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鬼郎君x双生子

    一片浑浊的黑暗, 铺着柔软皮毛的软榻上的红衣青年与这夜色融为一体。

    他长发如瀑,于乌发中露出些白惨惨的肌肤,黑、白、红, 交织出诡艳凄侧。

    蔺绥按着心口喘息, 逃离后上涌的剧烈情绪在后知后觉中让他指尖发麻。

    在燕秦说出口的那一刻,在那一瞬蔺绥几乎就要答应了。

    蔺绥擦掉了额间的冷汗,坐直了身体。

    哪怕在黑暗中, 他也可以无损的视物,这间屋子与其说是屋子,不如说是石穴,逼仄的很, 除了一间软榻, 什么都没有。

    他嗅闻到了一股血液脏污的味道, 从他的手掌上穿出,准确的说, 是从他的皮肉内里不断外溢。

    虽然还没接受记忆, 但蔺绥料想他应该不是人,毕竟他没有心跳,也没有呼吸。

    脑海里响起来系统硬邦邦的声音可以接受剧情了吗

    蔺绥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冷淡应声。

    系统在传输剧情前,别扭地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不答应啊

    蔺绥挑眉反问你希望我答应

    系统才不是但他都向你求婚了啊

    蔺绥觉得系统好生奇怪,他接受就是狐狸精,不接受就是不识好歹, 难怪是为气运之子服务的天道, 炮灰的想法在它这儿不值一提。

    蔺绥懒得和它解释, 他的想法不会说给不懂的东西听, 没有必要说。

    系统左等右等听不到回答, 不高兴地传输了这次的剧情。

    蔺绥消化整合完毕后,眉心挑的老高。

    这次的燕秦,让他有些复杂难言,因为他的灵魂碎片在这个世界,又被分割了一次。

    这是一个混乱的朝代,皇帝沉迷追求长生,佛道二教盛行,奸宦弄权,百姓怨声载道,民不聊生,冤魂厉鬼数量多到地府都容纳不下,无数鬼怪乱世。

    这样的时代,也出现了各种各样的除妖御鬼的能人,其中比较出名的就是拂云派的道士和禅宗的和尚。

    燕秦天生道心,在道观中长大,是拂云派不世的天才。他十五岁便修得许多精妙术法,下山扶危济困。

    十七岁时,他的师父了尘道人召他回山,锁妖塔里镇着的大妖暴动,为了救师,燕秦陨落。

    这时候他还不叫燕秦,道号若一。

    了尘不忍爱徒就此离开人世,更不想拂云派的未来衰微,强行留住爱徒的魂魄,用秘法将他转生在八字相宜的妇人体内,让他重新成为胎儿降世。

    但了尘想要徒弟更加专心的修炼,心无杂念,在道术上更进一层,因此将他魂魄中的善恶面分离。

    妇人十月怀胎,生下一对双胞胎。

    了尘抱走了善面的孩子,依旧叫他若一。

    另一个孩子则是妇人的丈夫起名,名叫燕秦。

    按照了尘的吩咐,燕秦从小就被拘在院子里自生自灭,明明有父有母,却和孤儿无异,甚至被全家视为不详之人。

    了尘并不打算放纵徒弟的恶面成长,因此在确认分魂之术彻底没有隐患时,在若一十五岁,也就是燕秦十五岁时,杀了燕秦,打算将他彻底灭于人世间。

    身为天才的恶面,燕秦有着和若一同样的天赋,多年怨气加上天生恶性,他一死便化为了厉鬼,竟然从了尘的手中逃了出去。

    此后善面除妖济世,恶面却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鬼王,一正一邪,天壤之别。

    了尘命令若一去除了鬼王,但若一却发现,伤鬼王,自己也会受伤,鬼王同样也发现了这个异端,他们很快明白了彼此的身份。

    恶面恼怒了尘的所作所为,想去杀了他,若一却要护师,双方僵持不下。

    但他们都不知道,了尘早已叛道,成了邪道之人,他想修习更精妙的术法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他用若一收集的厉鬼来增进自己的道行,最后想直接吞并若一和燕秦,因此他用若一引来燕秦,命令若一和全派一同捕杀燕秦。

