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事情过于离奇, 安小六决定将事情告知沈浪
“我听到了四下巴掌声,朱姑娘一边骂一边哭,好像很难过”
安小六说话时一直很留意沈浪的表情。
沈浪反应很奇怪, 一会儿眉头紧缩, 一会儿恍然大悟, 口中喃喃自语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朱七啊朱七七,我明白了, 我终于明白了”
安小六不由得戳了戳富贵儿
“他明白什么了”
“朱七七因爱生恨, 多次谋害沈浪无果, 又被沈浪、熊猫儿看到她与王怜花躺在一张床上a决定冒充与沈浪有血海深仇的快活王, 让沈浪亲手杀了她。”
安小六
逻、逻辑呢
“所以沈浪和熊猫儿是来找快活王的,但这个快活王实际是朱七七假扮, 通过我的话, 他猜出了真相”
“是。”
“那他还怪聪明的。”
安小六心情复杂,她有富贵儿,沈浪没有, 但沈浪依然聪明过人、武功也很高强。
所以,这就是当年沈浪成了仁义庄衣食无忧的赏金猎人,她却因为接不到活儿沦为乞丐的根本原因吗
“武林你六姐”心态有点崩。
“宿主, 你已经很努力了,你曾是河南最强的乞丐。”
安小六
富贵儿,为什么你在安慰我,我却更不开心了呢
这个窒息的地方, 真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安小六“沈公子, 若是没别的事情, 我先走了。”
“安姑娘请便。”
在富贵儿一声声“洗手洗手”的催促声中, 安小六匆匆向水源地赶去。
山中的晨雾渐渐散去。
新的一天,新的离别。
熊猫儿帮着姐弟俩把帐篷叠好放在简陋的板车上。
这对长相截然不同的姐弟,姐姐高深莫测不爱说话,弟弟天真乐观话也不多。
熊猫儿从昨天晚上就想问安小六为什么会和蜀地唐门的人在一起,香帅去了哪里,却总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有些话错过了最合适的时机,再说便也已失去了意义。
“你们路上保重。”熊猫儿惆怅地说。
小少年快言快语,他好像永远没有阴霾,连离别也充满了活力和生机
“熊哥哥告辞,我和姊姊先走了。”
安小六微微一笑“熊大侠,告辞。”
数日后。
晌午,阳光灿烂。
荥阳唐家别院。
安小六坐在空旷的凉亭里,不远处是唐家光秃秃的校武场。
那些老旧的、看起来已有些年头的木桩,每一根至少有一寸深的痕迹。
有些长钉甚至直接没入木桩,拔不出来了。
石桌上摆着七种形状不一的暗器。
安小六从袖子里拿出一副特制手套,从其中一个盒子里取出一枚星芒状的暗器,看似寻常无奇的星芒藏着细如牛毛的钢针,上面淬了唐家独门剧毒,只要沾上一点顷刻毙命。
安小六放下这枚星芒,将桌上为数不多的机簧暗器推到唐天容面前
“我要看它的效果。”
唐天容默不作声拿起这件暗器,对准距离二人最远的那根木桩。
“咔。”
一声微弱的响动,一支短箭带着冷风飞射而出,倏然间插入木桩顶部,木桩高度接近成年人身高,顶部差不多是头颅的位置。
安小六叹息“果然是杀人利器。”
唐门的暗器讲究高效,一击即中。
换成她大概会在里面插七八支冷箭,如此一来射程也会大打折扣。
唐天容淡淡道“本来就是杀人利器。”
安小六不徐不缓将盒子一一盖上
“如此,我与你的这笔交易算是完成了。”
唐天容没说话。
就在安小六以为他不会说话时,唐天容忽道“你还要看吗,我可以让天纵过来”
唐门暗器对于手法的要求极高,同样一件暗器,在旧伤未愈的唐天容手中大打折扣,但换成唐家兄弟里武功最高的唐天纵则大为不同。
安小六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心愿已了。”
“不看了”
“已经足够,我知道唐门的规矩。”
唐门暗器,不仅包括暗器本身,还包括复杂多变的使用手法,只有唐家人才能掌握真正的唐门暗器。
安小六不想打破这个规定。
唐天容冷淡地收起桌上那些暗器盒。
二人一前一后离开校武场。
和光秃秃的校武场相比,庭院里一片花团锦簇。
唐家数百年屹立江湖不倒,拥有常人难以想象的庞大财富,荥阳别院的仆人为了赢得几位公子的欢心,竟让不同时节的花卉在万物凋零的冬季同时绽放。
可就是这样浓郁的花香,依然遮不住安小六身上药材的清苦味。
那是一种只有长期炼药才会沾上的气息。
唐天容忽然涌出一股别样的冲动“你也可以是唐家人。”
“什么”
“没什么。”
第二天傍晚,霞光满天。
安小六在帮唐天仪疏通受损筋脉后提出辞行。
大公子唐天仪十分惊讶
“安姑娘要走府中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
安小六平静地说
“如今大公子、二公子伤势已经稳定,我能起到的作用有限,加上我另有要事在身,不便多留,还望大公子见谅。”
“我明白了。”
唐天仪叹息。
