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番外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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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指纹被读取识别之后, 门就开了。

    草薙出云站在门口,看见门廊另一头客厅的灯是开着的,从里面传来了“砰”的一声, 像穿堂风没轻没重地将门页阖上了。

    他莫名地往传来声音的方向看了眼,倒也没因此无端地生出什么怀疑的心思。这毕竟是在家里, 爱丽丝再怎么翻天也顶多只是炸厨房, 不过自从他严令禁止她一个人在家下厨之后这种风险便被降到了零。

    跟在他后面的周防尊站在门外, 眉头不自觉地蹙紧。

    草薙走到客厅,率先入目的是抱枕歪七扭八的沙发,以及摆满了各种零食饮料的茶几。看到这一幕草薙出云只想发笑。要是再晚点回来,熊孩子说不定要吃零食吃饱了。

    是没有看到自己给她发的消息吗?

    草薙将手里拎着的连锅带汤打包回来的寿喜烧放在茶几上, 摘下脖子上出自爱丽丝之手的围巾——实在难说这是条好看的围巾,上面有好几处因为漏针而形成的大洞,好在老帅哥的脸还是很能打,硬生生把这条女儿走神开小差无数次织出来的洞洞围巾围出了一种风潮时尚。

    周防尊一言不发地在沙发上坐下, 感受到坐垫上细微的凹陷和残留的热度,说明上一个坐在这里的人离开不久。

    他扫了眼茶几上的零食和饮料, 发现只有一瓶哈密瓜味的汽水被打开了。

    爱丽丝最近很喜欢这个口味,但饮料的含糖太高,每次她都倒出只喝一点点, 然后再怎么意犹未尽也还是会把剩下的留给周防尊。

    十束和草薙都不喜欢饮料,安娜则是不太喜欢过多的碳酸泡泡,算来算去只有赤之王最不挑食。

    而对于周防尊而言, 要帮女儿解决的往往也不只是饮料。还有她在游乐园买到的不太美味的热狗、电影院没有放足糖炸出来一点也不甜的爆米花、因为贪心而抢来太多又吃不下的披萨、以及各种出于好奇网购的各种颇具欺骗性的小零食……这些经历令他成为了“成为父亲, 也意味着你将成为那孩子不想吃的东西的处理装置”这一理论的坚定拥趸。

    “丽兹——”

    手上忙着拆开外带包装的草薙又喊了一声。

    话音刚落, 爱丽丝忽然钻了出来。

    “出云。”

    爱丽丝乖巧应道, 脸颊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泛红, 但看着比之前天天萎靡的样子有精神了许多。

    她的目光扫过沙发,然后一愣:“尊也来了啊。”

    在无心人听来,这可能就是一句普通随口的感慨。

    可落进赤之王的耳中,情况就有点不一样了。

    说不出是哪不对,但周防尊就是从这声嘟囔里听出了一点微妙的不乐意。

    “怎么?来不得?”他当即不满地反问。

    这间公寓是当初为了让爱丽丝上学更方便才买的,只有草薙带着她搬来了这里,虽然也有给其他人留出专门的房间,但显然他们还是更喜欢窝在吠舞罗里。

    “我没说那种话哦!你自己要曲解的话那也没办法呢!”

    爱丽丝可不上他的当,她立刻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反将周防尊衬得像个不懂事的大人。从赤王言辞中爆出的火星半点都没沾上这只自小就在火堆旁边学着用眼泪灭火的小豆柴。

    周防尊沉默地与这只得意到恨不得把尾巴摇成螺旋桨的小家伙对视。

    一大一小一金一蓝就这么默不作声地又开始了大眼瞪小眼的幼稚较量。

    草薙出云见状叹了口气,习以为常地替这场不把眼珠子瞪出来不罢休的比赛画上休止符:“丽兹,自己过来煮肉吃。”

