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噔噔”
绯红踩着高跟鞋, 步姿慵懒走进大厅。
年轻女佣连忙跑过来,替她卸掉身上的西装,心疼极了, “绯红姐姐, 这么热的天还要穿厚西装啊, 您热不热啊厨房还有酸梅汤, 我给您盛一碗好吗”
她是刚毕业的学生, 对成熟温柔的年长者姐姐有着天然的亲近。
绯红笑着说,“赚钱哪有容易的”她将车钥匙交到对方手心, “难得出差一趟,车上有给你们买的礼物,你不是很喜欢姐姐的香水吗, 蓝袋子的就是。”
年轻女佣兴奋得脸颊通红,结结巴巴道, “您、您也太破费了, 我可以自己买的。”
“怎么, 连给可爱妹妹买个生日礼物都不可以了”
女佣没想到她还能记住自己的生日,羞得低头。
“谢、谢谢绯红姐姐”
绯红漫不经心地问, “他呢”
女佣回道, “戚先生知道你今天回来, 在厨房给您做饭呢,看样子也快好了”
“好, 我知道, 你去拿礼物吧”
“嘻嘻, 好的”
女佣挽了另一个干完活的年轻同伴, 开开心心去车库了。
绯红则是走进厨房。
厨房也是经过特意改造的, 戚厌坐在轮椅上, 有条不紊地处理厨余垃圾,一旁的佣人给他打下手。绯红冲着佣人做了个噤声的姿势,从后头抱住戚厌的脖子。
对方身体下意识一僵,肌肉又缓慢恢复平静状态。
“你回来了出差得怎么样”
“累。”绯红呶嘴,在他脖子间撒娇,“就地取景可是一项浩大工程。”
在酒企和风险投资之后,金绯红的商业帝国又蔓延到地产,她成立了景观设计公司,招揽了一批大拿,准备大干一番。这些琐碎的信息是戚厌一点点拼凑出来的,但想要打动徐忍冬那个老狐狸,显然还不够。
“你遇到了什么困难”戚厌语气平缓,“可以说来看看。”
“一点小风浪而已。”绯红微笑,“乖,你还在养伤,就不要烦这些了。”
果然。
她警惕心很高,唯有在床笫之间不清醒的时候,才会向他透露一些私密信息。
“吃饭。”
戚厌不再追根究底,他脸色恹恹,话又少了起来。
随后两人上了餐桌。
绯红挨着戚厌坐,佣人颇有眼色退开。绯红捏起汤匙,搅拌着奶白状的奶油蘑菇浓汤,她舀了一匙,自己抿了点,“不错,加了点白葡萄酒更好喝。”
她喂戚厌吃。
戚厌勉强张嘴,吞了半边汤匙,嘴角溢出零星雪沫。
这个时候,绯红往往倾过身,舌尖一点点舔干净,还冲着他笑,“浪费食物不好。”
戚厌从一开始的震惊羞辱到现在的麻木不仁,他淡淡地说,“那你多吃点。”
他顺势解开了领子,喉结露出,免得等会沾湿衣领。
系统莫名同情他。
看看,曾经是多么骄傲猖狂的天之骄子,现在都被宿主弄得半死不活了。不过对比起阚定权的惨烈结局,系统又觉得他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呸呸呸它绝对是被坏女人洗脑了怎么能这么想呢
经过一道海鲜副菜之后,主食送上餐桌,西冷牛排,三分熟,犹带血水,装在雪般澄亮的瓷盘里。
绯红拿起刀叉,划了一块,放进嘴里,她微微皱眉,似有责怪之意。
“这种太生的牛排不适合你,以后煎九成的,知道吗。”
男人一袭静穆黑衬衫,脸庞笼罩着苍白清冷的厌世之感,却低声说,“你喜欢吃。”
是的,绯红就喜欢吃偏生的牛排,特别是一成熟的。
他这一句出乎意料,以致于女人的手部微颤,餐刀划过瓷盘,发出刺耳的声响。
系统哦豁。
坏女人被反撩了
戚厌能感觉到,金绯红看他的目光正在急剧升温。
西冷牛排的口感坚韧,绯红在细细咀嚼那焦糖色的油筋,而她的眼神没有一刻离开戚厌,直白热烈得不加掩饰,那像是一头蛰伏的野兽逐渐苏醒,她的面孔充斥着野性与欲望。
她很喜欢他。
她要他。
戚厌的颈后开始滚入热风。
持续发烧。
他下意识捏紧指节。
绯红吞咽下那一小块被嚼得碎烂的牛肉,意有所指,“很好吃,跟主人一样。”
这一顿饭吃出了天雷勾动地火的感觉。
饭后,绯红推着他在庭院走动。
“咦这丛菊开了”
只见毛竹与小灌木之间,开着一片花色嫣红的小菊。戚厌性格强硬,作风冷厉,自然不屑于跟这些花花草草打交道,但他看绯红好像格外爱惜那一丛红菊,随口问了句,“这是什么品种挺漂亮的。”
绯红含笑看他一眼。
戚厌顿时觉得自己问了一个不得了的问题。
女人的嗓音悠悠荡荡的,“这个呀,是非洲菊,又叫扶郎花,是一个少女出嫁后,用这个来装饰厅堂,结果呢,她的新郎喝醉了,东倒西歪的,少女新娘只好扶他回房休息,宾客觉得他们挽扶的姿态跟野花很像,就给它取了个小名,叫扶郎。”
