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降温没用。
吃药也没用。
早上七点到现在, 爱丽丝来势汹汹的高烧已经持续了三个小时,且完全没有任何消退的迹象。
此时体温已经正常范围但依然较常人而言偏高的周防尊完全不敢靠近她。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听草薙的指挥,而草薙只让他平时该什么样现在依然什么样就行了。
他的话里没有任何责怪与迁怒的意思, 只是因为一刻不停地为爱丽丝采取各种物理降温的手段而让语速变得比平常更快了一点。
可这种态度反而叫赤之王觉得难受, 如鲠在喉。
还不如直接打他一拳来得痛快
偏偏他也帮不上忙他甚至没有自己生病的记忆。
成王之前周防尊打架就少有落败的时候,顶多破皮挂彩, 有哪里不舒服也都是睡一觉就能好的程度。
而且即使他有心帮忙, 没有经验大概率只会越帮越忙。
所以草薙才说“尊你去做自己的事情就好了。”
可事实上除了必要的登场时刻,赤之王也没什么可做的。
没人指望他去工作,又或者是像青之王那样将自己的力量用于对社会有益的事务。
因为不安定才是“赤”。
多数王权者对此都很“理解”,甚至有一部分能够“体谅”他的狂放。
他坐在被爱丽丝用来搭放校服外套小沙发上, 看着草薙端来一盆冷水放在床头边, 拧干毛巾给小家伙擦拭手心和脖子。
做完这些,草薙又放轻声音给爱丽丝的班主任国木田独步打了电话请假。
具体请假多久还不能确定, 因为爱丽丝还没有退烧。
草薙换了几次冰贴, 隔三差五又帮她擦擦手。小家伙烧得迷迷糊糊,偶尔睡醒就一边咳嗽一边哭。喂她吃东西, 嘴巴也闭得紧紧的, 死活不肯吃。
“丽兹丽兹就吃一点好不好嗯”草薙用被子把她裹着, 抱在怀里。
往常这么抱着,小牛皮糖总会用手扒着草薙的脖子, 但今天只能由草薙自己来将这颗毛茸茸的小脑袋贴在自己颈侧。
病怏怏的爱丽丝呜呜两声。
这是不想吃的意思。
平时她不肯吃饭, 草薙会拿出相当的耐心来与她大眼瞪小眼, 直到爱丽丝清楚意识到自己今天不把饭吃完就绝不可能离开餐桌后, 乖乖抓起自己的筷子。
至于今天
当然只能拿出更多的耐心
“不吃饭好不了啊, 宝贝”
草薙贴了贴她的脸颊。软乎乎的, 热烫烫的, 像团刚出炉的麻薯。
很可爱。
可眼下她有多可爱,草薙就有多头疼。
再这么消耗下去,等从乡下回来的那群人看到瘦了一圈的爱丽丝,到时候要哭的说不定就是安娜了。
“尊,你要一起去医院吗”草薙从床头柜上捞起车钥匙,在手里晃了晃。
一直沉默的赤之王看了眼趴在他肩头的小病秧子。
“嗯”点了下头。
周防尊抱了爱丽丝一路,因为草薙要负责开车,没办法把自己分成两半,不然抱爱丽丝也轮不到赤之王,毕竟还有儿童座椅在呢顺便他也是才知道草薙当初居然还给好动的爱丽丝买了儿童座椅。
途中赤之氏族的参谋还指挥国王陛下给他怀里的瓷娃娃换了一次冰贴。
周防尊做得很是笨拙他贴了两次才没有粘到爱丽丝的额发。
至此,虽然让爱丽丝发烧是他的无心之失,但对此还是颇为内疚的赤之王总算有了些许安慰以及参与感。
去医院的小孩都是遭罪的小孩。
尤其是儿科,充满了各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哭闹。而这里的父母也大多是一副焦头烂额的模样,像周防尊这种一脸茫然状况之外的自然是少数中的少数。
医院对他而言本就不熟,更别说儿科这分类,更是堪比地球另一边的陌生世界
然而同样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的草薙出云却显得非常从容。
因为这位青年实业家直接动用了他的钞能力,在十分钟之内让自己晋升为了这家昂贵的私人医院的客户
一番检查下来,医保起不到多大作用的爱丽丝瞬间身价飙升,花在她身上的钱大概是吠舞罗这两个月以来的营收。
赤之王虽然对钱财不敏感,却也没想过小孩子居然如此金贵。
一个在他看来诱因无比简单的感冒发烧竟然还要做血常规和胸部ct检查
认真的吗
这不就是个感冒
周防尊抱着被裹在小被子里的爱丽丝,前所未有地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到底导致了多么严重的后果。
等待血常规检查结果的时候,护士将他们带到了一间单人病房。
“安娜为什么不太生病”赤之王忽然发问。
“安娜因为是盟臣的缘故吧。十束那小子自从成了盟臣之后不也耐打了不少吗。”看出他的愧疚,草薙抬手锤了一下他的肩,“你的庇护,比你自己以为的更有用啊我出去接两个电话。”