    漆黑锃亮的浅口铁锅里整齐地码着葱段、豆腐、魔芋丝、牛油和大片的牛肉,尚且温热着的汤汁往上一浇,鲜美的甜味立刻弥漫在客厅之中。

    爱丽丝这才挪开视线,啪嗒啪嗒地踩着拖鞋凑到茶几边,周防尊也抬手揉了揉自己已经开始发酸发胀的眼睛。

    草薙出云给她准备好吃的便去洗漱了。他结束了一场晚会后才去和周防尊碰头吃了顿正经的饭,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

    看爱丽丝吃饭从来都不是一件享受的事情,她有点挑食,胃口也不总是很好,去做吃播可能要倒赔流量钱的那种。可周防尊还是会看着她,吠舞罗的每个人也还是会看着她。

    这自然也并非是出于爱好,硬要说的话这已然成为了一种习惯,当他们不知道该将无所事事的目光放在哪时,总是在吠舞罗里跑跑跳跳的爱丽丝就会成为最佳的视线落点。

    好像看着她,这样无趣的生活就会泛出些微的涟漪——不过偶尔也会是地震,比如她有次从楼梯上跳下来差点摔到后脑勺,周防尊冲过去接到熊孩子之后当即抱着她瘫倒在了地上,想到再晚点她的后脑勺可能就要着地,感觉心脏都要跳坏了。

    他很少去想这一切是为什么,但十束直接给出答案说,这都是因为爱啊。

    简直肉麻至极,听得周防尊眉头直皱,再也没主动产生过类似的思考。

    锅里的汤咕嘟冒泡,爱丽丝呼噜呼噜地将已经煮好的牛肩肉连着晶莹分明的米饭扒拉进嘴中。

    今天她的食欲看着倒挺不错。

    能吃下饭就说明心情还不错,至少没萎靡到食不下咽的地步。

    既然这样也没什么担心的必要了。

    回去吧。

    男人露出一个几不可察的笑容,他站起身,掸掸指尖,汤汁快要烧干的锅炉中火焰很快熄灭。

    爱丽丝“呲溜”一声将煮得软趴趴的茼蒿吸面条似的吸进嘴中。她抬起头,眼睛比油光光的嘴还亮。

    “尊,你要走了吗?”她问。

    周防尊:“……”

    果然有哪里很奇怪。

    可具体是哪里,周防尊也说不上来。他只是莫名觉得逆反——今天无论是他的到来还是离开,都最好不要太如这只臭小狗的意。

    “不。”他扭了扭脖子,“活动一下而已。”

    说完,他整个人便连同爱丽丝眼睛里的期待一同又陷了回去。

    如他所料,这小孩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让自己快点离开。

    吃完这顿时间有些太晚的晚餐,爱丽丝把成堆的零食和饮料全部收了起来。

    看她在旁边走来走去地忙活,周防尊狭长的眼睛缓缓眯起:“你今天怎么想着吃零食了?”

    明明考试前她还在说考完试她就要回去工作了。

    生命不息,赚钱不止。

    爱丽丝稍微愣了一下,然后面不改色地回答:“突然想吃了。”

    说不上有多么合理,但也不算非常牵强。

    找不出自己疑心从何而起的赤之王垂首烦躁地啧了声,然后一支棒棒糖忽然被凑到了他面前。

    周防尊:“?”

    他抬头望去,看见手里拿着糖的爱丽丝。

    “做什么?”他问。

    “尊看起来心情很差的样子。”爱丽丝晃动手腕,又将那颗糖往他面前凑了凑,“给你吃。”

    “不要。”

    糖太甜,很腻,赤之王不喜欢。

    “那你开心点。”

    爱丽丝将那颗糖放回茶几,爬上沙发,在周防尊身边跳来蹦去,将他和坐垫一并颠起。

    跳了一会,小姑娘蹲下来,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赤之王看着并不太好的脸色,使出了最终手段——她一把抱住不知道在因为什么而困苦的臭老爸,用自己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他的,宛如小狗扒拉着狮子的鬃毛。

    但比起说蹭,不如说她是在用脑袋顶撞别人,顶得周防尊太阳穴发疼,没了想其他的心思。

    更不要说小狗一边拿脑袋顶人,一边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说:“开心点开心点开心点……”

    念魔咒一样地念了一会之后,她又问:“开心了吗?”

