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带来了吗”柏焰归把玩着钢笔,金丝边的眼镜稳稳当当的压在他的鼻梁上,掩去了过于锋锐的目光。
“是的,先生。”特助将平板递给了柏焰归,上面有着今天好不容易请来的那位的资料。
无论这些资料柏焰归看过多少遍了,每次重新看的时候都忍不住想吹一声口哨这位先生的人生真是波澜壮阔,跌宕起伏。
是个人物。
不过很可惜,现在落到他手里了。
希望这位先生能够配合一些,否则也太麻烦了。
“走吧,去看看。”他起身,旁边的保镖为他送上了羊绒的大衣,他随手穿了,带着特助往客院的方向而去。
“那位先生已经用过饭了。”特助在旁提醒道“米先生是我们重要的筹码,如今在离园等着,先生有需要的话现在就可以把米先生请过来。”
柏焰归双指在唇边划过“不用,先去看看再说。”
“是,先生。”
进入客院的那一刻,柏焰归的舌尖自上颚划过,忍不住眯着眼睛打量着面前的这个人。
薄楠,为玄学界共同追杀的臭名昭著的风水先生。
二十岁全家为人所害,二十一岁自学风水术,二十二岁自布局之人杀起,灭了仇家九族,紧接着为了寻求天材地宝,又杀了许多风水大家,灭了不知道多少豪门世族,直到为玄学界所知晓,不少与玄学界无关的豪门也纷纷加入了追杀他的队伍中,开启了亡命天涯的旅途。
这很正常,没有人愿意让一个随时能让自己全家死于非命的人活在世上。
至于其中有没有什么隐情,又有什么冤屈,说实话,他不感兴趣。
和他无关。
但他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凶名赫赫的杀人犯,是这样漂亮的一个男人。
柏焰归的视线完全在这个人的脸庞上停滞住了,资料上如何令人闻风丧胆如何令人不寒而栗如何的恶贯满盈,可却从来没有人提过这个人生了这样一张脸。
怎么会从没有人说过
哪怕是惊鸿一瞥,见到也会念念不忘吧还是说见过这个人长相的都死了
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了什么血色夜莺之类的艳色传闻,可在与这个人四目相对时,他又忽然觉得这是一种低劣的玩笑。
那个人冷淡地看了过来,深邃的眉眼,精致却丝毫不显女气的五官,视线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哪怕他眼中是懒散的倦意,只是这样遥遥相望都会让人头皮发麻,他看着那个危险又迷人的身影站在那里,周遭一切的景致似乎都褪色了,悄无声息了。
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见面,如果他不是叫做薄楠,如果不是他还有用他想他更愿意在自己的床上见到他。
他故作漫不经心地撇开了视线,再若无其事的在他的面前坐了下来,伸出手道“你好,薄先生,我是柏焰归。”
薄楠淡淡地道“你好,柏先生。”
低沉的男声,冷淡又充满磁性,近距离听这个人说话都是一种享受,只不过预料之中是对方根本视他于无物,他坦然的收回了自己的手,心里微微有些遗憾。
柏焰归神色平淡,甚至带着一些温和而内敛的笑意“薄先生,想必我请你的原因你已经知道了。”
薄楠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反而端起了茶盏,他的手很好看,举着这盏小巧的茶杯时,瓷器上闪烁着的微光似乎也跟着流淌在了他宛如艺术品的手上。
如果有机会,他想把玩一下他的手,看看是不是如他想象中的触感。
男人举起茶杯低头啜饮,或许是茶水合他的心意,那狭长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透出一丝淡淡的惬意,像是某种掠食者的小憩。
柏焰归的视线从男人的手辗转到了对方形状好看的薄唇上,只见那略微有些苍白的嘴唇被茶水微微润泽。
柏焰归不自觉舔了一下唇。
薄放下了茶杯,修长的五指扣着深色的茶具,骨节微微凸起,支撑起了几乎透出光来的皮肤,他的手指无意识的摩挲了一下残留着些许水痕的杯沿。
柏焰归莫名觉得那只手的指尖似乎也跟着漫不经心落在了他的身上,这奇异的联想让柏的舌尖在自己略微有些尖锐的犬齿上划了过去,带来了微妙的疼痛感。
确实是很勾人。
想必这位薄先生能一路顺风顺水,这张脸一定帮了他不少的忙吧
忽然间,薄楠掀起了眼帘,他深邃的眼眸朝他投来了一道令人颤栗的视线,柏一瞬间屏住了呼吸,他原本就坐的笔直的腰更加挺拔了,胸腔里的心脏仿佛也停止了跳动。
