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棠众人跟着月枭迈向银月湾海市蜃楼般的宫殿。
守在宫门外的红蚺蜷起巨大蛇身, 闭眼休眠,对他们的靠近不理不睬,蛇身一大撂宝贝, 正是先前摆在蛇口洞穴用来引诱他们的。这让众人满心感慨设个陷阱用的都是真材实料的宝贝,好大的手笔。
待到近处,南棠才发这宫殿四壁半透明,壁上流光溢彩,仿如以薄薄彩冰所建,难怪远看之时像海市蜃楼。
石阶上的鲛人热情地簇拥着他们进了大殿,大殿笼罩在柔和的光芒中, 巨大的珊瑚树顶天立地支撑着整座宫宇, 树上垂落无数晶石,风一吹便互相撞响,发出叮叮咚咚的乐音。
南棠几人如同初入繁华之境的农人,一边走一边诧异地打量这座华丽的宫宇, 不妨身后的门“砰”地合拢,宫殿微微一震, 几人皆吓了一跳, 月枭转头“不必惊慌,且看外面。”
他示意众人望向晶壁。
宫殿正在缓缓下沉, 四周被海水围绕, 殿内的光线慢慢变成幽莹的蓝色,又随着宫殿越沉越深而渐渐变成浅浅的蓝,终于停在海底。深海景象豁然开朗, 无数鱼群四下游弋, 珊瑚成片生长, 色彩斑斓夺目
缇烟看得瞠目结舌, 嫣华喃喃道“师叔,这是真龙宫。”
她们在土地爷那里赁下的房间,和这里相较,大概就是海底和鱼池底的差距。
“带这几位小友去秘海泉眼休憩。”月枭召来一个鲛人,又解释道,“秘海泉眼灵气充沛,在那里修行十日,能敌外间半年。”
“谢月枭仙君。”南棠忙与嫣华、缇烟一起向他道歉。
“至于你”月枭望向南棠,“不知小友如何称呼”
“在下虞南棠。”
“南棠小友,你随本君去个地方。”月枭又道。
这是要单独带走南棠的意思,嫣华和缇烟有些不放心,几众人面现犹豫,月枭解释道“本君还有件事,想请南棠小友帮忙,放心,不会伤害小友的。”
南棠暗忖,她们几人的修为就算合力也不是月枭对手,不管她答应还是不答应,若是月枭真有他念,要拿住他们易如反掌。
“没事的,我跟月枭仙君去去就回,你们去泉眼等我。”南棠很快想通,安抚了二人一句,朝月枭道,“仙君请。”
嫣华与缇烟见南棠应允,也只能跟着那鲛人走了。月枭冲南棠温柔一笑,往东走去,南棠跟了几步,月枭忽又转身“小友,你的赤宁兽”
南棠也一转身,发现夜烛默默跟在身后,像道影子。她有些为难了,夜烛跟着她,一则为了护她周全,二来两人互相陪伴也已经成了习惯,就像那日她见夜烛失踪时焦心一样,夜烛定也不放心她一人跟月枭离开。
赤宁的眼静静看着她,等着她做决定。
南棠咬咬牙,想与月枭求个情,月枭却先一步开口“小友,实非我不通人情,而是那地方涉及一些私隐,恐怕不能让赤宁兽躯体内的这位朋友知晓。”
“”南棠霍地抬头看他他看出夜烛的魂体了
月枭神情坦荡地回望。南棠的震惊在他平静的目光又渐渐消褪,也对,月枭是什么境界的大能,又与他们经历神识之战,怎会看不出赤宁兽的异常
南棠想了想,蹲到赤宁兽身边“阿渊,你去泉眼等我,最多一个时辰,我就回来找你。”
话音没落,一缕黑雾就要从赤宁嘴里溢出,南棠眼明手快把他上下嘴一合,附耳道“你别乖乖去泉眼等我”
这次南棠没让他钻进自己手臂,一来因为月枭在身后,此举风险太大,二来么海上那尴尬情境她还没忘,并不想再经历一遍刚才的糗况。
赤宁兽的眼眸一瞪,凶巴巴地看向她,南棠只好又揉他脖颈安抚“去去就来,真没事。”
啪
粗长的赤宁兽尾回甩,打开了她的手,夜烛振振毛,一声不吭地朝着相反方向离开。
这恐怕是生大气了。
瞧着那孤伶伶的背影,南棠捏捏眉心,想追上去,奈何身后月枭又唤“放心吧,我的人会照顾你的朋友与宠兽,你随我来。”
话已至此,南棠无甚好说,只能跟他去了。
南棠跟着月枭到了一处繁复法阵前。法阵泛着暗金光芒,应该是个传送大阵。月枭踏入法阵中央,朝她伸手“过来。”