    周防尊忍住朝她翻白眼的冲动,冷冷地哼笑了一声,伸手戳了戳爱丽丝的脑门:“没有。”

    “那你要怎么才能开心?”小狗傻不愣登地冲他汪汪叫。

    “不知道,你想点别的办法。”周防尊闲适地靠进沙发里,等着看女儿为了自己焦头烂额的样子。

    “想不到了。我先回房间了!”然而谁想爱丽丝居然豁然开摆,干脆利落地丢下她当即呆愣在原地的老父亲,风一般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草薙出云顶着一头还湿漉的短发从浴室走出来的时候,发现周防尊独自坐在沙发上。

    他略感惊讶:“尊你还没走?”

    之前不是说看看爱丽丝情况就回吠舞罗吗?

    即便知道对方没有排挤的意思,但短时间内被问了两次类似问题的周防尊郁闷地瞥他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一个词:“没。”

    “丽兹呢?”草薙将毛巾搭在肩上,走向冰箱。

    “回房间了。”

    要不是他后脑勺没长出眼睛,草薙出云甚至会以为自家王正在以凶狠的目光瞪向爱丽丝房间的门板。

    “怎么?她惹你生气了?”草薙拿着两罐啤酒走到沙发边。

    “没。”赤之王低声应道。

    “那你脸色这么难看。”

    “……草薙。”

    “什么?”

    “你有没有觉得那丫头最近有点奇怪?”

    “谁?丽兹?”

    周防尊冷冷地抛过去一个“废话”的眼神。

    “嗯……硬要说的话,其实很久之前我就觉得丽兹有点反常了。”

    “比如?”

    “说是和同学一起复习,但从来没听她主动提起过和同学一起复习时发生的事情。那孩子从小就很喜欢把什么东西捡回家,如果是关系很要好的朋友,她从前至少会往家里带人回来吃饭一次的吧。可这一年过去我们也没有见到和她一起复习的朋友,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周防尊听后哽了下,像是才意识到自己错漏了什么。

    草薙见状无奈地笑了笑:“十束和安娜,还有千岁他们都发现了,还在打赌你什么时候能反应过来。”

    周防尊:“……”

    “不过也没办法,每年不管是安娜还是丽兹的生日,不提醒的话尊就不会记得,有的人就是这方面不太在行也没办法啊。”

    周防尊:“……”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攀谈,与此同时,回到了房间的爱丽丝在确认自己将门好好反锁后,一转身便看到了双手环在胸前、面色阴郁的伏见猿比古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只有半步不到的位置。

    就算爱丽丝努力宣称自己身高一米六,伏见猿比古也仍比她高上二十几公分,更何况她其实还没有一米六。

    “——!”爱丽丝差点被惊出尖叫。灯光下那双泛出湖蓝色的瞳孔细缩了好一阵,而后才像一只从应激中缓过来的小动物那样渐渐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吓死人了!”

    房间的隔音效果良好,但爱丽丝还是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

    要是尊刚才又突发奇想地跟在她身后把她送回房间,这个人不就直接被看见了吗!

    那个场面爱丽丝光是想象一下就觉得恐怖得不行——虽然她很想现在就告诉全世界自己跟伏见的关系,可是在那之前如果连爸爸他们也一并被蒙在鼓里的话,伏见以后可就别想有好日子过啦!!!

    抓着青年的手臂两侧将他翻了个面,爱丽丝费了老劲才把没有任何挪动意向的伏见猿比古推回自己的房间中央。

    她能感觉到伏见有点不高兴。

    于是在将他推到房间中无法推门便一眼看到的位置后,爱丽丝垫脚抱了抱他。

    他没有推开,但是脸上紧绷着的线条也没有因此松开,反倒像是更加生气了,低头盯着爱丽丝望上来的眼睛。

    因为担心家长突然敲门,爱丽丝也不敢抱太久,然而当她的手臂刚有松动的迹象,刚才还像根木头似的青年立刻抬手缠了上来,将她紧紧地囿困在他的手臂和胸膛之间,像是在说别想逃走一样。

