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嘭。嘭。
小王爷清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要是学那老道的话说, 好消息是她是真把自己当成他兄长魏殊恩了,但坏消息也随之而来。小王爷很想说一句,小皇嫂, 冤有头债有主,这笔洞房花烛夜的情债,要不您先搁着,我把我哥给您绑上,再千里送达
不行。
也不知道他哥稳住了朝野的局势没有, 镇西守了半个月,这一份军情早就该陈上案头了。
如今却迟迟没有动静,实在怪异至极。
小王爷内心焦急,表面则是一副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神色。
“所以”他模仿着魏殊恩的慵懒语调, 缓慢的,又含着几分情意,“你想在这儿洞房”
很好, 他拿捏住了他哥的腔调
“郎君若想,未尝不可呀。”
她撩拨着他,膝盖竟然钻了进来。
小王爷心中大窘。
这是什么姿势。
这是什么姿势
这是什么姿势
她怎么可以如此自然地插入膝盖
这域外的女子已经生猛到这个程度了吗
可是也不对,他小皇嫂是含章三公主,没有被元魏灭国之前,也是正儿八经的中原公主, 不过就是去龙荒朔漠混了几年,就已经入乡随俗到这个份上了小王爷想得乱七八糟的, 暗自提气, 微微一笑, 又绵里藏针, “我倒是没想到, 三公主对我用情至深,这猴急起来,连地方都不挑了。”
她嗯了一声,突然快速靠近。
小王爷的心脏跳到嗓子眼。
别过来。
别过来
别过来了小爷要叫了啊啊啊
车内昏暗,偶尔毡帘掀开,飘进一段冷光,草木的腥涩弥漫其中。
小王爷决定反客为主,他唇角微翘,手掌托起绯红的面具,散漫扯唇,“你我关系都熟成这般,还需要如此遮掩”
趁此机会,小王爷勾了那面具交错的彩绳,欲要扯下。
两指按住他的手背。
小王爷蓦然一僵。
她、她在干什么
对方压着两指,指尖随之滑动,似一尾游鱼,滑进了他的细窝里,手指突然下沉,扣实了他的手背。她歪着颈,面具也因此倾斜,双眸好似那松绿石一样,幽暗至极,泛着粼光,“你哥哥,知道他的弟弟在摸嫂子的脸吗”
“你你你你”
小王爷就像是挨到了什么毒蛇,乍然一惊,他猛地抽回手。
他手里用劲,还扯了一段彩绳。
但面具没落下。
他的小皇嫂两指支着,稳稳扶住半边巫傩面具,她手指修长,又是域外一般的蜜红肤色,单手戴起艳丽甸子来,小王爷莫名想到了衣冠禽兽。他咽了下唾沫,发现口舌也如荒野一样,早就寸草不生。
“你哥疼你吗”
她突然问了这个问题。
小王爷身份败露,干脆死鸭子嘴硬,一句话也不说。
“没关系,很快你就知道,你哥疼不疼你了。”
她意味深长一笑,小王爷感觉浑身上下都毛毛的,仿佛有不明物体用毛绒绒的肢体爬过。
很快,小王爷知道绯红的意图,羞愤欲死。
她把他押回了镇西,当着众将领的面,尤其是当着镇西都指挥使的面,“你回去,快马加鞭,告诉魏殊恩,将含章双手奉上,否则,他的弟弟,我的小叔子,就要在三军面前,跟我洞房花烛了。”
小王爷瞪直了眼。
什么意思,三军面前起红帐,这是何等荒淫无道的昏君行为
她还大言不惭,“兄长的情债,弟弟来偿,真是天经地义得很呢。难得来一次元魏,可不得送一份大礼”
小王爷恨不得把脑袋钻地里。
他,他活了那么多年,第一次气得不想活了
她身边的英气少女竟然跟他说
“男子汉大丈夫,想开点。”
小王爷“”
不一会儿,又有一个女婢模样把五花大绑的他拖了回去,说了同样一句话,“男儿膝下有黄金,想开点。”
小王爷“”
随后,那美若天仙的神医倒水莲,据说是老狐狸的弟子,不知为何摆弄了下自己寒光闪闪的银针。
小王爷哪里想得开,他试过各种办法,装晕、辱骂、哄骗、扮可怜,都没能让看管他的人松懈一分。最后为了元魏皇室的脸面,他直接绝食,打算在她升起红帐之前,自己先饿死自己,免得遭受侮辱。
小王爷有伤在身,饿了两天便头昏眼花,昏迷了过去。
“哗啦”
冷水泼来,他一个激灵,猛醒了过来。
“干什、什么”
面前是一张阎罗面孔,他的语气下意识低弱起来。
“用饭。”
那暴君端起了一碗莲肉粥,“张嘴。”
让小皇嫂亲手喂粥
小王爷吓得三魂去了七魄,又想起自己本来就是绝食,于是将脸一扭,表示抗议。谁料她手法粗暴,伸手撬开他的嘴,热粥蛮横灌了进去。小王爷一个猝不及防,呛的,嘭的,粥粒到处都是,连她颈上也有。
“再呛一口,我就割你一刀。”暴君笑道,“你觉得,疼死好不好”
一点都不好
小王爷娇生惯养,他倒是不怕死,但怕疼的娇性子跟他母后一模一样,在绯红再次喂过来的时候,他张着嘴,一口又一口,乖乖地给吞了,眉头皱得死紧,就像是吞刀子似的。小王爷看着绯红的面具,忽然觉得她跟他院子里的丹顶鹤小红很像。
