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祖母

小说:权臣娇宠掌上珠 作者:酒时醒
    第四十二章

    常念看着这个忽然闯进来, 带着个大脸福娃娃面具的老人家,愣了一瞬,下意识将身往水里沉了沉。

    在内伺候的春笙立时上前拦住“何人大胆惊扰我们殿下你可知罪”

    哟呵

    江老太太眉梢一扬, 心道好泼辣的丫头倒似他们川蜀的小辣椒。

    夏樟紧接着追进来, 与春笙并排站着拦在汤池前, 回头急急解释道“殿下,这人自称是侯爷请来给您揉捏肩背舒通胫骨的,奴婢瞧着有古怪, 本想打发了去, 谁知她突然闯了进来。”

    常念顿了顿,打量那“大脸福娃”一眼, 确实有些古怪, 不过想来能进到别庄便是得了江恕许可的, 然她向来不喜外人亲近,便道“本公主确实不需揉肩舒骨,劳烦你跑一趟了,夏樟, 你好生送人出去便是。”

    江老太太听这话,哪里肯, 可刚张了张口, 就听外间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咳嗽。

    老太太眉心一蹙,心道坏了

    常念听出这是江恕,“侯爷”

    江恕在外头“嗯”一声,才道“沿途舟车劳顿,怕你身子酸痛, 才请了这位'平老师傅'过来, 既用不着, '平老师傅'便出来吧。”

    “平老师傅”本人一愣,平,是她丈夫,也就是江恕祖父的名讳。

    她哪会不知道孙子这是给她留足面子,可心里不甘啊,临走前还颇有些恋恋不舍地回头,看看孙媳妇,只恨今日没挑好时候。

    常念皱皱眉,有些摸不着头脑,目送那老师傅出去,春夏二人躬身请罪,她摆摆手“无妨,去拿膏药过来吧,我也该起身了。”

    “是。”

    外边,江恕身形高大,走在前头,“平老师傅”落后半步,行至别庄后院的垂花门处,江恕倏的顿了步子,转身。

    “平老师傅”见状,索性不装了,扯了那面具下来,露出原本样貌,哼一声“怎么着,嫌老身吓着你那宝贝疙瘩了”

    江恕竟是一默,沉声“确实。”

    江老太太登时“嗬”一声,气得下意识要拿拐杖敲敲地面,这才发觉自个儿方才为了乔庄,把拐杖交给芳蓉了,于是握拳重重甩了袖子。

    老太太将近八十高寿,身子比常人康健许多,根本不需要拄拐杖,但那梨木雕刻莲花纹路的拐杖,却是已经一二十年不离身,总被她拿来教训晚辈。

    江恕无奈道“您别闹了。”

    老太太觑他一眼“我来看看孙媳妇,闹什么”

    她说的理直气壮,一时叫人无法反驳。

    江恕好脾气地解释“朝阳久居深宫,性子天真单纯,娇弱怕生,头一回远行西北,大病一场,身子虚弱,您这样突然出现会吓到她的。”

    老太太默然半响,没说话。

    江恕才退让道“您既来了,不如先在别庄安置下,晚上用膳时再行引见,如何”

    听这话,老太太勉强应一声“老身见个孙媳妇还要孙子引见罢了,皇族公主,身份高贵,是该正式些。”

    殊不知,江恕原是打算待常念身子恢复了,回银城侯府后,再行引见府上尊长及几房有来往的叔伯,不过眼下老太太亲自来了,他自没有赶人的道理。

    江恕扶着老太太过了垂花门,往别庄的厢房行去,边道“朝阳与太后祖孙情薄,离京前曾数次向孙子问起您,她心中不安,恐是忧心不得您喜欢,还望祖母体谅。”

    “哦”老太太讶异一瞬,明白原委,这才气消了些,“徐太后确实是个刻薄又不好相处的,那你就没替祖母说两句好话”

    “说了。”江恕语气淡淡,“她不信。”

    “唉,看来是老身不中用了。要怪也是怪徐太后,小姑娘生得这般精致漂亮,她竟是不疼,难不成疼她手上那串冰冷不会说话的佛珠吗”老太太连连叹气,不由得又问“孙媳妇身子如何”

    “还需慢慢调养。”

    老太太思忖起来,“小小年纪,正是太阳初升,怎的身子这么虚弱,日后生养怕是也艰难。”

    江恕顿了顿,眉心微动,还是道“朝阳曾说过,若三年后未曾诞下一儿半女,可考虑纳妾一事,她是个爱胡思乱想的性子,您日后在她面前,尽量不提此事为妥。”

    老太太才听了前半句话,步子就一停,似不敢相信地问“她真这么说”

    江恕点头,正欲劝两句。

    只见老太太摇头感慨道“不愧是皇宫娇养出来的公主,有教养识礼数,孙媳妇是个懂事识大体的,方才匆匆一见,也知为人良善,日后你好好照顾她,莫叫她嫁到我们江家受了委屈”

    对上孙子质疑的眼神,老太太话锋陡然一变“怎的,你莫不是以为老身会逼孙媳妇生曾孙生不出就纳妾进门祖母是那种尖酸刻薄的'恶婆婆'”

    江恕轻咳一声,不甚自然地开口“没有。”