饶是戚厌心肠冷硬,也忍不住被她的描述动摇了一下。
“出嫁扶郎吗”
他现在这废人的状态,可不得她来挽扶吗
她要不是真喜欢他,怎么会愿意留在他身边
戚厌的坚持正在飞速动荡,结果这女人趴下来,热气拂耳,“你觉不觉得,这花低垂下来的样子,茎枝弯曲,像不像你趴在桌子”
“你闭嘴”
戚厌羞恼不已。
他就知道,他就不该对这个烂人有所期待
“嘎吱嘎吱”
他飞快抡动轮椅,手背过于用力以致于青筋突起。
戚厌发誓要远离魔鬼
但还是没逃得了。
绯红勾住他轮椅后头的板子,“跑那么快做什么我说说而已,又不真的动你,我还是很听医生的医嘱好吗。”
戚厌闻言冷笑。
这话她说得也真不亏心。
绯红自从吃了一顿牛排之后,浑身燥热,在空调房里坐了半个小时也驱散不了躁意。她也不是什么遵守清规戒律的善良货色,在佣人了然的目光中,坦然抱起男主就走向了卧室。一向反抗激烈的家伙,却任由她施展手段。
绯红意识到他不对劲。
“你怎么了”
戚厌黑发凌乱,脸庞泛起异样的嫣红,可他像是一具傀儡,行尸走肉般麻木冷漠。
“没怎么,你要做快做。”
他眸底浮起讥笑。
“反正我这个废人,只剩下最后这点价值愉悦金董了不是吗”
绯红叹息,“你看你,你又钻牛角尖了。医生说你需要静养,我一周才动你一次。医生说你需要交往,我让你朋友轮流探望。我尽心尽力为你创造最佳疗养条件,这还不够吗你难道还指望夏依依吗她现在连自己都养不活,怎么供你”
“我若不爱你,我现在大可与许粒双宿双飞,可你看,我现在身边只有你了呀,嫣嫣,你还想我怎么做,挖出心肝给你看吗。”
戚厌声音似金属冰冷。
“呵,那你挖啊。”
他才不信她鬼话,她快活着呢,怎么乐意为一个废物去死。
女人面不改色,“挖心多容易,可是我不是还要养着你吗我怕我死了,就没人照顾了你了。”在系统一连串骗子的提示音下,绯红转移话题,“说吧,我是哪点惹到你了让你这般不高兴”
“没有。你很好。是我废物。”
他眼尾微湿,是很冷艳而颓靡的姿态。
绯红可真爱死了他这模样。
绯红想了想,捕捉端倪,“你是想说我那园林景观的竞标计划吗我是真不想你操心这样,等你好了,我送你玩其他的,行不行”
“又是等我好等我好我他妈什么能好”
戚厌积压的情绪陡然爆发,他拳头嘭的一声捶扁了床头柜的藤编灯罩,那木刺嵌入肉里,血迹斑斑。
“戚厌”
绯红攥住他的手,愤怒又心疼,“你生气归生气,你弄伤自己干什么”
男人的眼睛融入深渊的黑色,他一字一顿地说,“我宁可你当初没救我,让我体面尊严地去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你关进鸟笼里,什么都做不来,甚至,甚至”他气得狠了,闭起眼怒吼,“连我们的每一次都要被监控录下”
“客厅,厨房,卧室,浴室,都是你安装的密密麻麻的摄像头我他妈被全天候监控,一点隐私也没有”
绯红心想,你之前监控我,不也是挺熟练的吗
怎么我倒不行了
这只嫣嫣太双标了。
但现在显然不是追究的时候,她放下身段哄人,“我那不是怕你出意外吗好,好,你别生气,是我错,我撤掉浴室和卧室的监控行了吧但这样的话,你不能自己洗澡,要等我回来,我怕你滑倒出事。”
戚厌紧抿着双唇,浑身散发着寒意。
“那这样,我们住的这一层楼,监控全撤掉,给你充足的隐私空间,可以吧”
绯红跪在他腰间,也许刚抽过烟,手指揉碎了一点烟叶味道,触摸的时候带着别样的干燥温暖。
“嫣嫣,你信我。”
她的呢喃宛如梦中呓语,又透着点悔恨,“我是真的后悔了,后悔与你争,把你弄成这个样子,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不管我做什么妥协都可以”她没再吻他,而是像对待珍宝一样,小心翼翼抱着易碎的他,“答应我,不要做傻事好吗。”
戚厌垂下眼帘。
“好。”
绯红说到做到,当晚就让人拆了整层楼的监控。
戚厌冷淡地说,“书房别拆了,万一丢了什么说不清。”
绯红眼神透着点受伤的痛楚。
“你怎么还是不信我我是真的把你当自己人。”
戚厌转动轮椅离开,但他清楚听见
“呃,金董,那书房要拆吗”
她吐字,“拆。”
绯红给戚厌开放了更多的权限,她甚至给他买了一台新电脑,允许他使用网络通讯。
她无所不用极其讨他欢心。
徐忍冬看到这种情况,有点担心戚厌会叛变,到时候倒霉的可是他一个人了
冬日浪漫要不还是算了我看金董对你挺好的
徐忍冬不仅是安泰基金创始人,同时也掌管一家园林绿化有限公司,算是老牌势力,谁想到金绯红异军突起,野心那么大,竟要跟他竞争同一个大项目