南棠一步上前,站到他身边,月枭默吟法咒,金光乍起将两人笼罩,未等南棠反应过来,地上法阵忽然向下坠去,他二人也跟着疾速下沉。
这里已是深下,再往下,要沉向何处
几个呼吸的功夫,下坠之势停止,月枭又带着南棠踏出法阵。
“南棠小友,若我没有料错,你应该是木灵根,且擅长某种特殊的木系法术,可以释放生气。”他一边引南棠走过一个长长甬道,一边问道。
南棠点点头“确实如仙君所言,我只会些粗浅的木系疗愈。”
“你的能力,可不粗浅,天劫之伤都能片刻恢复,很强。”月枭道,“今日请你来此,是希望借小友的力量,看可否帮我救个人。”
甬道的尽头有哗哗水声不断传来,南棠的声音夹在这水声中响起“是何人需要救治”
月枭不语,带着她走到甬道尽头。尽头连接一个巨大山洞,洞内灵气氤氲成雾,靠壁处有个水潭,潭中似乎有泉眼,不断有水咕嘟涌出,而这满洞灵气也自水潭溢出。水潭的正中,浸泡着另一个紫鳞鲛人。鲛人闭眸倚着山壁半躺,鱼尾在水中若隐若现,似睡着一般,容貌生得极美。
“我母亲。这里是她沉眠之地,不便外男打扰,所以适才不能让你朋友进来。”月枭又解释道。
“在下明白。”南棠点点头,表示理解。
“母亲在多年前带族人驭敌时受了重伤,经脉俱损,魂神重创,被我以海灵气养在此地,勉强维持性命,但我一直没能找到治愈她的办法,适才见你的生气强大,便想借你之力试试看可否救她。”月枭踏到水潭边,望着潭中鲛人目露几分悲伤,很快又续道,“小友放心,我不会强求。只要你能救她,我愿意答应你任何要求。”
“可我不一定能救得了令慈。”南棠实话实说,她只治疗过外伤,没有遇过他母亲这样的情况。
“无碍,月枭但求小友一试,若成,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若是不成,我一样重酬小友。”说话间,月枭向南棠拱手。
南棠吓一跳,连忙闪身避开“仙君此礼,南棠不敢受。我可以试试看,但今日恐怕不成,我的灵力耗竭,还未恢复。”
“不急,多谢小友。”月枭扬唇笑开,“小友需要恢复几日”
“大约半个月时间。”南棠掐算了一下,觉得等神识灵力全都恢复到最佳更稳妥,毕竟救人。
月枭颌道道“既如此,这几日小友不如暂居银月湾”
南棠思忖片刻道“多谢仙君好意,但还是不了,我们在银月集还有要事处理,不若我与仙君约定个日子,到时候我再来府上,可好”
“也行。”月枭依旧笑得迷人,没有勉强她,很干脆地点了头,一摊手掌,掌中又擎起一枚拳头大小的圆润宝珠,宝珠一头系着段金线,正中浮着一只小小的鲛人,十分可爱。
“这是我的信物,你拿着吧,凭此物至小土地或者朝花处,他们就能把你带回我这里,另外凭借此物,在银月集中也可护你周全。”
南棠双手接过宝珠,好奇地看了一会,将那宝珠系在了腰间。
两人又约定好时间,结束了这个话题,月枭又带南棠往外走。两人走得很慢,南棠此时才有心思打量这个山洞,水潭西侧摆着张巨大箜篌,箜篌旁的山壁上挂着几幅画,月枭见她好奇,便道“那是母亲的琴。”
他说话间凌空弹指,箜篌便发出一串清亮悦耳的琴音。
南棠便笑道“听说鲛人擅音律,琴技超群,歌声亦婉转动人有如天籁,如今看来,果真与传说一般。”
别说唱歌了,纯听月枭说话都是种享受。
月枭垂眸一笑“想听鲛人唱歌”
“不敢。”南棠哪敢让他们给自己唱歌。
“这个目前还真无法满足你。”月枭望向她,“鲛人引吭,只有两种可能。一为对敌,鲛音天生有迷惑敌手的能力,亦有极强的破坏力,可用于捕杀御敌;二为”
南棠好奇地睁大眼,见他难得卖关子,问道“二为何”
御敌她听过,但其他原因她可从没听说过。
“求偶。”月枭温柔的目光与她对撞,“不伤人的歌声,鲛人一生,只唱予自己心仪之人,妻子或者丈夫。”