    若一在最后发现了师父的叛道,他有一颗慈悲心,不愿见世间大乱,燕秦不愿死去,于是二者融合。

    被强行剥离的魂魄融合,同时拥有善恶两面的燕秦将了尘斩杀,平定拂云派后入世平乱,直至海清河晏。

    蔺绥忍不住冷笑,怕是在了尘分离燕秦魂魄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叛道了。

    人本有爱恨贪痴嗔,什么叫让徒弟更好的修炼,怕是想要他成为更好被操控的木偶吧,一个指哪儿打哪儿的工具。

    蔺绥非常恶心这个老东西的所作所为,倘若一切天定不可更改就算了,这分明是人为操控燕秦的命运。

    把他魂魄分离,让恶面尝尽苦楚,让善面成为佛面无心的瓷人。

    蔺绥闭了闭眼调整思绪,从上个世界起他就已经决定不再磨练燕秦的魂魄,所以他要换个方式让燕秦走到顶端。

    要达成这个目标他需要完成三点,让燕秦的善恶面融合、让了尘死、让天下清明。

    首先他需要提升实力,没有绝对的力量,做不到这些事。

    蔺绥将注意力转到了这次穿越的原主身上,和他判断的一致,这是一只鬼,也是一个炮灰。

    原主被人抛尸乱葬岗,巨大的怨气让他化身为厉鬼,在乱葬岗这个鬼吃鬼的地方,杀出了一条路,他不满足于此,到附近一座名叫妙山的山里占了小山神的庙宇,说是庙宇,也只不过是一个年久失修的破庙,由于没有供奉,这个小山神已经近乎消亡,因此被原主得手。

    原主住进了山神的雕像里,享用它偶尔的香火,又用虎妖引来伥鬼,用伥鬼吸引山下的人,用白骨让这座山的阴气和鬼气更重,自封妙山鬼王。

    燕秦的恶面从了尘的手中逃脱后,正好撞到了原主的手里。

    厉鬼想要功力大涨,最快的方式就是吃人,比吃人更快的方式,就是吃鬼。

    原主毫不犹豫地扣住了恶面,想要吃了他进补,但恶面天资超群,哪怕是新化的厉鬼又身受重伤,也让原主没办法完全吞噬。

    于是原主将恶面关押起来,在恶面怨气增长时就吸收掉。

    恶面从小被关了十六年,忽然就被追杀,千辛万苦逃出来又被关住,彻底变态。

    恶面成为鬼王的第一步,就是将原主给生吞了,鬼力大涨,一步一步发展到后来的模样。

    蔺绥抬手,眼前出现个少年模样的鬼。

    他的黑发散乱,看不清面庞,浑身上下都是伤痕。

    这些都是原主的杰作,鬼气凝成的鞭抽打魂魄,无异于酷刑。

    燕秦露在外面的手掌和腿都有着残缺的咬痕,鬼吃鬼就是字面意思,原主会撕咬下他的胳膊和腿咀嚼吞食,就像圈着一个肉畜一样圈禁着他。

    虽然鬼不会流血,但魂魄被撕咬,比肉身疼百倍。

    鬼气会滋养魂魄,让残缺的部分复原,看着自己的肢体生长出又被扯断,这个过程更能逼疯人。

    蔺绥眼里满是冷意,针对于原主,他的手掌合拢又渐渐松开,拨开了燕秦面上的黑发。

    那是一双红如血的眼睛,满是怨气森森的阴冷,看不见任何人的情绪。

    蔺绥定定地看了他许久,心口疼的有些发麻。

    他曾经想过,若是燕秦和自己是同类,他就可以不用愧疚了,现在想来,又不尽然了。

    若是没有被善恶剥离,完整的燕秦经历了这些,会嗜杀成性么,蔺绥不知道,他不想做这种假设,不想燕秦经历这些。

    这些苦楚他吃过,不想让燕秦再尝。

    手指忽地传来剧痛,蔺绥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地摸上了燕秦的脸,碰到了他唇的那根手指被燕秦咬在了口中,已经被吃掉了半个指节。

    那双眼近乎滴血,蔺绥没有收回手,用残缺的手指摩挲着燕秦的薄唇。

    “好吃么”