这个名为万青的园林计划来头不小,是政府主持招标的,用来招待外宾的国家级项目,他徐忍冬要是能做成,业内的资源将会源源不断向他倾斜
然而徐忍冬钞能力没有绯红霸道,他很担心自己会竞标失败。
离好吗换你试试
徐忍冬委屈极了,我倒是想,可人家不是没看上我吗
离别废话,快点给资料我,我来修改
冬日浪漫我们能赢吗说实话,我们到现在都没看见她的竞标计划,也不知道葫芦里卖什么关子
既然是要叛逃,那不如彻底一点。
徐忍冬忍不住怂恿兄弟你不是跟她日日待在一起吗你没看到
戚厌是知道的,那份竞标计划锁在书房里,他拆掉监控后,一直没下定决心。
这天绯红下班,在等红绿灯的时候,她窥见一道眼熟的身影。
“啊谁他爹扯我头发”
双马尾一回头,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再跑,让你家喝西北风。”
“啪嗒。”
阚如意就像是中了定身咒,僵在原地。
绯红拽她马尾,唇边荡漾微笑,“来,告诉姐姐,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阚家树倒猢狲散,舆论纷纷扬扬,绯红第一时间就送她出国读书,想让炸毛小姑娘听话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用她家人威胁她。
“你又不是我什么人,你管我”
双马尾对她存在怨气。
她可是害死了她哥
但从法律层面来说,是她哥犯禁,才让对手抓住把柄的,真要恨她,又恨不起来。阚如意一向爱恨分明,遇到这种情况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绯红却不理会小姑娘的曲曲绕绕,拎着她颈,面孔异常妖异,“找个地方,让姐姐吸你一下。”
双马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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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红拥着她去逛街,从傍晚走到了华灯四起。
“九点了,我给你找个酒店吧。”绯红说,“你乖乖睡觉,明天去机场,再敢逃课回来看家人,我就扒光你的毛。”
双马尾气哼哼,“有种你就拔”
“你以为姐姐不敢”
绯红捏她的肉颊,笑骂,“姐姐收拾你易如反掌”
等订到了酒店,阚如意却磨磨蹭蹭,不肯上楼,她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了一句她人生当中羞耻度最高的话,“我一个人睡,有,有点害怕,你,嗯,你能不能留下来”
绯红笑了。
她单手别在腰后,俯下颈,额头与她紧贴。
双马尾脸蛋爆红。
而这女人用最温柔性感的语气说,“妹妹,你在替谁打掩护呢欺骗姐姐,下场会很惨的。”
她顿时惊恐不已。
夜晚,别墅陷入一片漆黑。因为电路突然故障的缘故,佣人让戚厌待在房间里不要走动,又匆匆下楼,与维修人员沟通,抢修电路。
戚厌轻车熟路进了书房,翻找投标文件。
烟水市天街万青园景观设计方案。
找到了。
他拿出手机,正要拍照,忽然听见了一段声音,夹杂在嘈杂忙乱的黑夜里。
“噔。”
“噔噔。”
像是金属利刃,又像是弹玻珠的声响。
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不是女人的高跟鞋
戚厌神色大变。
此时此刻,紧闭的房门被人轻轻敲响。
门外烛火摇晃,以致于门缝流进了一抹微弱的光,也许是风大,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
室内气温变冷,阴森得令人胆寒。
女人声音沙哑迷离,掺杂一种莫名病态的兴奋。
“心肝,你在里面吗”
“心肝,天黑了你怕吗可别怕,呼我来捉你了。”
那一支白蜡的烛火被人刻意唾熄。
一丝光也没有了。
暗得压抑。
戚厌额头渗出冷汗。
她幽幽地魅笑。
“心肝,我要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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