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虺对言知瑾小时候被排挤的事情耿耿于怀。
他是真没想到, 还有人不长眼睛,教授这么好的人都孤立。
“也不算孤立,我本来就是跳级上去的, 和同学相处的时间很少,和他们也没有共同的爱好,本来就成不了朋友。”言知瑾垂下眼睑,回忆道, “我也不是很需要朋友。”
他这么说, 蛇就更愤怒了“是他们不配成为你的朋友。”
“不是每个人都适合成为朋友,也不是无法成为朋友, 就证明某一方做错了什么,或者是配不上另一方。”言知瑾弯起嘴角,拍拍蛇脑袋,捏住他正在嘶嘶喷气的吻部,略带严肃地说, “只是因为不适合。正如豺狼虎豹和羚羊野兔无法成为朋友,他们本来就不是同类。”
蛇扭动着身躯,冷气随着吐信的动作洒在他脸上。
蛇愤慨道“他们是想欺负你”
“小孩子的喜好总是很简单, ”言知瑾垂下手,摆弄着床头的花,语气平淡, “就因为是孩子, 所以不会伪装对异类的恐惧。我大学后,这种情况就好了,一方面是因为, 大家经历得多了, 想事情没那么非黑即白, 另一方面,每个人都在某方面是异类。”
他掐掉一片花瓣,指甲里浸满姜黄色的花汁。
“还有很多人会为了某种目的,伪装成友善的样子。”
他若无其事地擦掉指甲里的污渍,说“我不是真正被欺凌的那批人。我有我的家人和我的蛇,我什么话都可以和他们说。他们不会让我在学校受人欺负,也会支持我的爱好。”
“我也是,”蛇将头凑到他脸颊旁边,珍视而郑重地用冰凉湿润的吻部触碰他的脸颊,“我也不会再让人欺负你。”
言知瑾睨他一眼,声音里隐隐带着笑意“你不算我的蛇吗”
言知瑾和言虺下楼的时候,沈知瑜一如既往地在和店主聊天。
他们聊得很流畅,看到两人下来了,也只是简单地打了招呼,让他们在一旁坐一会儿,等待晚餐。
店主名叫斯诺夫,比他们稍微大几岁。
“正是因为主的恩泽,才有了现在的我。”斯诺夫握紧自己的项坠,恋慕地望着远方,“是主引导我走向新生。”
他说“你知道吗我一出生就发了高烧,眼睛瞎了。”
沈知瑜“咦”了一声,刷刷刷翻动前台桌上的书,惊异地看着他“可是这些书”
“不是盲文。”斯诺夫微笑着牵起他的手,戳向自己的眼睛,“我现在已经复明了。”
沈知瑜吓了一跳,在手指碰到他的眼球前,用力挣脱他,抱紧自己的手腕。
斯诺夫身子向后倾倒,差点因为他的动作摔倒。但他并没有生气,而是痴痴地说“是神重新赐予我光明。”
“我出生在一个很普通的家庭,父母都是beta,我上面还有哥哥姐姐。他们本来盼着我出生,能给家里多打一份工,可惜我一出生就是个残废。于是他们把我扔到了孤儿院门口,希望我自生自灭。”
“可你不是”沈知瑜惊讶地站起来,想去看他的后颈。
斯诺夫转过身,撩起自己的长发,露出纤细白皙的后颈上,那独属于oga的腺体。
他自豪地说“是神,让我恢复视力的同时,变成了oga。”
“”沈知瑜被震惊得半天说不出话。
他皱起五官,自言自语,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beta能变成oga这不就是戚叔叔他们当年想研究的东西那按照你的说法,是不是也有办法把oga变成aha”
斯诺夫肯定地说“如果是神,一定可以。”
沈知瑜侧过脸,将下半张脸的表情隐藏进阴影里。即使他竭力保持声音的平静,肩膀仍抑制不住地抖动“这是真的那现在还有机会接触到他吗我是说,成功地得到神的恩赐”
斯诺夫怜悯地说“只要你诚心实意地信仰神,我相信神是能听到你的声音的。”
沈知瑜掏出手机,好像急着想和人联系。他噼里啪啦地打了一堆字,又垂下手,再次确认“是真的可以做到”
“我怎么会骗你呢”斯诺夫莞尔,“我,休因,还有许多人,包括那群混蛋”
他脸上闪过一丝厌恶“虽然不想承认,但那个可恶的道格拉斯公爵似乎也有着类似的力量。马特他们,也是在那件事之后,体能增强,变成aha的。”
沈知瑜茫然地看着前方,可以看得出来,他正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我可以相信吗”
