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
安小六见到了一个很特别的女人。
那是在白雪皑皑的官道, 当时天空下着薄薄细雪。
狗哥裹着一个厚厚的毯子,从临时搭建的简易车棚里探出脑袋。
安小六白皙的面颊粉色蔓延,飞雪粘在她长长的睫毛上, 鼻息和红艳艳的朱唇, 不断吐出白烟。
“姊姊,看”
狗哥忽然指着远处一个小点。
随着骡车的前行, 小点渐渐变成大点,慢慢变得清晰
矮桌, 古琴, 香炉。
矮桌后面是系着翠绿丝带的女人,脆弱忧郁, 仿佛一点点风就能将她压垮。
那个女人就坐在官道正中央, 古老悠远的曲调从她指尖流淌。
意境沧桑而寂寥。
“一个庞大地下组织的首脑。”
安小六拉着缰绳,渐渐放慢了速度。
若按安小六以前的性格,大概会直接撞过去, 她不喜欢这种装腔作势的把戏。
安小六的骡车停在距离这个女人不远不近的地方。
她并没有打算下车。
就像这个女人也没有打算起身一样。
一曲过后, 女人抬起头。
她看起来如同她刻意营造的氛围那般美丽, 漫天飞雪中, 宛如一幅精美绝伦的仕女图, 那是只有唐寅的笔触才能描绘出的极致风姿。
安小六静静地望着对方。
女人也静静望着安小六, 这个女人的年纪并不算大, 至少安小六没从她脸上读到岁月的痕迹,但她的眼睛却并不年轻。
和野心勃勃的厉真真不同, 这双眼睛虽然也有野心,却隐藏的更深更平和。
只有经历过很多事情的人, 才能将锋芒包装的如此心平气和。
就像西门吹雪的剑, 古朴平实却能杀人。
“安小六。”
和厉真真又不同, 她直接唤出的是安小六的大名。
安小六点点头“你是慕容秋荻”
“不错,我就是慕容秋荻。”
她的声音很柔弱,也很纤细,和她这个人的形象也很契合。
安小六又点点头。
慕容秋荻微笑望着安小六
“你是不是好奇,我为什么会来这里。”
安小六没有说话。
事实上她并不好奇,但是直白的说出来很煞风景,所以她只能闭嘴。
“没有目的,”慕容秋荻自顾自地说,“我只是想亲眼看看你,看看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雷震天、单亦飞、竹叶青都是她手下一等一的高手,她原本打算用这些人逼出谢晓峰,没想到却被一个莫名其妙的人破坏了计划,不仅折了众多高手,还成了对方成名的踏脚石。
她对安小六实在太好奇了,这股好奇甚至超过了对死亡的恐惧。
安小六还是沉默。
因为富贵儿告诉她,附近埋伏了二十位武林高手。
用剑的、用刀的、用拳的都是各门各派的精锐。
在安小六杀死“天尊”一众高手后,这个神秘的组织又在两年中吸纳了新的高手。
狗哥感受到这股非同寻常的气息,他钻出了毯子,随时准备下车与敌人战斗。
慕容秋荻又说
“你没有野心。”
安小六这次没有沉默“每个人都有野心,我当然也有。”
“不,不够,远远不够,若你的野心再多一些大一些,你会拥有梦寐以求的侠名,无以伦比的威望不是吗”
慕容秋荻轻声叹息,仿佛有些失望又有些庆幸。
“像你一样”
“对,像我一样。”
安小六神色复杂,平心而论,慕容秋荻是一个很美的女人,可就这么短短一会儿工夫,安小六已经忽略了她的美丽,甚至忘记了她是一个人。
“我喜欢现在的生活。”安小六说。
慕容秋荻笑了,那是一种很轻松的笑容“希望你能一直喜欢下去。”
说着,她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向安小六敬了一杯。
安小六挥起丝鞭继续赶路。
慕容秋荻慢悠悠喝着酒。
擦身而过的瞬间,安小六瞥到慕容秋荻身下被飞雪打湿的坐垫,想了想,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瓷瓶倒了一颗药,飞快丢了过去。
刹那间,从道路两旁钻出数十位身穿劲装的武林高手。
慕容秋荻反手抓住这丹丸。
安小六像是没有看到两旁一众高手,在呼啸的寒风中说“驱寒的,小心着凉”
她的声音随着骡车的前行,几乎被风淹没。
慕容秋荻望着手中的药,在一片惊呼阻拦中吞下这颗药。
口感略微有些辛辣,伴随运功一股热流在体内迅速散开。
“果然是好药。”
慕容秋荻起身拂了拂身上的雪花,一把伞无声无息遮在她的头顶。
“走吧。”
慕容秋荻微笑,宛如迎雪怒放的红梅。
金陵。
有山有水有好吃的鸭子,还有安小六和狗哥的家。
隔壁的火孩儿回家了。
玄素庄的人前来催促了一次又一次。
小少年这次离家的时间久了,闵柔有些想儿子了。
面对失而复得的幼子,她总想多和他相处,却又担心过分关注反倒让孩子感到厌烦。
狗哥也有些想妈妈,但他同样舍不得姊姊。