    可现在的情况确实不太适合腻歪。

    刚才吃寿喜烧的时候,爱丽丝认真深刻地反省了自己的错误。确认关系之后她太过得意忘形,以至于连出云之前给自己发过消息说给她外带晚餐这事都完全忘在了脑后。

    如果不是她刚才的反应足够及时足够迅速,爱丽丝自己都难以想象被出云当场抓获他俩的情形有多么……精彩纷呈。更不要说今天尊也一起来了……

    大概是因为她好一段时间没去吠舞罗露过面,之前又没跟着安娜和多多良他们一起过来探望,所以今天才单独看她了……

    要是放在平时,尊就算在这间公寓里呆上个十几二十年,爱丽丝都不会有任何意见。但唯独今天……唯独今天他的到来,让爱丽丝感觉到了什么叫如坐针毡如芒在背。

    毕竟家里多一个人,伏见的存在就多一分暴露的风险——暴露之后她倒不会有什么问题,可能会有大麻烦的是伏见才对。所以爱丽丝从来没有过任何一刻,能比现在更希望周防尊快点离开。

    但好在不幸中的万幸是,从来不会有人不仅允许便直接闯进爱丽丝的房间,以及现在已经到了睡觉的时间,出云明早似乎还要赶往北海道的行程,现在只要尊不留宿在这里,或者即便留宿但明早不早起,她就有把握将伏见全须全尾地送出去。

    爱丽丝将这些全部都告知伏见。然而青年听后,箍着她手臂不仅没松开,反而收得更紧了。

    “意思是你想让我在这住一晚,明早再走?”他深色的眼睛危险地眯起,嘴上却依然是平常那副漫不经心的语调。

    爱丽丝感觉到他的手一点点地顺着自己的脊背攀上了后颈,修长微凉的五指在她颈后的肌肤上拂过,指腹上握刀的薄茧在划过的地方留下一片细小的刺痒。

    可趴在他胸口的爱丽丝却耿直地点了点头:“对啊。”

    她的声音闷闷的,语气倒是挺理直气壮。这么近的距离,吐出的温热气息很快便透过衣料贴了过来。

    正门现在肯定是走不了的,总不能让他从她房间的阳台跳下去吧?这里可是二十三楼诶???

    然而伏见猿比古盯着她,脸上毫无波澜,只有脸侧微不可查地鼓起。

    爱丽丝看不出来,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牙已经快咬碎了。

    这我行我素的疯丫头根本就没把他刚才说过的话听进耳朵里。

    虽然她肯定只是单纯地想要拥抱,但也正是因为她只要拥抱就能满足,所以总是不能意识到自己这种无害的亲昵行为造成的挑拨才更让人怒火中烧又无可奈何。

    被他禁锢在怀里的爱丽丝又动了动。

    明明二十分钟前还是一副赖在他身上根本不想走的样子……

    自作主张地把他沿着既定轨道运作的生活搞成一团乱麻,自作主张地用那张无论吐露出任何字句能让人信以为真的嘴一次又一次地倾诉莽撞的爱意,自作主张地将当做见不得人的东西藏匿起来、最后不停地挣扎着想要离开。

    ……所以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像个白痴一样地溺于这片沼泽之中无法抽身?

    伏见猿比古稍稍站直了一点,环着女孩的手臂略微放松,取而代之的,是用晦暗冰冷的目光织成的一张密网,无声又紧密地将倒映在眼中的少女笼罩。

    但是放松并不代表着放开。爱丽丝往后退了退,发现自己还是被拥着的。

    她像是头疼地侧着脑袋,盯着缠在自己腰上的手臂发呆,然后忽然身子一矮,直接蹲下,再向着外面一拱,就这样轻轻松松地跳出了伏见猿比古给她圈定的范围。

    而随着她的成功逃脱,伏见猿比古的脸色也跟着沉了下去,黏稠如沥青般的占有欲再次剧烈地翻涌起来。

    他沉默地、压抑地、平静地望着她微卷的发梢顺着重新安静下来的身姿垂落回她的腰下,接着——再一次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又飞快地被甩到他看不见的、爱丽丝的背后——兔子一样将他踹开的少女,忽然半路折返,然后扑了过来。

