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黎安无法描述自己的感受, 他脑子乱糟糟的,无数条神经纠结成一团。
只有本能为他指明前路跑,快跑。
他的脑海里只剩这一个念头, 身体在没有意识指挥的情况下自动转身, 迈步, 僵硬而不受阻止地向着门外跑去。
他直挺挺地撞到守在外面的方栖竹身上, 没有道歉, 也没有吃痛的表现, 还是直直地, 向着一个方向横冲直撞。
“你没事吧”方栖竹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他听不到,他只知道他要立刻离开这里。
这个声音是来阻止他的。
再跑快点,必须再快一点,不能被这个声音抓到。
温热粘稠的液体从额头缓缓流下, 濡湿嘴唇, 铁锈的气息在口腔里蔓延开。
声音越来越远“那里是墙你别往墙上撞”
他充耳不闻,继续向着自己认定的方向猛冲。
声音越来越小, 鼻腔内的甜腥味也越来越重。他的上下眼皮开始打架,四肢酸软无力,奔跑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
那个声音听不见了。
应该安全了吧。
可以,暂时休息了。
他合上眼, 无力地趴倒在地。
***
“他走了。”言知瑾说。
“走得好。”黑蛇吐着信子,“不想看到他。”
他吐信子的声音很大,看得出来真的很不喜欢戚黎安。
言知瑾声音里隐隐带着笑意“很快就看不见了。”
他随便喝了几口咖啡, 去衣柜里找外出的衣服。
“你真的要去帮他们”黑蛇缠住他拿着衣服的手,像是堆成一团的黑色电缆, “这事不是应该让他们自己解决吗”
言知瑾的右手臂被蛇缠得粗了好几圈, 却仍旧行动自如。他平静自若地展开大衣, 将一边手臂伸入袖口,在准备穿另一只手臂的时候,轻轻抖了抖。
黑蛇掉落地面,变回人形,按住他的手,眉眼疏疏冷冷“为什么”
他问“他们有什么值得你留恋”
他身上的寒冷气息透过指尖,渗进言知瑾皮肤以下,冻得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按理来说,我不应该干涉他们,这是自然法则。”言知瑾轻轻推开他的指尖,又反手握住,用掌心的温度去化开含在他皮肤以下的坚冰,“但是,我思来想去,还是认为,我想这么做。”
“为了那些不识好歹的人类”
“为了我的家人。”
他手掌往回缩了一下,似乎是耐不住寒冷。
他垂下眼睑“我能保证他们不受任何伤害,但,这有什么用他们不会愿意在其他人濒死的哀嚎中自己独活。他们那么努力想救活其他人。”
“你要为了他们,改变你一直以来的原则”言虺猩红的蛇瞳直勾勾地盯着他。
“你认为我应该这么做吗”言知瑾忽然对上他的视线,嘴角抿出一个浅浅的弧度,“或者说,你希望我这么做吗”
言虺眼里的红光短暂地安静下来,他思索问“我认为”
“你希望我像以前那样,对吗”言知瑾眸光宁静,“你喜欢的还是那个公正无私、无悲无喜的神祇。”
“我没有。”他还没说完,言虺就急促地否认。
言知瑾漆黑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犹如被大雨淋湿的蝴蝶,吃力地闪动着羽翅。他如呓语般,轻声呢喃“我从前,是真的觉得,我不干扰任何生物,是理所应当。我不会因为他们的苦难低落,也不会因为他们的献礼欣喜,我不会因为他们的行为产生任何情绪,所以我一直奉行着我的原则。但是现在”
他咬咬舌尖,将血腥味抿进口腔内“我做不到。”
他别扭而吃力地动了动嘴角,说“可能是因为,以人类的身份生活久了,属于人的那部分,还顽强地留在我体内。”
他右手抱住左手臂,指甲在大衣上掐出明显的痕迹,嘴唇苍白“我现在,做不到无视。我确实想和以前一样,不干扰他们,但我会不断想起,那些人死前的样子,父亲和兄长伤痕累累的身体和看着人在自己面前死去时绝望痛苦的眼神”
“我现在做不到了”
“他们在看着我”
“那就去。”言虺忽然抱住他,双臂紧紧箍着他的腰,像哄小孩那样轻拍他的肩膀,“想做就做。我陪你去。”
言知瑾茫然地抬头,迟钝地抬起手臂。
他的身体很沉,像是浸了水的木头,不停地要往下坠,他只能尽量抓住任何可以当作依靠的东西,将全身的重量挂上去。
“过两天,陪我去一趟a国,斯诺夫那里。”
***
戚黎安艰难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天花板和光线一点都不柔和的灯。
他头痛欲裂,吃力地调整视线,想要分辨清自己的处境。
周围时常有人来往,他隐约听到有人说,他魔怔了,莫名其妙对着墙撞,别人说什么都没反应。是好几个久经训练的军人一起努力,才拦住他,保下他一条命。
即使这样,他的额头还是还是出了血。
记忆断断续续地回到脑海。
他记得他去找言知瑾,言知瑾对他阴阳怪气,然后
心跳猛地停止。
然后他看到了那条蛇。
那条本应在他实验室里的、强大而诡异的毒蛇。
那条毒蛇招摇地在他面前晃动头颅,炫耀自己锋利的毒牙。
而言知瑾居然和那条蛇看起来亲密无间,甚至于,比主人和宠物的关系还要亲近,亲近得让他有点不舒服
“你醒了”清朗的男声在他旁边想起。
他勉强扭头,从模糊的视线里看清近乎奶白的金发。
“方眠”他干裂的嘴唇因为过大的动作,渗出血来。
“你是受到袭击了吗身体情况很差。”方眠和煦地说,“放心,这里是你的实验室,那些变异人不会进来。”
戚黎安的视力受了点影响,现在看什么都是模糊的,他只能看到,方眠坐在床边,手上摆弄着什么。
他挣扎着要坐起来,用虚弱的身体喊出支离破碎的语句“远离言知瑾这一切都是他搞的,他和那条蛇”
“言教授”方眠尾音上扬,长长叹了口气,“说起来,你今天去找言教授了。”
他手臂一痛,冰凉的液体缓缓被推入体内,而他连打偏方眠的手都做不到,只能张大嘴,发出“啊啊”的声音。
方眠的声音清润如玉“我不是说了,不需要研究抑制药物吗为什么还要去,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神的指引”
“知瑾一直不主张进行这项研究,你把他叫过来,是故意要阻止我吗”
“放心,这不是毒药,它会让你,变得前所未有得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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