    燕秦的肤色是身为鬼的青白,剑眉乌发薄唇,英气逼人。

    他冷冷地看了蔺绥一眼,并不答话。

    等到他恢复了,他一定要将这只鬼生吞活剥,吃掉他的心。

    蔺绥也不在意他的回答,将他放在了软榻上,试着以鬼气画咒。

    在修真界时因为无法和其他人一般正常修炼,他看了许多阵法符咒,想看看那些东西在这个世界能不能用。

    他画下了禁制咒语,黑色的鬼气在空气中涌动,凝固成型。

    可以,只是效果大打折扣,但也足够用了。

    蔺绥抬手,咒语环绕在燕秦的周身,环住了他的脖子,钻进了他的皮肉里。

    燕秦忍不住伸手抓挠脖子,但什么都没碰到。

    这个禁制的效果是限制和追踪,蔺绥没再把他收进身体里,让他待在软榻上,离开了石穴。

    出来后,蔺绥环顾这个破庙,视线落在了面容模糊不清的神像上。

    刚刚的石穴,就是这座神像。

    原本是妙山山神的模样,只是山神消亡,石像被鸠占鹊巢后,逐渐碎裂模糊。

    外面此刻是白昼,蔺绥试着伸出手,苍白的手指冒出一阵青烟,灼痛感和对本能的阳光的恐惧让蔺绥收回了手。

    冷白的皮肤上出现了黑色的斑,蔺绥用鬼气修复伤痕,顺便将断指也一并复原。

    他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行走于阳光下。

    蔺绥思索了一下燕秦成为鬼王后的实力,别说在白天出现,甚至可以凝聚滔天鬼气遮天蔽日。蔺绥心里颔首,先定这个小目标好了。

    这个破庙实在破败了些,墙角的蛛网和破损的案台不说,连个门也没有,石壁还破了洞,可谓是四处漏风。

    在一些墙砖上,可见模糊的黑影。

    那些是原主手底下的小鬼的居所,一到晚上,这里就会成为众鬼的欢乐乡,要是有人误入此处,便会被众鬼嬉笑分食。

    蔺绥回了石像里,燕秦躺在软榻上,对蔺绥视若无睹,仿佛他才是这儿的主人。

    燕秦是不怕这只鬼的,他的本事顶多是一次吃掉他的一部分,若不是他一直这么耗着他,他早就复原将他杀了。

    燕秦等着他吃,却发现这只红衣鬼不同于往常,既不是像看美味食物那样贪婪地看着他,也没有上嘴上手,就是单纯地看着他。

    那种陌生的视线让他很不舒服,他周身的鬼气忍不住翻涌,那种躁动让他的犬齿生痒,想吃这只鬼的心的冲动越发强烈。

    蔺绥施法让软榻变大,足以充斥整个石穴,他躺在了另一侧,一边看着燕秦一边调动着鬼气凝咒。

    这些鬼打架没什么章法,用头发用舌头用手指,要不就近身撕咬,蔺绥可不想碰到那些东西。

    试验了几十种术法后,蔺绥发现天黑了。

    太阳下山后,阴气让鬼无比舒适。

    石像外阴风阵阵,响起了小鬼的窃窃私语和尖细的笑声。

    蔺绥走出石像,看见一群小鬼跪拜。

    这些鬼各有死状,厉害些的勉强维持了体面。

    “王上。”

    娇媚的鬼女靠到了蔺绥身边,偷偷地吸着蔺绥身上的鬼气。

    蔺绥抬手避开了她的靠近,这只女鬼是这群小鬼里实力最强的,也是杀人最多的,她身上的血气很新鲜,这几天才杀过人。

    通过记忆,蔺绥知道她喜欢吃男人的心。鬼都喜欢人的心肝,汇集血气,最为鲜美。

    原主还挺喜欢这个鬼女,但又嫌弃这个鬼女配不上他的身份,因此并没有碰过。蔺绥想还好原主没碰过,不然等不到燕秦吃他,这只鬼女都能把他吞了。

    原主感觉不到,蔺绥可是感觉到了她的饥饿和杀意。

    一道风从众鬼眼前划过,女鬼惨叫一声,化为了一阵黑烟,那阵黑烟飘进了主座男人的身体里,消失不见。

    蔺绥细品着功力的上涨,有些失望,这种品阶的鬼,进补能力有限。

    蔺绥这忽如起来的动作让底下的小鬼噤声,有些慌张。

    红扇平时最得鬼王的宠爱,而现在忽然被鬼王给吃了,他们这些鬼力不如红扇的就更惊恐了。

    鬼王素来吃鬼也都喜欢挖心肝,今天这种手段他们还是头一次见,更让他们头皮发麻,看来王上的功力又增长了。

    “安分守己。”