可这小孩又不是他的盟臣。周防尊想。
不靠吠舞罗盈利,能被称作实业家的年轻人自然还有其他可靠收入来源的。然而就像每个生意人一样,草薙出云每天也有接不完的电话与必须接的电话。
“尊。”草薙出门前指了下这会儿睡得还算安分的爱丽丝。
这意思是让他帮忙看下孩子。
周防尊轻轻地“嗯”了一声。
盯着她看,也不能看出花来。闲着无聊的赤之王伸手戳了下躺在床上的爱丽丝的脸颊,然后又用自己的手掌盖在她的脑袋上,确认了一下触感啊,果然是单手就可以轻易捏碎的、比十束多多良更加软弱的小东西。
而在草薙稍微离开的这会间隙,带着各种检查结果回来的护士还带来了两瓶药水。
检查的结果是冷热交替的感冒引起的扁桃体发炎发烧。
要是输完这两瓶还没有降温就要准备打针了。
周防尊茫然地问“现在这两瓶不算”
“不算,这是葡萄糖和生理盐水。刚才你们看诊的时候医生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小护士说话很直白,眼神也很直白,看向周防尊的目光就是坦荡荡的“这家长咋回事”的无奈。
周防尊“”
他决定不再说话,默默地看着护士拆开输液的软管和针头,将爱丽丝的袖子卷到手肘以上。
小孩子手背上的血管不好找,手肘里侧相较而言较为明显。
赤之王是个连子弹都不怕的狠人,可不知道为什么,当他看着那暴露在空气中、又细又尖的针管刺进爱丽丝的皮肤中时,却会感到一种难以忍受的排斥感就仿佛这根针是要刺进他的瞳孔一般。
但他又很清楚自己的不良反应并非是所谓的“尖锐恐惧症”造成的。
护士给爱丽丝扎针的第一次,没成功。
对方自责地轻轻“嘶”了一声,赤之王皱起眉,没说什么。
护士给爱丽丝扎针的第二次,依然没成功。
刺进小姑娘皮肤里的针管被抽出一半,然后再次扎了进去,却依然肉眼可见地擦过了她皮肤下青绿色的血管。
周防尊“”
护士给爱丽丝扎针的第三次,同样没有成功。
因为这次爱丽丝醒了。周防尊甚至觉得是这个护士把她扎醒的,因为她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自己暴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臂缩回去。
“哎呀别动呀小朋友”
护士惊呼一声,连忙将她的手臂挪出来,偏暗的红色血液却已经回流到了针管上方大概一个指节的位置。
周防尊“”
说不生气,那是假的。
眼睁睁地看着这位护士扎了自家小孩这么多针,就算是换个陌生人在旁边站着看着,大概也会不忍直视了。
于是就在这位护士决定开始第四次尝试的时候,赤之王阁下干脆地抢下了她手中的针头,并抬手拍下安在床头的呼叫铃。
没过一会儿,打完电话的草薙,以及另外一位年长的护士前后进来了。
他们的关注点各有不同,草薙当然是一眼就看到了已经张开眼睛与周防尊对视的爱丽丝。
她比先前看着清醒不少。大概是睡觉恢复了一点精力,但脸还是红的,刚刚测完的体温也还是保持着392的数字居高不下。
“丽兹”草薙快步走到床边,弯腰蹭蹭她的鼻尖,“感觉好点了吗”
小家伙摇了摇头,用没被针扎的那只手指了下自己的喉咙。
好痛哦。
草薙读出她无声的话,摸了摸她的脸“等病好就不痛了。”
年长护士威严的视线在病房中扫视一圈,很快理解了现状。
她接过被周防尊捏在手中的静脉输液针,重新为病床上的小姑娘消毒手臂。
在身边的红发青年堪称“胁迫”的凝视中,一刺到位。
见状,赤之王这才不甚满意地挑了下眉,轻轻地哼了一声。
两位护士走出病房后,年长的那位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新来的小护士“你之前实习的时候成绩不是很好吗今天怎么回事”
小护士缩了缩脖子,委屈道“那孩子的家长眼神太恐怖了我、我被他盯得害怕”
年长的护士“”
想起那位青年,她叹了声气,没再说责怪的重话。
只是安慰年轻人说,这也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小护士“啊”
为什么是难得
“偶尔也有黑丨道的人会来看病。比起某些黑丨道成员身上夸张的浮世绘纹身”
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年长护士定论道“嗯,果然还是刚才那孩子的家长眼神更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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