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之际, 林清沅赶来。巨大的莲花虚影自林清沅身上绽起,莲花的光芒如笼罩四周,将南棠、江止、萤雪、月枭四人与天禄兽纳入其中。
还没等众人回神, 黑水巨浪便铺天盖地落下,将他们彻底吞噬, 众人消失在河面之上。
然而意料中的痛苦并没来袭,淡淡华光以林清沅为中心包裹着众人, 将黑水隔绝在外。林清沅盘膝而坐, 身上绽起的莲花虚影散发出淡淡的玉华在黑水之中像一颗在幽夜里发光的珍珠。
众人被莲华包裹着沉入不渡河里, 黑水翻腾不止,从四面八方挤压着莲华, 欲将莲华碾碎以便吞噬众人。黑水里的凄厉哭嚎声不断响起,充斥着众人耳畔,扰乱所有人的心神。南棠只觉天旋地转, 整个人如同置身巨浪滔天的深海海域,不受控制地随波逐流。
不渡河里一片漆黑,分不清东南西北,众人顺着水流朝着某个方向疾速旋转流动, 南棠隐约感觉河道应该向下倾斜, 流入地底, 可她无法施展春种神识查探, 四周都是黑水, 神识一旦放出,就会沦为巨幽鬼母之食。
众人对此皆束手无策, 所幸这巨幽鬼母暂时无法碾碎林清沅的莲华, 而不渡河里的水流速度又十分之快, 片刻时间众人就被冲入河道深处。
隐隐约约的, 黑暗里出现一点白光,随着众人的逼近而越来越大,像个洞口,但洞口的位置并不在黑水流动的方向上,应该是在河道旁边,像是不渡河的支脉。
“南棠,可破黑水吗”月枭声音响起。
南棠也看到这个洞口了,她大概明白了月枭的意思,连回答的时间都没有,她便双手紧握龙影剑,朝着白光方向劈去。
一声龙吟响起,黑色龙影冲出莲华,将黑水劈开,光芒大作,在众人的右侧果然有个洞口。月枭掐诀迅速化出水球,将众人连同莲华一起包裹其间,趁着黑水再度合拢前这短暂时间,带着众人以电光之速飞向洞口处。
只见眼前白光一片,众人脱离黑水冲出洞口,下一刻却觉身体一沉,往下直坠。
这个洞口竟在断崖之上,而随着他们的逃离,洞口处也跟着涌出无数黑水,在半空如同无数黑色利爪,却已追不上众人。
哗啦
水球破碎,溅起满天水花,众人落地。
“唔。”林清沅脚刚沾地,便忍不住闷哼一声,双膝一软,滑向地面。
南棠眼明手疾接住了她,将她扶着坐到地上。原本护着着众人的莲华已然散去,林清沅撑到极致,再难维持,所幸众人找到洞口,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小友,没用的,让我来吧。”月枭见南棠不断地给林清沅灌入生气,便抬手阻止她,“刚才救我们的术法是她的本命法宝,亦是东慈斋的镇斋仙宝慈莲仙心,以她元神为引筑护体仙莲,方能暂时抵御鬼母侵蚀,但对她反噬巨大,她的元婴应该受到重创,你的生气对元神效果不大,交给我吧。”
闻及此言,南棠不禁对林清沅肃然起敬,她想不到这样一个清丽娇柔的女修,能够以性命救护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此番能够幸免于难,全托林仙友之力。”月枭接手南棠坐到林清沅身后,边道谢边向她打入几道灵气,助她疗伤。
“仙君过奖,见死不救非我辈所为,清沅只是谨遵师门教诲做了应做之事而已。”林清沅已经闭上双眸,苍白的双颊因为月枭的夸奖而浮上一缕薄红。
“别说话了。”南棠温声道,虽然月枭说不用她,但她仍旧给林清沅注入一股生气,以助她恢复。
二人专注疗伤,不再言语,南棠这才站起,放眼观察这个地方。
