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道帝诏, 天威赫然,尽数讨诛三十三重天
生灵俯首,心中念头更显敬畏。
太古、洪荒大皇神台的崩塌之后, 他们诸天竟然又生出了一尊神台, 以无情无爱证道称帝,统御诸天四荒八极
方才帝崩断众生红线的一幕过于凄烈,令他们心潮起伏, 久久难以释怀。
那是无情道吗
四界苍生自然也有修习无情道的, 但是比起趋之若鹜的多情道,无情道显然是门可罗雀,传人寥寥无几。
无情道最基础的法诀是断情, 甚至修到了一定程度, 要断道、断尘、断念、断一切羁绊, 它会把你所有的、眷恋的、不舍的东西通通夺走, 最后只给你留下一片无人可爱、无友可伴、无情可栖的寂寞。
结果可想而知, 别说证道了, 大部分人都死在半路上了。
对, 就是太寂寞了,把他们给活活憋死的。
还有一部分人, 走的路子太偏,杀父杀母杀妻杀子, 几乎把一切都杀光了,满身染血,一无所有,最后也把自己给逼疯了。
他们将无情道归结为三大特色
难修得要死
寂寞得要死
可怕得要死
盖由于此, 无情道被诸界打入了“旁门左道”的深渊, 凡是听见自己亲朋好友中有人修习无情道, 二话不说,立马断交,免得祸害到自己。谁能想到有朝一日,苍穹换了新主,她既不修行太上苍生道,也不修行慈悲大佛道,恰恰修习了他们驱逐、厌恶万年的无情道。
一不小心就会把他们给祭天的那种
众生瑟瑟发抖地想,这,难道就是报应吗报应他们拉黑了修习无情道的朋友
可是他们真的害怕说杀就杀的无情道啊
“无情道竟能修成帝道不愧是红帝陛下”
有些生灵满是仰慕,哪怕他们知道红帝断了红线,崩了情丝,依然阻挡不了他们崇拜强者、爱慕强者的冲动。
飞蛾扑火,那是本能。
听者俱是一愣。
无情道是帝道吗他们被威势所携,差点以为那就是天道降临了。
等等,什么天道
他们悚然一惊。
他们怎么会这么想而且还是理所应当地认为
众人试图找出自己产生这个荒谬念头的理由。
对了,第二世帝堕天,曾经说过自己重修的还是天道,当时他们虽然骇然,却是不怎么信的,普天之下,哪怕是天生神灵,也不敢有人说自己能与天同寿,修天之道。但是如今帝绯红历劫三世归来,仅是一人,就令三十三重天俯首称臣,哪怕是他们这些三界生灵,同样生不出反抗之意
“昼,你不敢出来吗”
帝绯红落下一道法音。
有些生灵过于弱小,根本受不住帝王威严一语,被震晕了过去。
此时天廓被泾渭分明划成了两边,一半是代表苍生道的无垠青苍,一半是代表无情道的深红虚无。
“或许,我是错的。”
仙帝自琼楼玉宇中走出,他并没有更换染血的衣袍,头一次那么不洁净、不庄重地出现在众生灵的面前,然而无人敢直视他。正是这个男人,炼化了传说中的吉光片羽,操纵诸界时间,把他们一次又一次带到过去。
万古仙帝,并非说他活了万古,而是他的天资、心性横绝万古奇才。
诸天无垠之下,无人能出其右。
绯红饶有兴致地问,“你错在何处”
仙帝携着浩荡天风,朝她缓步走来。
“我错在,浪费了三千年的光阴,追逐吉光片羽,只为换你重生一次”
更错在,他执掌苍生道,本该高坐帝台,冷眼旁观众生的生死,但他却因为一己私念,复活帝绯红,牵扯到了诸天苍生。
帝昼嗓音清淡,一个“错”字落下,更改天地秩序。
你是错的你不该存在
无数的念头如潮水般涌来,入侵绯红的神识,而这片天地也开始排斥她的存在。绯红体内的水月观音凝重道,“仙帝发敕令了而且还是错字敕令,他用过去发生的事实抹杀你的未来,剥夺你的气运”
诏、制、敕、册、谕,帝者的五大权柄,一言可定诸天生灵的生死。
青莲色的天穹陡然化作一柄柄雷霆利剑,朝着绯红轰杀而来。
而她被错字敕令定在原地。
众生便看见红帝唇角凝着一抹笑意,似讥诮,又似轻蔑。
“嘭”
不等他们思索出缘故,雷霆顷刻而至,锋利的光芒流泻开来,割破了绯红本就破损的青鹤仙衣
没了情丝红线的缠绕,她的肩颈轮廓清晰地展现,胸脯束着一段洁白的春纱,又被鲜血浸红,泅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色。
下一刻,一双修长分明的大掌抚上了她的肩头,随后便是一件缁衣披挂而下。
金刚不坏身簇拥着女子的纤薄背脊,绯红可以清楚感知到他胸膛块垒的弧度、呼吸的起伏、心跳的急促,他的身躯如倾倒的猩红炉灰,从她的肩胛骨一直烫到了龙尾骨。优昙脱下了自己的缁衣,为她披上,低声说,“此僧衣可御雷,四公主穿着罢。”
佛子又转过身,与她背对着背,迎战仙帝的雷霆剑罚。
