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鱼, 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南棠眉头蹙得更紧,顾不上四周剑拔弩张的情况。
鱼不能离水,能去哪里还是夜烛离开鱼的身体跑了, 悲雪城满城都是修士, 他一道半魂,又能跑去哪里这人是在与她置气故意出走的她就让他做了几天鱼而已,谁让他又提切魂之事戳她肺管子, 她想不生气很难
杂七杂八的思绪在脑中纷纷闪过,她对眼前的聚会失去兴趣。
几道杀气绽开,唐放几人被萤雪刺激得动了真格,外围的其他修士目光聚来,依旧抱着看好戏的神情, 就连沈谜也已面沉如水,毕竟敢在城主府当着她的面放肆的修士, 很少很少。
唯有萤雪仍是满面无谓, 站在南棠身前半步之处漫不经心地面对众人目光。
“好了”沈谜笑容俱收,满面冰霜道,“看在本座面上, 此事到此为止。”
她再次开口,一改先前客气,语带命令, 见唐放几人仍有忿忿之色,她随即召来旁边道童, 又道“扶那位道友下去休息, 赠玉圣丹疗伤。”
玉圣丹乃是上品灵药, 服之不止可治疗内伤, 亦可增进修为, 价值不菲,是在座大部分修士都不可多得的丹药。那受伤修士因祸得福,当既抱拳感谢,被道童扶下。当事人已然退步,沈谜放话,唐放再忿也无法出手,甩袖带着人走到一旁。
沈谜已经走到众修之中,扬声道“能够闯过回龙塔九层,诸位皆是人中龙凤,本座今日邀各位前来,乃受本宗顾宗主之命,替他提前结识诸位道友。”她说话间拍拍掌,旁边立刻就有无数个美貌宫娥奉盘入内,盘中皆放着一玉碟并一冰盅,碟内盛着一枚晶莹剔透的青果,清香与灵气四溢,冰盅内是满满一盅琥珀色灵液。
“此乃我悲雪山上独产的雪灵果与冰髓液,可养髓固气,是顾宗主的小小心意。”
伴随着沈谜的声音,宫娥们鱼贯而来,向在场修士曲膝奉礼。雪灵果与冰髓液这两样东西亦属上品灵物,市面上并不多见,看得在场修士有不少人面露喜色,纷纷拜谢沈谜与未到场的顾衡,恭维的话说了一车又一车。
南棠暂时收回心神,拈起雪灵果端详衔宝应该很喜欢这东西。
“不愧是六宗之一,好大的手笔。”隋流看着盘中物低声道,“一出手就都是上品宝贝。”
他这话里带着些许疑惑,就算是招揽人才留住上修,这手笔也夸张了,作为六宗之一的悲雪宗没有必要这么做。
萤雪若有所思地拈起酒盅,正逢中间站的沈谜亦执杯与众修互敬,目光恰望来,与萤雪撞上,萤雪冲她微举酒盅,笑了笑,对方点点头,遥碰一杯。
“看来悲雪宗很想留下我们。”萤雪摩挲着酒盅,随后碰了碰南棠那杯。
酒盅相撞,发出“叮”一声,南棠抬眸,她道“敬师姐。”语毕将杯中冰髓一饮而尽。
南棠将雪灵果收入储物袋内,执酒敬萤雪与隋流二人,正欲饮尽,腰间传音符又闪。
“这次咱们悲雪城的回龙塔出了位九百年未出的惊世之才,引发破魔大劫,相信诸君都颇为好奇,今日”沈谜与诸君敬过酒,寒暄结束,谈起近日城中修士都关注的一件事。
挡在南棠前面的修士纷纷退开,所有目光再度集中过来,南棠却蹙紧双眉,面色沉凝。
杜一壶发来的最新佳音鱼倒是找着了,只不过已经死在河边。
南棠待不下去,当着众人的面抱拳告罪道“沈城主,诸位道友,抱歉,在下突接急事需要赶回,此番实难陪诸位道友尽兴,还望多多包涵,改日若有机会,在下定向沈城主与各位赔罪。今日先行一步,告辞。”