“你的眼盲和性别都是已成的秩序的一部分。既然你所信仰的神遵循既定的秩序,他为什么要干涉你们的命运”言知瑾淡淡反问。
沈知瑜的满腔火热一下被浇灭了。
他坐回沙发,喃喃自语“也是。怎么说也不能病急乱投医。”
斯诺夫笑容消失,面上浮现一层不耐烦。
他说“因为我们是神忠实的信徒,神赏识我们,并认为我们可以传达祂的旨意。”
“不。”言知瑾摇头。
斯诺夫把自己的书重重地堆到他面前,翻开几页,指着上面的字说“这是神用我的手写下的。我的每一部作品,都是在神的引导下创作的。神留下宝贵的言语,而我则负责把它们串联成篇,把最重要的信息,藏在最隐蔽的位置。”
言知瑾随意扫了一眼文字,忽然瞳孔收缩,捂着太阳穴,蜷缩起双腿,痛苦地呻吟。
斯诺夫愣愣地看着他。
“别看了。”言虺“啪”地一声合上书,脸色阴沉地把书扔进垃圾桶,俯身将他抱入怀里。
言知瑾断断续续地说“再让我看一眼。”
他还没有看清书上写的是什么,就觉得那些文字,像之前的印记一样,从平面的符号,变成立体的发光线条,如飞刀一样,冲向他的双眼。
同时,好像压抑在脑海最深处的巨物,正因此苏醒,在平静的海面,掀起惊涛骇浪。
言虺圈紧手臂,不让他轻易挣脱,冷冽的语气不容任何拒绝“不行。”
言知瑾抓紧他的肩膀,向后掰折,他好像突然迸发出超出平常百倍的力气,险些将言虺的关节掰断。
言虺也毫不相让。
“现在不行。以后再看。”言虺满脸怒容,“我差点把这里忘了。早知道就不该现在让你来。”
那只巨兽从巨浪中浮出水面,却久久因为缺乏氧气,重新沉入海底。
言知瑾捂着太阳穴,挣扎着从沙发上坐起来。
言虺也松开对他的限制,半蹲在他面前,像只乖顺的小宠物蛇,仰着头,担忧地问“好点了吗”
言知瑾等耳鸣和眼冒火花的症状消失,才说“没事了。”
他环视四周,有些自责地说“抱歉,我身体不太舒服。可能是最近旅程太赶,没休息好。”
“我就说两个星期的时间太少了,可是实验室那边又腾出不出太多时间要不,晚上你早点休息吧。”沈知瑜忧心忡忡地说。
言知瑾点头。
他看见斯诺夫蹲在垃圾桶旁,小心地捡起书本,心里过意不去,歉意地说“抱歉,我不是想质疑你的信仰,我只是好奇,他为什么会背离自己的原则。书有哪里损坏吗我可以尽量”
“没关系。如果你们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带你们去我们的祭坛看看,近距离地接触神的力量,你们才会真正意识到神的伟大,”斯诺夫直勾勾地盯着言知瑾,“当然,我们和那群野蛮的家伙不一样,我们不会用肮脏的血肉做祭品。我们献祭给神的,一定是最纯洁、最美好、最珍贵的东西。”
晚上是旅店厨子专门准备的菜。
精致,而且清淡,简直不像a国菜。
言知瑾没什么意见。他本来就口味淡,对食物也没什么要求,唯一的遗憾是这里远离河流,吃不到鱼。沈知瑜和章朔等重口味的肉食动物就惨了,这菜看着精巧,就是吃着嘴里没味。
沈知瑜不停地深呼吸。
尤其是,当烤肉的香气,正源源不断地从窗户缝里飘进来时。
旁边的露天烧烤正吃得火热,喝酒的人的欢笑声隔着窗子都拦不住,啤酒的香气,和脂肪被炭烤的香味,馋得人口水都快下来了。
沈知瑜愁眉苦脸地扒拉着盘子里的菜。
要不然,他一会偷偷去旁边买点烤肉
“怎么,不合口味吗”斯诺夫问。
“嗯”沈知瑜正在犹豫要不要实话实说,窗子突然被人敲了敲。
斯诺夫皱起眉,厌恶地说“别理他。”
敲窗户的人似乎也料到,屋里的人不会理自己,只等了几秒,就自作主张地用蛮力推开窗子。
窗锁被震落在地,两扇窗子在风里哐哐作响。
斯诺夫倏地站起来,对窗外的人怒目而视“又是你”
红色头发的年轻aha斜倚在窗口,摇晃着手里的烤肉,漫不经心地说“要一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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