刀子嘴,豆腐心,还关心他有没有吃。
他试探道,“你说的那个,那个兄债弟偿是为了气我哥的罢”
巫祭面具的长穗子垂在发辫,她横了一眼过来,宛若云诡波谲的蛊惑幻象。
“你猜”
小王爷有些慌乱,“我、我随便问问”
她又逗弄道,“虽说是一模一样的菜色,但烹调的火候不一样,味道也不一样”
小王爷干脆躺倒,拉了被子,装听不见。
她似乎低笑两声,“还真是个小孩。”
小王爷想反驳她,他跟皇兄可是双生子,理应处处是比她大的。但人在屋檐下,不低头不停,他只能将希望寄托给他哥了,赶紧把他拯救出虎口
此时,元魏朝野上下震动。
镇西沦陷,小王爷被擒,哪一件都让人难以接受,而绯红开出的赔偿方案,更让朝臣议论纷纷。他们怒斥她败坏人伦,颠倒纲常。
“这三公主无法无天了,为君已是大逆不道,竟、竟还想跟小叔子,实在是天理难容”
文官上朝都是要脸的,在元魏皇帝面前骂得昏天暗地,也不会多出一个脏字。
“当初我魏军兵临城下,就该一举屠城,彻底斩草除根”
武将就没那么多顾忌了,大动肝火。
“如今是春风吹又生,这一把火都把玉屏关烧着了,还连累了镇西这种罪大恶极的女人,就该降为营妓”
他的话一说完,满朝文武鸦雀无声。
年轻万岁的绛纱袍上压着一块洁白美玉,他漫不经心玩弄着,手与玉,皆是光泽通透莹润,他倏忽松开了玉佩,像是沃汤里跌进的一块雪,那白玉立即消失在降纱袍的褶皱里。魏殊恩随意弹开了手,如同弹开一团不需要在意的污泥。
这是标志性的,处决动作。
武将突然醒悟,“陛下,臣”
连认错都没来得及,武将就被捂住了嘴,拖出了外面。
当场杖毙。
事后,文武百官踏出了宫殿,宫人们正躬着身,冲洗着玉阶上的血迹。
他们对视一眼,皆是噤声。
这含章三公主,万岁可轻,可贱,可怨,唯独他们,不能轻慢。
相对于臣子的沉默,太后就利索多了,她一听闻小王爷的事情,立刻从行宫回来,下了凤辇,直奔魏殊恩的寝宫,那张帕子被她搅得发皱,“弟弟都被抓了,你还有心思喝茶呢快啊,快让他们放人啊”
魏殊恩放下茶盏,瞳孔乌黑。
放什么人
放了人,他吃的,就要全部吐出来,等于白忙活一场。
太后都着急得嘴里起了火燎子,一把拧住他的胳膊,“你、你到底是你怎么想的难道你真要朔哥儿,在三军面前,进了那女妖精的红帐,替你降一降她不成那我们大魏,还有什么脸面可言”
“母后”
他低喝,“慎言。”
“慎言,慎言,慎言,为了你们兄弟,我哪里不慎言过”太后垂泪,“你父皇总是流连万花丛中,弃我这个原配发妻于不顾,为了你们,我都一一忍了,容了,让了,好不容易把你们拉扯大,你们倒是一个个来戳我心窝子,半点都不叫人安生”
太后又埋怨他,“这一切事情,还不是因你而起,朔哥儿都是无辜被牵连的,如今那女妖精竟要把怨气撒在他身上朔哥儿脸皮可不比你的厚,他还是个小雀儿,被人去三军面前遛了,万一他想不开,我,我也不活了”
您当前声望值34。
您当前亲情值87。
您当前
魏殊恩长眉微皱,目光掠过窗外的黄昏。
事情变得棘手了。
绯红给了元魏朝廷一个月的期限。
在期限当天,在镇西的城门之外,果然建起了一个象辇红帐,小王爷被押着上去的时候,脸都是青的。他不敢相信绯红会做到这个份上,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指骨发白,“你疯了啊,你这样做,这样做,你让天下人怎么看待我们”
他手脚都不太好使了,笨拙地爬行。
“我要下去,我要下去”
绯红捉住了他的脚踝,他惊恐无比,疯了一样大喊大叫,红着眼睛踹她,“别碰我别碰我你滚开啊”
但她的手岿然不动,祭祀面具下的双眼也依然深沉难测。
在剧情里的小王爷,是意气风发、银鞍白马的江湖侠客,他打抱不平,顺手就救了逃跑的三公主,又因为得知对方是兄长要找的小逃妻,毫不犹豫送了她回去。自始自终,他都没问她想不想要那笼中金雀的生活。
因为魏殊恩对待弟弟一直很好,弟弟当然也要投桃报李,不让哥哥又任何为难。
兄弟情着实感天动地了呢。
绯红笑了一声。
“那你兄长覆我含章,灭我宗族之时,可有想过他的宗族,他的亲生弟弟,会毁在我的手上”
小王爷如同受惊之鸟,惊颤不已,他哑着声。
“那我,那我求我皇兄,把含章,还给你,就当,一笔勾销”
“还给我哈哈哈还一笔勾销”
绯红笑得胸骨俱颤。
“你可真是,傻得让人想要疼爱呢”
她佩着刻犀刀,指节微弯,勾去小王爷的泪痕。
“元魏欠我的,欠我含章的,纵然是洪水滔天,伏尸千里,孤也一并,讨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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