这里不见天光,四壁皆为石崖,天顶很高,顶上似乎镶有发光的珠石,是这里光线的来源,地面铺着仙玉,正前方有四柱引阶,两侧各置石兽,引阶往上便是通向深处的甬道,看起来像是地底宫殿的外庭。
南棠又往他们落下的地方望去。
河道所经的断崖非常高,这地方看起来原本应该与河道所在处的地势齐平,不知何故塌陷形成断崖,这让南棠想到小幽都。小幽都也是塌陷的都城,不过根据她刚才顺着河道所流可知,河道本就向河底倾斜,这个地方的位置恐怕还在小幽都之下,是个极其隐蔽的所在,也不知有没被悲雪宗的人发现过。
她正思忖着,忽觉身畔凌厉剑气掠过。
“把手打开”江止手执长剑,杀气满溢,剑指萤雪。
萤雪本也正抬头观察这地方,闻言露出一笑,当着众人的面将紧握的拳头摊开。
他的掌心一片雪白,没有任何伤口。
江止眉头顿蹙,只迟疑了片刻,手中长剑忽向萤雪掌心划落。
“师兄”南棠阻止不及,眼见萤雪掌中被划开一道深口,鲜血淋漓而下。
江止收回剑,不可置信看着萤雪的手“怎么会我明明看到”
“师兄看到了什么为何要”南棠也不知这二人之间发生了何事,她一边迅速向萤雪手上的伤口注入生气,一边追问道。
江止摇摇头,死死盯着萤雪的手,萤雪对自己掌心的伤口无动于衷,只道“我也不知道师兄看到了什么,莫非是师兄心魔发作,见到了幻像”
“你到底是什么”江止的剑没有落下,剑尖仍旧指向萤雪,“不渡河的鬼母是因为你才出现的”
“我凭什么让巨幽鬼母出现师兄的心魔看起来越来越严重了,是不是受了那河里的怨气影响”萤雪甩甩手,看着江止冷笑。
江止答不上来,萤雪的掌心并没有异常,反而让他有种自己产生幻象的错觉。
“到底怎么回事师兄的心魔”南棠沉下脸。
“师兄的心魔,从与师姐解契那日就出现了,为蛊虫反噬。”萤雪以指拨开江止的剑,走到他身畔道。
南棠倏地望向江止。她是知道江止有心魔,却万没想到,他的心魔竟是因为蛊虫反噬。
“闭嘴再说一个字,我就杀了你。”江止眉间红纹转艳,朝着萤雪威胁道。
当着南棠之面揭穿蛊虫反噬产生心魔,这让他狼狈万分。南棠惊愕诧异的目光里带着一丝怜悯,叫他难受至极。
“心魔与你无关。”江止抛下一句话,便将剑归鞘,转身走远。
萤雪却不容他逃避,飞快追上,又在他耳畔小声说了句什么,江止却是脸色大变,转头怒腾腾看着萤雪。南棠总觉这两人之间还有猫腻,但一时间也无从了解,刚想作罢,便听远处传来一声兽吼。
天禄兽已经探到引阶后的甬道中,也不知发现了什么,正朝她发出提醒。
南棠迅速掠到他身边,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引阶后有幽深的甬道,甬道的两侧各有一间石室,左手边的石室墙上刻着一长串文字,但上面的文字很古老,南棠没有学过,看不懂。
天禄兽咬咬她的手,夜烛的声音响起“墙上刻的是上古仙文,我曾学过一些,能看懂七八成。上面记载的是这个地方的来历九寰仙历五十七万年,天地生异象,日月星乱,山川河海剧变,故百修聚昭初福地观星行卜,发现天劫将临,众修将殒,九寰溃散。为保仙脉,众修于商议兴修庇仙所,以供群修躲避天劫。此地名曰潜仙宫,乃我”
夜烛读到此地时忽然一滞。
“阿渊”南棠道,“可是有不识之文”
“乃我祈氏一族集全族之力所建,可容族人近千,避世千载,望能助我祈氏族人度过此劫,望天佑九寰。”夜烛读完之后,久久未语。
