图伤害其他人的人,而是许许多多以养殖为生的家庭。
关键时刻,沈成风站出来发言。
他一拳头打烂假人的脸,杀气腾腾地环视一堆记者,声如洪钟地问“我一拳打烂你的脑袋,是不是所有人都要砍手他要用蛇害人关蛇什么事没有蛇他不会直接用刀子吗”
在场的人噤若寒蝉,一个字都不敢说。
然后回去写了新闻帝国元帅称所有人应该砍手。
把沈成风气得又开了新闻发布会。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就到了暑假。
学生们考完试,依依不舍地和言知瑾做最后的告别。
言知瑾也向他们点头示意,祝他们能拥有一个愉快的暑假。
夏舒荷看人走得差不都了,磨磨蹭蹭走到他跟前,揪着裙边,紧张地问“教授,研究所需要暑假临时工吗不是很重要的那种,就随便做点杂活,找找文献,跑跑腿,工资也不要求,能学到点东西就行。”
“你不回家吗”言知瑾问。
夏舒荷摇头,睫毛忧愁地垂下“我不想回去我想趁着放假,好好充实自己。”
言知瑾思忖道“我这段时间不在学校,可能要半个月才能回来。”
夏舒荷低落地说“哦”
“不过我可以联络其他人,看他们有没有什么事交给你做。”言知瑾把方眠的联系方式推给她,“方副教授,你应该认识。”
夏舒荷还没从一连串的冲击里回过神来,捧着新加上的名片,深深鞠了一躬,兴奋到语无伦次“谢谢谢谢老师。”
言知瑾摆摆手,说“多学点东西也好。你有毕业之后,继续学习的打算吗”
夏舒荷愣了几秒,喜出望外地惊呼“您是说如果我读研读博的话,愿意收我做学生吗”
言知瑾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你的天赋和努力,我都注意到了。如果你愿意继续学下去,欢迎你以正式成员的身份加入研究所。”
夏舒荷拼命点头“愿意当然愿意”
孟千霖大声地和同伴们谈论着暑假旅游的事,经过言知瑾身边的时候,把他和夏舒荷讲话的音量都盖过去了。
言知瑾暂时停顿。
孟千霖装作不经意地问言虺“助教,你暑假去哪啊听说省夏天的风景很好,我们商量着要去,就觉得几个oga一起去有点不安全。你有兴趣吗”
言知瑾嘴角的笑容完全消失。
他有点烦躁地交换着支撑腿。
言虺原本坐在一边,听言知瑾和夏舒荷交流,听到孟千霖说话,慢了好几拍,才懒懒地抬起眼皮。
“我”他缓缓绽开笑容,缱绻的眼神望向言知瑾,语气也充满宠溺,“我和教授出去旅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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