“天外飞仙”霸道至极,唐家遍寻名医都说此伤无药可救,安小六日日以真气滋养他们兄弟二人的筋脉,他们兄弟才没有变成真正的废人。
习武之人皆知真气可贵,虽不知道安姑娘修炼何种内功竟使真气连绵不绝,但唐家决不能恩将仇报。
“安姑娘何时离开,我好设宴相送。”
“大公子不必客气,明日一早我和弟弟就会离开荥阳。”
至于去什么地方,安小六却只字未提。
唐大公子有些惋惜。
家里几个弟弟都冷冰冰的,没有一个懂得讨女孩子欢心,白白错过了大好机会。
“明日我让天容送姑娘与令弟出城。”
“多谢大公子。”
唐天纵是稍晚知道安小六、石中坚要离开的消息。
“你要走”
唐天纵忍不住道。
大哥不是说这个女人会成为自己的二嫂吗,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是啊。”
“那我二哥怎么办,”唐天纵急急道,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妥,连忙找补道,“我是说我大哥二哥的治疗,除了你的真气,天下没有第二个可以用真气舒筋通脉大夫了。”
安小六莞尔,难得开了一句玩笑
“西门吹雪可以,我听说西门吹雪的医术也很好,他甚至会配保胎药。”
唐天纵咬牙切齿“你不要说风凉话。”
当日在紫禁城,西门吹雪对叶孤城的态度有目共睹,唐家与叶孤城有仇,去找西门吹雪怕不是上门送死。
安小六正色道
“我虽然不是大夫,却可以向你保证,你大哥二哥确实已不需要我,除了真气,我的医术并不比任何一个擅长治疗跌打损伤的大夫高明。”
“真的”
“千真万确,这一点你问你大哥也好、二哥也罢,都是一个答案,”安小六顿了顿又道,“其实你二哥恢复的很好”
“可他至今发挥不出伤前的一半功力。”
唐天纵冷冷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至少我的真气进入他体内并没有感觉到阻塞,我认为他应该早就恢复了才对,有时候人的情绪也很重要,你身为弟弟应该多关心他。”
唐天纵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啪”一下放在桌上
“你最好不要骗我,否则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不会放过你。”
安小六叹气她怎么会觉得财神爷是楚留香、陆小凤之流呢,明明唐家才是法力最强的那个。
她收起来银票,拿出一个干净的茶杯倒进去一颗药,推到唐天纵面前
“送你,续命的。”
唐天纵震惊“居然只有一颗我至少给了你一万两”
“不要还我。”
“做梦”
冬日的清晨寒风刺骨。
城外的官道入目一片荒凉。
风卷起地面的黄尘,枯黄的野草仿佛被严寒压扁了一样趴在地上。
依然是简陋的骡车,依然是荆钗布裙的姑娘。
唐天容难得穿了一件素色的长衫,鹰一般锐利的眼睛仿佛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除了
“唐天容,再送下去你就要离开荥阳了。”安小六笑吟吟道。
唐天容淡淡道“这是我的事。”
“唐天容,回去吧。”
唐天容嘴唇抿成一条线,片刻才道“你走吧,我不送了。”
“那我走了,后会有期。”
“天容哥再见。”
“再见。”
安小六挥动丝鞭“驾。”
骡车缓缓前行,在“嘎吱嘎吱”的声音中渐行渐远。
唐天容一直站在原地,直到骡车彻底消失。
古道荒凉。
唐天容转身,迎面走来三个身着鲜衣的人。
这三人手中兵刃不同、容貌各异,最年长的头发花白,最年轻的不过双十出头。
唐天容不认得他们,唐家仇家遍布天下,他若认识每一个怕是要累死。
最年轻的大声道
“唐天容,你竟敢独身一人离开荥阳。”
“有何不敢”
“看来叶孤城的苦头你还没有吃够”
唐天容冷笑“与你何干”
年纪最大的那个用苍老的声音说
“天外飞仙绝无失手,唐天容就算有百般能耐,如今也已成了废人,不用怕他”
“唐天容,你们唐家嚣张了太久,要恨就恨你是唐家人吧”
说着,三人一拥而上。
眼前闪过三道如流星般转瞬即逝的银光。
“咣当”兵刃落地。
一模一样的声音,足足响了三次。
只是瞬息的工夫,地上已多三具面门插着星芒状暗器的尸体。
唐天容从袖子里抽出鱼皮手套,弯腰拔下带血的暗器。
轻轻阖上这些人的眼睛。
黄沙滚滚,碎草飞扬。
寒风呼啸。
疾驰的骡车上,小少年捧着一个暖乎乎的手炉,声音活泼清亮
“姊姊,我们要去哪儿”
“送你去摩天崖。”
“送我姊姊不去吗”
“我不去了,我要调头去洛阳。”
“洛阳姊姊去洛阳做什么”
“呃保家卫国”
“那下次我跟姊姊一起保家卫国。”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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