    蔺绥留下这句话,在石像周围又下了一个禁制,离开山神庙。

    在他的身影消失时,小鬼们惶惶地讨论这个变故。

    石像内燕秦听着外边叽叽喳喳的声音,鬼气外溢。

    离石像最近的一只小鬼被卷了进去,燕秦吸收了这只鬼,微微皱眉,哪怕害过人这鬼都弱的很。

    趁那妙山鬼王还没回来,燕秦打算好好疗伤,虽然不知道他今日为何如此古怪,但都和他没有干系。

    妙山位于宁陵州云梁县,这里最大的山是云梁山。

    妙山紧挨着云梁山,当初原主不是没打过云梁山的主意,但云梁山的北边有庙,香火还不错,原主没敢和这个山神对上,退而求其次选了妙山。

    蔺绥此去正是云梁山,但不为那个山神,他径直去往南边,云梁山的南边有只老鬼。

    南边有个村叫大河村,他们世世代代都葬在云梁山上,那只老鬼也是大河村的人,生前就作恶多端,死后偷别人的香火,把自己养的肥肥的,这边进不了轮回的鬼都他吃了。

    原主的仆从里就有一只从这里逃出来的鬼,原主和他过过几招,见对方鬼力隐隐在他之上就罢手了,但心里一直琢磨着把这块地方给霸占了。

    三声鸡鸣,天光破晓。

    蔺绥擦拭着手上的脏污,身上的衣服像是吸饱了血气,红到发黑。

    这只老鬼比他想象的难缠一点,他窃取的供奉比原主多多了,实力也在原主之上,要不是他用咒法取胜,怕是打不过。

    不过吸取了老鬼的鬼气,实力果然上升了一截,先前的虚弱也都缓和过来了。

    蔺绥看着阳光,朝着阴暗处退了一步。

    看来只能晚些回去了,不过没有他在,燕秦应该更惬意些。

    这次来的不巧,若是来到原主刚抓住燕秦那会儿,估计还好说,但此时已经过了两三年,再修补关系未免刻意,只会适得其反。

    大河村的墓地旁有不少树,讲究点的人家墓地不远处有桑、柏,不讲究的是叫不出名字的树,离墓地较远的地方,有棵槐树。

    槐树阴气重,蔺绥步入其中,和挤挨在一起的几只瘦弱的鬼眼对眼。

    那几只鬼惊恐地缩在边缘,期期艾艾地求饶“大人饶命”

    不需要蔺绥多询问,这几只鬼就把自己的来历倒了个一干二净。

    他们是大河村的村民,老鬼偷的香火就是他们几个的,他们打不过老鬼也不想被吃掉,只能躲远一些,夜里在外面晃荡,天亮了就躲回槐树里。

    因为家里小辈惦记,哪怕不是逢年过节,家人也会在家里祭拜思念他们,他们才能靠那一点供奉勉强维持鬼形,没成为孤魂野鬼。

    “你们可知哪里还有厉鬼”

    蔺绥没耐心积少成多,要下手就挑厉害的下手。

    瘦长老者“老朽听说一旁的妙山上有位鬼君”

    “是我。”

    老者立刻闭嘴,忍不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病痨鬼“厉鬼我倒是不知道,但我游荡的时候听说最近县里不太平,有好些人丢了魂,变得痴痴傻傻,约莫是有厉害的妖怪。”

    蔺绥幻化了软榻,躺在上方手指点了点软榻边缘,示意他继续说。

    病痨鬼咽了口唾沫“我知道的也不多,只是听到几回,好像那些人是从妙乐坊出来后几天就这样了,但妙乐坊被官府查封了后,还是有人丢魂,也不清楚是为什么。”

    其他两只鬼浑浑噩噩,说不出什么来。

    蔺绥也没为难他们,将体内的鬼气彻底吸收转化,在太阳下山后出了槐树。

    “那只老鬼死了,回你们的墓地去吧。”

    蔺绥对别人的供奉没什么兴趣,回了妙山的山神庙。

    石像里燕秦依旧在修炼,眼也没抬。

    虽然没抬眼,但燕秦的注意力已经到了玄衣青年身上。

    一股暖香萦绕在鼻尖,让燕秦猛地睁眼。

    昨日他还未注意,今日这鬼身上的甜香越发重了,他觉得好闻,又心生警惕。

    这鬼的鬼气又浓烈了些,却没有血味,怕是昨天吃了只大鬼。

    “要吃便吃,靠得这么近做什么”

    燕秦不耐,看着近在咫尺的脖颈,忍住了咬上去的冲动。

    他的伤还没好,不能出手白白被损耗。

    “尝腻了你的胳膊腿,今日我想吃点别的。”

    漂亮的鬼郎君轻笑,掐住了燕秦的面颊。

    燕秦以为他要吃自己的脸,未曾掩饰杀意。

    然而那双唇却轻飘飘地落在他的唇上,燕秦下意识地张嘴反咬,还没等咬下去,舌尖被冰冷的软舌触碰,没由来的颤栗让他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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