他说得很认真,仿佛下一刻,歌声就要从他口中发出。
南棠一愣,当既转头,当即道“那我这辈子恐怕都没耳福了。”
“也未必。”月枭温声道。
南棠笑了笑,不再讨论这个有些尴尬的话题,将目光转到墙上的画上。
画中之景,俱是大海,其中一幅,画的是座冰山。
但这座冰山很是奇怪,浮于海面上一座,可海面之下,倒悬一座。倒悬的那座冰山,比之海面上的冰山,要大上数十倍不止。
“世人常见冰山多浮于水上,焉知那不过冰山一角,沉在水下的冰山,才是真正的山体。”月枭见她盯着那幅画不动,便又解释道,“这幅画,画的是现下玉昆最大的冰山,与浮鲸海相交,位于北境的冰窟。”
南棠猛地转头看他“这是冰窟”
她取髓笋之地,就在冰窟。那么庞大的冰山,却被海底冰山衬得渺小无比,与她记忆里的冰窟完全对不上。
“你们管它叫冰窟,但对我们鲛人而言,这里不叫冰窟,我们唤它炽冰禁狱。”月枭走到画前,指着那画上浮于海面的冰山又道,“你们所谓的冰窟,应该只是说海面上这块吧这里几乎寸草不生,没有活物,也没什么好东西,所以人迹罕至,没人愿意深究。其实这座冰山的主体藏在水下。”
他指了指海面下的冰山,道“知道为何叫它炽冰禁狱吗”
南棠摇头。
“因为这里是极寒之地,越往下越冷,可以冻结世上任何事物,无一例外,即使是我,也抗不到十丈之深。但冻结并不意味着死亡,更像时间凝固。这冰山经万万年沉积,不断演化,才有了现下规模,这坚冰之内,不知道冻结着多少万年前的生灵。也许有一天,冰化了,那些生灵会再度复苏,谁知道呢”
南棠忍不住想起自己在冰窟里遇到凭空出现的异兽,想起自己体内的句芒春种,这一切,和月枭说的这些会有关联吗
“怎么了一个传说而已,谁也没有探究过,你当真了”月枭见她发愣,笑道。
南棠忙摇了头“没听说过这样的传说,好奇。”她跟着月枭往外走了几步,又问,“你对这里这么熟稔,从前不在陆上修炼吧”
“我的故乡,是浮鲸海。”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一个时辰转眼就到。
嫣华与缇烟围在秘海泉眼前打坐入定,正努力吸纳着这里的灵气,就连衔宝也平躺在地上,小肚子一鼓一瘪,大力吞食着灵气,只有赤宁兽趴在角落,眼睛盯着门口不放。
门外有声音传来。
“虞仙子,这边请。”
脚步声随之响起,赤宁立刻闭上眼,把头往墙面一转,不再看外面。
南棠按照约定果然一个时辰就回来了,她目光在殿中先巡睃一遍,见嫣华二人专注打坐更没打扰她们,径直朝赤宁走去。
赤宁兽面朝墙壁,对她的靠近毫无反应,她轻轻蹲在他头侧,伸手揉搓他的脖子脑袋,哄道“我回来了,你快醒醒”
夜烛连声“哼”都没给她。
她继续“真恼啦我这不是回来了好阿渊,我不是有意抛下你的,月枭仙君找我确实有要事,那里也的确不适合带你前去,你别生气了”
她逆着毛撸,赤宁兽的毛被她揉得一团乱,烦得夜烛不行,夜烛睁开一边眼睛,鼻子喷了喷气,依旧没理她。南棠一不做二不休,双手用力捧起他的脑袋,逼着夜烛面对自己。
“我和月枭仙君说定了,明天一早就离开这里我们回银月集去,阿渊别气了”她娇里娇气地小声说道,一边不停地对赤宁兽上下其手,不是掀开他的眼皮,就是扒开他的嘴皮露出兽牙,要么就挠他耳朵里的绒毛
夜烛受不得她这模样,低吼一声睁眼,猛地纵身将南棠扑倒在地。
庞大的兽躯压在她身上,兽目流露几分噬人的凶光,夜烛再一吼,俯头咬向她脖颈。
月枭月枭月枭听得他烦死了
他好想咬她,狠狠的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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