沈谜的话被她打断,当下似笑非笑望着她,不再开口。
南棠已然转身,萤雪将酒盅扔回盘中,跟上南棠。
修士不满的声音响起“沈城主,此女委实目中无人”
“不过引发破魔劫而已,就这般狂妄自大,不将沈城主并诸位上修放在眼中”
“区区筑基修士,有些机缘奇遇就自命不凡,找死”
南棠冲下石阶,昭星楼里的声音渐渐遥远。
“完了完了,老师的鱼死了。”杜一壶苦丧着脸抱着木盆坐在药田旁。
虽然南棠没有特别交代过,但众人都看得出这条鱼对南棠的特别。
苏迩陪着坐在旁边,托腮看着木盆。
这鱼怎么失踪的,谁也不知道。小院里的人平时各忙各的,也没人留意这条鱼,还是苏迩中午路过时瞧了两眼发现盆里空空如也,才喊来众人帮忙找。
“都是老师的宠兽,她应该能理解。”叶歌小小声地安慰了一句。
还没人接茬,外头就是一道人影疾掠而来,正是南棠。
“老师”众人忙起身,很是诧异。
他们低估了这条鱼对南棠的重要性了,她竟然抛下城主府的宴会就这么中途离场回来了。
南棠直奔杜一壶面前,双眉紧蹙道“鱼呢”
杜一壶小心翼翼举起盆,南棠险些气血涌出脑袋木盆里只剩下一具鱼骨。
“是在赤宁兽窝旁边发现的,料来应该是被赤宁兽给”苏迩的手一指远处,帮着杜一壶回答道。
南棠顺着她所指方向望去,只见两只赤宁兽乖乖趴在地上,睁着无辜的大兽眼看着南棠。
“”南棠一阵无话。
鱼就算被吃了,夜烛的半魂也不会平白无故消失,定然藏在附近某处。南棠二话没说,转身冲到赤宁兽窝旁的草丛里上下翻找起来。
随后赶来的萤雪看到盆里的鱼骨,猛地笑出声来,笑得眼泪都要出来。
“师叔,老师这是怎么了她在找什么我们能帮忙吗”叶歌担心道。
“你们帮不上她,去忙你们自己的事吧。”萤雪挥手遣散他们,掠到南棠身边。
南棠已经顺着赤宁兽的窝找到河畔,草丛里、石缝间但凡能藏东西的地方她都找过了,连神识也已经铺开,就是没有发现夜烛的魂体。
莫非他也生她的气,就这么一去不回亦或是在赤冕的本尊切断了与半魂间联系,让阿渊消失了还是说他遇到了什么危险,又被谁给擒走
各种各样的猜测浮上心头,南棠越来越焦急,开始后悔自己一时冲动把他塞在鱼身里晾了许多日。
可就算这样,他也不能说走就走
想着想着,她又开始生气,一边后悔一边恼怒,拍打着岸边的芦苇道“出来,知道你躲在附近,快给我出来”
仿佛下一刻,那道熟悉的黑雾就会从她看不到的角落里、缝隙中突然钻出来,绕到她的身边,像和她开玩笑般出现。
可她一路走,一路找,一路唤,神识向四面八方铺展,直到天色渐黑,依旧没能找到夜烛。他就像凭空出的人,又凭空消失一般,什么都没留下。
月亮不知何时升起,点点繁星满布天幕。
南棠停下步伐,在河畔拣了块石头盘膝坐下,她已经离夏淮的洞府很远了,不止徒步搜寻,连神识与虚土都已用上,天上地下都没放过,始终一无所获。
“师姐。”萤雪的声音响起,她在南棠身边缓缓坐下,“你是不是喜欢上我哥哥了”
南棠没有回答她。
“以前我也曾经问过你是不是喜欢大师兄,你骗我说没有,现在和我哥哥一起,还要骗我么”萤雪把头趴在膝盖上,侧脸望着她,“你为什么总骗我”
南棠想起,当初两人要好时,萤雪确曾问过这个问题。那时她情窦初开,少女情怀,哪能坦然承认,自然而然就矢口否认了,从来也没当成一种欺骗。