    不……用“扑”来形容也不确切。

    更准确地说,她是冲过来的。

    冲过来,再在距离他不到半米的地方起跳,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双腿攀上他的腰侧。

    简直跟那种整蛊礼物盒子里跳出来的拳击手套没有任何区别。

    伏见猿比古被准确无误地击中,然后抱着她,一起向后倒去。

    好在后面就是爱丽丝的床。不算很软,但所幸也不硬。

    他抱着她陷了进去,然后耳边响起了埋在被子里闷声的笑。压在他身上的那颗心脏也跟随着她胸腔的起伏忽远忽近,像是某种他从未享受过的、本应来自某个最应与他亲近的人轻柔的拍抚。

    逃逸的星星再次回到了他的怀抱。

    让震荡一切的不安远去,将揉皱所有的焦虑寸寸抚平。

    但紧接着,这颗活蹦乱跳的超新星又给他制造出了新的烦恼。

    要真是坍缩爆炸那也行,反正人类死生和伏见猿比古没什么关系。

    可全部与爱丽丝有关的事情往往只取决于她诡变莫测的思绪与心情。

    无关宏大的宇宙议题,她只是撑起身子,用目光仔仔细细地描摹着青年的脸。然后带着羞赧与决心,在他总是因为不高兴而略微下坠的唇角,轻轻地吻了一下。

    “我去给你找被子!”

    红着脸的爱丽丝再次蹦跳着跑开了。

    倒在床上的伏见猿比古没有动,只是将一只手搭在额头上,而后在听见爱丽丝推开橱柜窸窸窣窣地翻动时出声说道:“……别找了。”

    “嗯?”爱丽丝转过身。

    “别找了。”

    伏见撑着身子坐起,恢复了如常冷淡的神色。

    “啊……?不找被子,那……”女孩尚未完全褪去绯色的脸颊又红了起来,“你难道要跟我睡?”

    “……你的脑子里都装着什么啊。”他看着那张写满了“有点为难”和“也不是不行”的脸,无奈地低叹,“我回去了。”

    “诶?回、回——?!!”

    “嘘。”伏见捂住她的嘴,将她差点溢出的惊呼堵了回去。

    “你一开始就不该把我关进来。”见爱丽丝总算冷静了点,他放下手,略显头疼道,“要是刚才直接在客厅见到草薙先——草薙出云,直接跟他说明白就好。但是你把我带到房间里,反而把问题搞得更复杂了。”

    好心被当作坏事可就让爱丽丝不是很乐意了。

    她立刻反驳道:“要不是我你现在已经被出云和尊一起围殴了!”

    可谁想伏见猿比古居然满不在乎地轻嗤了一声:“围殴就围殴。”

    确认关系之后——或者现在应该承认,在这之前,他就将未来可能会发生的各种事情全部预演了一遍。

    如果是普通人带走了赤王的女儿,那可能只会得到相较于世俗而言稍微不那么常规的审查。

    那如果是和赤组的死对头、青组的人,带走了他们蔚蓝的心脏,想必就不会只是“审查”那么简单的事了。

    而假设一开始便站在客厅中坦荡地向周防尊和草薙出云表明他们的关系,顶多就像爱丽丝所说,或许只是挨一顿打。

    可要是请款变成了,女儿交了男朋友,男朋友是对立组织那边的人,而且还从女儿的房间里走了出来——这又会变成什么?