仙帝伸手一招天风,袖袍翩飞间,一头黑发凌乱披卷到脖颈,而他的眉眼清疎淡冷。
“我错在,你第一次堕天之际,怜惜诸天生灵仓惶,又为他们换一次命”
天风浩浩,重火煌煌,诸天四界被风火山林笼罩,神色惊惶又绝望。
他们痛苦跪伏在地。
“仙帝陛下我等错了求陛下开恩啊”
而风火之相在即将烧到绯红脚边的时候,又一道身影拦在她面前,小妖皇咬破舌尖,以指沾取,点在自己的朱砂痣上,“婆罗浮屠众生如风,如火,如我,如一切妄象,当入浮屠”
他的面前浮现一座山丘佛塔,光华璀璨,吞噬了仙帝的风火山林。”
仙帝的漆黑眸心洞察秩序,这二人强行抗下他的敕令,俱是强弩之末,护不了帝绯红了。
他不徐不缓地行走。
每一步,都有星辰陨落,日月悲泣。
“我错在”
“第三世,妄图干涉众生情爱,来化解你戾气”
第三道错字敕令则是横做了一条血河,从天穹倾泻而下,将三十三重天染成一片血污红尘。
而被血雨淋到的众生,不仅血肉腐蚀,骨架也不复存在
一场有史以来的动荡正在席卷诸天。
滴答。
淋漓血雨顺着一片雪白的蝉翼滴落下来。
佛子错愕无比。
“首座”
绯红回眸,身后悄无声息站了一个人,首座容色秀雅,穿着一袭庄严的佛青色僧衣,脖颈上层层缠绕着一千八十颗佛珠,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戒律,而他的眼中却向她下了一场清寒的蝉时雨,断断续续的,忽快忽慢的,风月波澜惊破了心水。
从梵宫赶来的白蝉高大且清峻,他长久地、缄默地注视着她。
第一世他们并无交集。
第二世他被她夺走一吻,初发情芽。
第三世她在青莲罗汉池还他一吻,了结因果。
他们已经结束了。
但为什么,他要在毫无交集的第一世出手呢他是那么渴望与她缠系上那些脆弱的情爱羁绊吗
“首座,你来晚了。”绯红慢条斯理地说,“我断情了,一丝情根也没有了。”
白蝉的胸口蓦然一痛。
男配释蝉月虐心值672896
“什、什么”
他竟然有些不敢追问。
“不明白吗”女人黑发婆娑,慈悲清绝的脸庞透出艳烈的风情,她往后一仰,琵琶骨压着一千八十颗圆润清冷的佛珠,“如果你在我断情之前赶来,或许我可以给首座开个荤,教您尝一尝这众生情爱,而现在”
她背脊倏忽挺直。
这一刹那,如剑出鞘,如月出云,破开囚笼与束缚。
“我当做诸天唯一”
在白蝉愕然的目光中,绯红一步跨出蝉翼,血肉顷刻腐蚀、溃烂。
“回来你会死”
释蝉月声嘶力竭,伸手却只碰到了她的一片衣角。
绯红的白骨再度裸露出来,明明如此骇然可怖的场景,她笑得猖狂疯癫,“情爱最是无用,无情方为至尊我在,天不能遮,地不能没,秩序亦不能囚”
那一柄蝉翼扇被那女人用红唇衔咬,香珠扇坠撞击着锁骨。
绯红单手抱琴,挑动红色琴弦。
琴律之下,深红天幕覆盖万丈。
“余一人有罪,无及万夫”
佛子等人原先遍体鳞伤,因为绯红的一句,那些破损的筋骨正在飞快重生
帝绯红下了罪己诏
四界生灵都听见诸天之上那掷地有声的女声,“不能庇护众生生灵涂炭,日月蒙昧唯我一人之罪帝绯红愿受天罚”
他们震惊且困惑。
她要做什么强行引得天罚降临她就不怕自己被劈得灰飞烟灭吗
很快,他们就清楚了什么才是真正疯子。
帝绯红以自己的身体为容器,强横吞噬天罚,唇舌酝酿出一口恐怖至极的力量,又被她尽数渡入琴唇中。
香林八节闷哼一声,琴身剧烈动荡。
“承受得住吗”
“嗯小节很厉害所以受得住”
少年纤弱的嗓音陡然变得杀气冲天。
“主人,就是现在”
绯红再度拨弄红弦,一道天罚琴音撕裂混沌,冲破仙帝的禁域。
殷红的光影刺透帝昼的瞳孔。
“哈哈给我下去吧”
绯红自上而下,一脚踹上了仙帝的尊臀,对方猛然回头。
眼神透着不可置信。
你踹我
你踹我
你还踹我屁股
“嘭”
仙帝如同一道断线的纸鸢,狠狠砸在了诛仙台上,鲜血染红了镇仙纹。
“哗啦啦”
九重锁立刻缠绕住了仙帝的身躯,拖着他坠落万劫不复的深渊。
不,还没有。
绯红低头看见一只手掌,手背青筋因为用力过度而凝成了暗红色,他紧紧抓着诛仙台的边缘,试图翻折回去。
她弯下腰,胸前春纱动荡,随之折出一段妙曼风光,仿佛多情至极的妖类。
“啧啧,看看,好可怜呀你。”
说罢,她莲足踩上对方的手指,一根又一根地碾碎,直至他再无无力支撑。
坠入诛仙台深处。
被黑暗和痛楚吞没之前,仙帝看的最后一眼,是那女人恣意嚣张的笑。
“预先祝你,十生十世,渡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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