“萤雪,人有时就是口是心非,对不起,我确实没说实话,但你也要知道,这天底下,有很多话无法出口。”
“你们真复杂。”萤雪眨了下眼。
南棠转头看她,对着这张肖似夜烛的脸庞起了瞬间恍惚。
“师姐,你别用这种目光看着我。”萤雪忽然直起身来,“我不喜欢,我不是哥哥。”
南棠飞快别开头“对不起。”
她轻叹一声,又道“你能帮我找他吗”她记得夜烛提过,萤雪有找他的术法。
“师姐开口的事,我当然能帮。”萤雪道。
这么多年过去,师姐很少向她开口要帮忙,她只怕师姐不愿开口,她也不知道师姐想要什么。
当着南棠的面,萤雪伸出皓白手腕,另一手轻轻划过手腕。
“萤雪”南棠想让她帮忙,可不知是这般自残的术法。
“没事的。”萤雪摇头。
殷红的鲜血渗出雪般的肌肤,未及滴落便飞到半空,化成几只血蝶翩然而舞,又在萤雪的轻挥之下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谢谢。”南棠指尖青光一点,指过萤雪手腕。
那道细长的伤口转眼间愈和,萤雪怔怔盯着。
南棠轻轻按下她的手“还要做什么”
“等。”萤雪吐出一个字。
南棠点了点头,她心情欠佳,思绪纷杂,索性闭眼打坐,运功调息。
天色渐渐转亮,寂静的夜晚过去,南棠调息了整夜,心绪已平静,旁边传来些微动静,她睁开眼眸,却见萤雪站在河畔,几只血蝶已经飞回,落在她的指尖。
“如何”南棠起身问道。
萤雪眉心微蹙,摇了摇头“师姐,对不起,没找到。我与哥哥血脉相连,虽可以血寻踪,但超出一定范围,又或者哥哥寻得什么宝物可以隐匿气息,这术法就会失效。”
这一点是实话,否则她也不会这么多年找不到夜烛下落。
南棠看着那几只仍在翩翩飞舞的血蝶,只淡道“罢了,先回去吧。”
语毕,她转身掠起。
夜烛也已经陪了她许多年,他应该也有他要做的事。
仙途漫长,没有谁是必不可缺的。
她只希望他能安全。
薄雪覆盖的山谷里,数道涓涓细流自山上流下,碰到陡峭的石岩便成了一片飞瀑,落到山谷中的清潭里,哗哗水音不绝于耳。清潭之上浮着霜白的冷雾,潭水继续往下,沿着河道流入悲雪城中。
这是悲雪山脚下的隐蔽之地,也是悲雪城中几条河流的起源,潭水皆由山上雪水所化,冰冻彻骨。
哗啦
一声脆响,潭面从下方被撞出涟渏,霜白冷雾四下散开,水花飞溅而起,有人自水中探出头来。
乌黑的长发尽数湿贴在双颊,半拢着一张白皙俊逸的面容,细碎的水珠从发间滚过额头,又自长睫毛上滴落,流进唇瓣。这人的手从水里举起,狠狠抹了把脸,将湿发往额后捋去,他才睁开眼。
狭长的眼眸里有几分惺忪迷茫,很快化成一抹兴味,他左右看了看,从潭中站起,缓缓走上岸去,身上的白衣与长发一样湿贴在身,勾勒出男人矫健利落的身形。
他上了岸并没走远,而是站在岸边,先伸手放在眼前仔细看了看,而后垂眸看向潭水里自己的倒影。
霜雾笼着潭面,叫他看不清楚,他挥手打散这股霜雾,终于看清潭面上映出的人。他这才摸向自己的脸,最后叠又掐了掐脸颊的肉,露出一抹笑来。
模样挺俊的,虽然比不上他那自己那张脸,但也算过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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