还是安小六说“回家吧,我最近有些忙,就算你在家也还是见不到我。”
“姊姊还要忙什么,又有坏蛋了”
狗哥忍不住问。
安小六脸上忽然露出一种很幸福的神色,她说“我买了一座山,开春可以雇人种药了。”
狗哥忍不住张大嘴巴“姊姊几时买的山”不对,姊姊哪来这么多钱
“我写信问的花满楼,他帮我张罗的,花公子是好人。”
“那钱呢”狗哥连忙问。
厉真真给的钱在他那里一分未动,姊姊哪有钱买山
“去大漠得的,”安小六说,“大漠的人热心肠,因为我替他们赶走了快活王,他们为了感激我,送了我银子。”
“姊姊有钱了”
“嗯。”
买山用掉了大部分,买药用掉了小部分,现在身上还有一百两。
但我有山了。
我,安小六,山大王。
“我,富贵儿,王世子”
一人一系统在无人听到的地方暗暗激动。
小少年也很高兴,他终于不用担心姊姊日后重操旧业。
姊姊现在是地主了
“我去烧菜,”小少年兴冲冲地说,“今天值得庆祝”
安小六也觉得今天值得庆祝。
所以她决定熬点毒药,等待下一个财神爷的到来。
狗哥回家的第二天。
留守姊姊在家里列了一个长长的单子。
上面详细记录着她准备雇人中的药材和种植药材的最佳季节。
就在这时,富贵儿忽然道
“一个心急火燎的石中坚。”
安小六倏然起身。
紧接着,有人翻墙而进,
“姊姊,大事不好了,”狗哥着急地说,“大事不好了”
天气寒冷,可小少年额头上却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他嫌车马太慢,半途跳了车,剩下的路竟是施展轻功跑回来的。
若非他内力深厚,现在怕是要趴在地上了。
安小六连忙倒了一杯热水递给狗哥“发生了何事,有话慢慢说。”
狗哥跟着姐姐进入堂屋,因为着急小少年根本坐不住,他捧着茶杯道
“姊姊,陆大侠出事了”
安小六无奈道“他哪天没有事。”
近段时间江湖最大的三件事,瘟神远走大漠毒死了快活王;神剑山庄三少爷谢晓峰重出江湖并杀死了燕十三;西门吹雪杀了松竹神剑中的枯竹,救下了识破西方罗刹教阴谋的陆小凤。
至于陆小凤又是如何惹上的西方罗刹教,安小六又不得而知。
陆小凤总有办法让自己游走在生死边缘,好似安安分分活着身上就会长虱子一样。
“可这次不一样,”狗哥急忙说,“这次要杀陆大侠的人是西门庄主。”
“西门吹雪”
安小六本想说“不可能”,但一想到当今武林德高望重的木道人是富贵儿口中的“禽兽剑客”,安小六又觉得没什么不可能的。
于是她问“西门吹雪为什么要杀陆小凤”
小少年面有难色,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外面都说陆大侠、陆大侠和西门庄主的妻子有染”
“这不可能,”安小六淡淡道,“陆小凤虽然好色,但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狗哥张张嘴,总觉得“好色”也不是什么好词。
“我也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可西门庄主当真了,姊姊可能最近没出门,现在外面现在都传遍了,西门庄主要杀陆小凤,爹爹妈妈都说若是西门庄主动手,陆大侠这次怕是在劫难逃姊姊,现在可怎么办呢”
安小六摇头“我们现在连陆小凤哪都不知道,就算我有办法,暂时也帮不上他。”
她倒是不介意当一回陆小凤的肉盾,但陆小凤肯定不会做那样的事情。
想了想,安小六又说
“不过你倒是可以让你爹爹妈妈打听一下西门吹雪的去向,西门吹雪那一身白衣服太显眼了,就算如今江湖遍地是白衣,也只有一个西门吹雪。”
小少年点点头
“我明白了,要是打听到西门庄主的下落,姊姊要去找他吗”
“大概会吧。”
“那我不和姊姊一起去了。”小少年忽然说道。
安小六一怔。
狗哥说“我要是跟着姊姊,姊姊路上一定会为了照顾我放慢赶路,眼下陆大侠的性命才是要紧事。”
安小六不由得笑了“那你在玄素庄等我的消息,等我回来去玄素庄找你。”
盏茶时分,玄素庄的马车终于来了。
“姊姊,我先走了。”
他还要回家向爹爹妈妈打探陆大侠的消息,不能继续在家里待着了。
“有消息派别人送信吧,别这么来回跑了。”安小六又叮嘱了一句。
“我晓得了。”
马车在雪路上压下两道深深的车辙。
安小六正准备关门,富贵儿忽然说
“一个武功高强风流好赌爱管闲事贪恋美色正直善良”
安小六倏然抬头
就来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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