    江老太太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如今这家里我可作不得主了,当初要你成婚便比登天难,如今哪敢叫你纳妾啊只怕你还没允下,那京城的老皇帝和虞贵妃便要来西北向我老婆子兴师问罪了。”

    这话,江恕不接。

    往后他多半时候忙于军务,只怕常念在侯府受人欺负,才不得不在老太太面前提两句,好叫老人家有个心理准备。

    哪知,老太太不作此想,被孙子误会成“恶婆婆”,也不理他了,顾自回了厢房,“砰”一声关上门。

    江恕忽然有种自个儿瞎操心的错觉。

    好似这一老一少根本无需他在中间调节

    诚然,老太太把门一关,又是笑,又是愁,最愁的还是孙媳妇娇弱,要当起一家主母,掌管内宅,柔弱可不成,底下二房三房叔伯妯娌乌七八糟的,到时不服,便要闹开锅了,她如何能应付过来

    娇弱的孙媳妇可没有想那么远,眼下她手臂上的红疹消褪下去,便欣喜得整个人都活过来一般,加之看到厨娘们在外头立起架子准备烤鱼,昨晚说要喝的冰糖露也熬好了,身子那点不适都被暂时忽略了,哪还有什么不痛快的。

    当然,这一刻有多欣喜,至忽然被江恕告知祖母晚上会与他们一同用膳时,就有多绝望。

    江恕语气风轻云淡的,好似十分平常“祖母担忧你的身子,提前过来了。”

    那时候,常念捧着冰糖露,硬是反应了好半响,才艰难出声“祖母来了”

    江恕拍拍她肩膀,尽量想叫她放松些“别怕,祖母很喜欢你,平时如何,今夜便如何。”

    常念干笑两声,“侯爷,你看我像是我怕的样子么”

    话音甫落,只听她吩咐道“春笙,夏樟,速速给本公主梳妆更衣”

    哪知这一折腾,便是整整一个多时辰,衣裳换了五六套,妆容改了又改,力求端庄优雅又大方得体,偏偏外边烤鱼阵阵飘香,常念的心情别提多复杂。

    及至酉时,仆妇们把晚膳摆在别庄的庭院中央。

    江恕在竹轩与时越议事毕,回来唤常念,只见小姑娘双目无神地坐在架子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腿。

    “朝阳”他轻声唤。

    常念这才回神,不许自己待会在长辈面前露怯,勉强笑了笑,问“祖母到了么”

    江恕微微颔首,演戏演全套,为免露出破绽,老太太下午时就与芳妈妈上外头溜达去了,到了点才装作初到别庄。

    二人出了屋子,果真见别庄门口有一满头华发、身着暗紫色衣裳的老奶奶拄着拐杖缓步而来,许是紧张,常念都没察觉到这位祖母的身形十分像上午在温泉池中那位“平老师傅”。

    到了近前,江老太太神色和蔼可亲,先行君臣之礼“老身参见朝阳公主。”

    常念连忙上前扶了扶她,未让她当真跪下,随后才是福身道“朝阳见过祖母,请祖母安。”

    见孙媳妇落落大方,举止得体,老太太也拿出长辈的模样,一脸慈祥地道“祖母自然是安,只是听阿恕提起你身子不大好,忧心不已,路途遥远,你辛苦了,近日可要好好歇着。”

    常念客气回话。

    江恕瞧着一老一少收起平素作风,模样认真地互“演”,一个体恤小辈,一个乖巧懂事,颇觉头疼,他握了握常念冰凉的小手,道“寻常家宴,先用膳罢。”

    常念“好。”

    江老太太“好。”

    几乎是异口同声。

    就好似,谁也不愿来这套对答如流的来往客套了。

    晚膳丰盛,常念秉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古语,一举一动斯文儒雅,背脊挺直,坐得端正,竟比往时在宫中跟教习嬷嬷学宫规那时还要温婉端庄,偶尔江恕给她挑鱼刺,她会夹一些什么回赠他,间或微微一笑,给这位陌生的祖母夹菜。

    江恕不动声色,如常一般,未说什么。

    实在也是不知说什么。

    一顿晚膳吃得寡淡无味。

    常念连素来喜欢的鱼肉都没吃几口,而江老太太的心思全在孙子孙媳妇身上打转,也是没吃什么,但是到了点,又都自觉落筷,最后,只有江恕神色平平,宠辱不惊。

    夜里,十骞过来向宁远侯回禀西北大营军务。

    常念本着避免再见祖母不知说什么的尴尬境地,称困直接回了寝屋,可肚子空唠唠的,哪里睡得着,翻来覆去几回,就忍不住起身。

    江恕还没回来。

    夏樟在外守夜,闻声进来“殿下,可是身子不适”

    常念“肚子有点饿。”

    夏樟就似料到了一般,忙道“奴婢看您晚上也没吃什么东西,特意留出了几道菜,这会子就在厨房,您且等等,奴婢给您拿来。”

    常念犹豫一会子,“算了,我同你一起去吧。”

    等着也怪难熬的。

    主仆俩提着灯笼去厨房,却见厨房有微弱灯光,还以为是火星子没熄灭尽,唯恐走水,匆忙推门进去一看。

    竟是江老太太和芳妈妈坐在里头,面前一张小几,上有几碟子菜。

    四目相对,场面有一瞬的寂静,就连聒噪的蝉鸣,也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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