    暴躁的赤王十有八九会在听到他的解释之前,先不由分说地往死里揍上一顿。

    所以比起被当场抓住,被爱丽丝带进自己的房间,对于伏见猿比古而言反而是更加被动的境地。

    可事已至此,后悔也没用,得想办法将局面重新拨回赤王更能冷静下来听人说话的第一种情况才是。

    虽然爱丽丝说今晚他住在这里也不会被发现,可她显然没想过这不是伏见猿比古想不想的问题。

    他明天还要上班,他不想整失眠再靠超浓缩咖啡续命,更不想被宗像礼司发现整晚都没回宿舍然后落把柄在那个性格恶劣的人手上。

    “可这里是二十三楼……”

    爱丽丝惊慌地看着他,然后一溜烟地跑到阳台和自己房间相连的那扇门前,堵在那。

    “你不会要从这里跳下去吧?”

    “不然还能往哪走?”他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嘲弄的笑意,“走开。”

    “不要!”爱丽丝摇摇头,二十三楼是什么概念她是很清楚的,这么高的高度,就算是尊……哦,尊好像不怕这个,但伏见又不是尊!伏见又不是王权者!

    他只是礼司叔叔手下的一个普通的盟臣而已!!!

    据说七王的氏族成员里唯一一个能操纵重力的只有白银之王,而像是青之氏族最擅长的便是制御,说白了就是防卫、压制。以剑制剑只是好听些的说法,本质是以暴制暴,以一种更加牢不可破的力量去限制另一种更加狂躁的力量。

    总而言之就是,伏见猿比古不会飞!

    “万一你不小心摔死了怎么办!”

    “每层结构都一样,你的阳台下面就是其他人家的阳台,有围栏还有空调外机做落脚点,摔不死。”伏见猿比古难得在讲题之外跟她解释了许多。

    哇哦!听起来跟动作电影一样炫酷——个鬼啦!

    “不要!不准!你住一晚明天早上再走不行吗!”

    “明天我还要上班……”

    “那你请假!”

    “……你稍微冷静一点。”

    爱丽丝的声音有些太大了,她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点,被伏见提醒之后才稍稍收声,可声音里又带上了害怕的哭腔:“不准跳楼!反正就是不准!”

    哪怕是十三楼她说不定都会被伏见猿比古说动一下。

    可这里是二十三楼!

    距地快七十米了!

    “都说了不会有事……”

    伏见猿比古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然而下一秒,爱丽丝又一次冲向并抱住了他。

    他慌忙地捞起她,而这一次,爱丽丝拿出了死不撒手的气势,牢牢地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伏见猿比古:“……”

    “知道了不跳了……快点下来,快被你勒死了。”他认命地叹了声气。

    “真的?”

    “你希望是假的?”

    “……我松开你之后你不准往阳台那边走。”

    爱丽丝埋在他颈侧嘟囔。

    “嗯……”伏见懒洋洋地应着。

    “那我松开了。”

    “嗯。”

    “不准跳楼。”

    “嗯。”

    “要是敢跳我就这辈子都不理你了!”

    “嗯。”

    得到了伏见猿比古立下的无数个誓言,爱丽丝这才慢慢地松开了环在他颈侧的手臂。

    可对于伏见猿比古而言,楼可以不跳,但就这样半推半就地住下待上一晚,从一开始也不在他的选择范围内。

    她和他不一样。

    他可以不在乎任何人的目光,但她是需要关注、祝福和除了他能给的那份爱之外其他更多的爱的生物。

    她的每个第一次都在无比隆重的庆祝与连清晰的声像都能追溯的留念中启封。

    那跟他在一起之后也不该就这么荒诞又唐突地开启一段新的关系和生活。

    挂在脖子上的重量消失了。

    爱丽丝不安地站在原地,狠狠地用那双蓝眼睛瞪着他,像是提防着什么坏人似的。

    看着她这副冒着傻气的模样,伏见猿比古下意识地咂了咂舌,随后转过身——朝着爱丽丝的房间门口走去。

    他拧开反扣的保险,将把手往下一压,再将门页往里一带。

    “哟。”

    倚靠在走廊另一侧的红发男人朝他露出了一个堪称残忍的微笑。

    从石板处分取力量的幸运者都会成为五感强大的非凡之人。

    而在此之中,王权者的存在尤其灼眼。

    男人的嗓音十分低沉,与平常的语气相比甚至有些过分沉静。

    “我们有段时间没见了吧?”

    “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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