“这个地宫看起来应该是祈族修士所修的避难所,那外头的小幽都,必然是祈族修士的都城。什么天劫能这么厉害,能倾覆天地九寰仙界又是什么地方”南棠思忖道。
“不知道,我没听说过九寰。”夜烛回答道。
“顾灵风,我记得你说你曾经与悲雪宗的老祖进入过星罗界,当时可曾发现此地”南棠又问顾灵风。
顾灵风的语气难得正经起来,依稀还透出几分沧桑“没有。悲雪立宗约两万年,建宗的古仙已殒,接任者正是如今的悲雪老祖白潮。星罗界是在一万多年前被发现的,当时悲雪宗尚无实力开启星罗界之门,直到近万年前,白潮与我结识。我与他惺惺相惜,互相引为知己,我知道他是名宗之主,他也知道我乃魔门之尊,不过我们并不介意彼此身份,无视外界非议相交了近百年,一直到他邀我同入星罗界。”
话说到此处,他语锋一变,恨意倾泄。
“悲雪实力不足,难以打开星界界,所以他要我出动魔军助他开启星罗界,再与我同入此界。我自不疑有它,便号令三军于洗泪河待命,更召集全魔族的精锐,随我前往星罗界。你以为星罗界当年也像现在这般容易进这是当年我魔族三百精锐和悲雪宗近千弟子的性命换回来的”
“可外界不是传说是你率领数万魔物欲攻袭三脉,致使三脉生灵涂炭,白潮老祖才出手与你大战”南棠不禁问道。
“放他娘的屁”顾灵风破口大骂,“白潮那混蛋,过河折桥私毁协议也就罢了,还攥改真相,近万年过去了,他成了仙门老祖大英雄,我却成了人人得而诛之之辈,被他镇在回龙塔下九千多年三脉生灵涂炭,是因为他一意孤行打开了无量天的门,致使异域妖种侵入,通过星罗界一路打到了菩音山。他作为一宗之主,枉顾全宗三脉性命,令无数修士殒命,这个责任他背不起所以”
南棠和夜烛均都失言,沉默地听着顾灵风的话。
顾灵风稍稍调整了一下情绪,才续道“所以,他在我出动魔军助他诛尽异域妖种之后,将罪过全部推到魔族身上,对外声称,乃是魔军攻袭三脉,放出妖物,导致这场灾劫。可怜我三军魔修死得惨烈,最终还要背负骂名,我发誓只要我能出来,就一定会将白潮扬灰锉骨。虞南棠,别怪我没提醒你,我与白潮之间不死无休,你既得我为剑灵,便是与他为敌,做好准备吧。”
“”南棠没有想到近万年前的旧事竟存在如此巨大隐情,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做何反应。
“这些,与潜仙宫有什么关系”夜烛冷冷问道。
顾灵风的情绪达到顶点,怒恨急愤种种充盈于魂,正想要人陪着他痛骂几句,不想夜烛这拉回话题的功力深厚,他顿时像被人掐住脖子般一滞,良久方道“我就想说,星罗界是我和白潮开启的,当时没有发现这座潜仙宫,如果这潜仙宫要通外面那条不渡河才能进来,那除了我们这些倒霉鬼外,是不会有人发现的”
“我想也是,多谢。”夜烛很有礼貌道。
“你是不是故意和我做对”顾灵风看他越来越不顺眼了。
“无量天外到底有什么会不会和九寰的覆灭有关”南棠却喃喃着走到甬道另一侧的石室前。
这间石室的墙壁上没有文字,只画着巨大舆图。
舆图分上下两层,上为城,下为宫,一目了然,这个潜仙宫确实藏在小幽都之下。除此之外,旁边是潜仙宫的详细布局图,有主殿四十九间,辅殿七十二间,十分庞大。
南棠一边查看,一边将虚探入地下,带着神识向整个地宫蔓延。
忽然间,她的神识猛地一颤,撞上了某个强悍的神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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