“然后呢”薄淡淡问道。
这一句话打破了柏身上的凝固状态,他又忽然可以呼吸了,只不过胸腔里的那颗心跳得更快了些。
“薄先生需要的材料,法器,场所,我都可以。”柏焰归表现的神色如常,声音带着一点紧绷过后的微哑“薄先生的朋友、情人,我都可以帮薄先生保护,乃至薄先生以后的安全我可以全力负责,只要薄先生愿意修复护国大阵。”
“这笔生意”他与薄楠对视,缓缓露出了一个笑意来,他很习惯掌控谈判的节奏“很划算。”
他应该很累了,否则他怎么会跟着他的人回来呢
这是一件非常容易推测的事情。
如非走投无路,如这位薄先生举世皆敌的模样,怎么会轻易的跟着他的人回来呢
“这笔生意确实是很划算。”薄楠玩味的看着他“但是为什么呢这样做对柏先生有什么好处千万不要跟我说柏先生追求的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那柏先生也未免太没有诚意了。”
不知从何时起,国家的天灾越来越频繁了,端着饭碗汤锅跑去防空洞似乎已经是司空见惯的画面了。
他并不是那么高大上的人。
他曾经有个小叔叔,查出了天灾的真相不过很可惜,他也死在了那一次调查中,他如今费尽心力,找到薄楠,不过是完成他的遗愿罢了。
柏焰归双手微抬,任他打量着他“我敢这样坐在薄先生的面前,难道不是最大的诚意了吗”
对方微微一顿“确实,柏先生很大胆。”
柏焰归正想说什么,手机却突兀得响了一声,他低头看了看,起身道“这件事情也不急于一刻,薄先生可以考虑两天,我还有些急事,先告辞了。”
待他快走出房门的时候,才听到对方低低地应道“好。”
字节的音符滑出他的喉咙,钻入他的耳膜,便有些令人着迷的魔力。
柏焰归不由回头看向了薄楠,见他也在看着他,他就像是一道望不见底的深渊,深邃而迷人。
“我等你的好消息,薄先生。”
这件事最终二人还是达成了一致。
薄楠为他修复护国大阵,他为薄楠保护他和他的亲友。
柏焰归投入了忙碌之中,有时候望着看不见底的投入,长得几乎数不到头的报表清单,他也觉得很烦躁。
值得吗
值得的。
他已经很久不见薄楠了,大多数时间都是由视频或者电话来接触,虽美色惑人,却是一条不折不扣的美人蛇,见多了,说不定他哪天就悄无声息的死了。
直到几年后,他听到薄楠从昆仑山上一跃而下,落入了熔池之中,以身相殉,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他和他其实都不算是一个熟人。
顶多算是老板和员工的关系,只不过是联络的次数足够多,他自己在心中为这段关系顶上了一个好听的、名字是朋友的称号罢了。
“在昆仑山上找一个地方吧。”他淡淡地吩咐下属“薄先生辛苦了,替他建一个衣冠冢,竖一块碑吧。”
“先生,要刻些什么吗”下属问道。
柏焰归想了想,摇了摇头说“算了,别刻碑了,听了怪矫情的。”
有个衣冠冢就够了。
总要留下一点痕迹,让人知道曾经存在过这么一个人。
又是过了很久,久到了似乎曾经频繁的天灾都是一场可怕的噩梦,高楼大厦被再度建造了起来,高架优美的弧形穿梭于城市之间,宽广的公路连接了一座又一座城市。
无论多黑暗的地方,都能看见一条直线,将它与另一片光明所连接。
他突然想起了已经死了很久的薄楠,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突然想起了他。
他那一天突然接到了薄楠的视频,视频里的薄楠懒洋洋地靠坐在一张宽大的椅子中,桌上还放着雕刻到一半的玉石,他指间有一根烟,点燃了,却没有见他抽一口,他满眼都是倦怠的笑意,漆黑的望不见底。
“护国大阵可以修了。”
“麻烦你了。”
“嗯,让你久等了。”
说罢,他们就挂断了视频,现在回想起来这居然就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柏焰归面无表情的擦掉了眼下的水痕,抬头饮尽了杯中的残酒。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耀眼的灯柱从很远的地方飞射而来,就像是划破了时空,将这片钢筋水泥建造的森林的城市映得光幻陆离,天空中飞着一片光点,它们组合成了各色各样的词汇与图案,庆祝着这美好的一切。
有人惬意的靠在阳台放仙女棒,又有人偷偷摸摸地摸出了一挂鞭炮,刚点燃就被闻声而来的无人机警察逮了个人赃并获,有人跟随着电视机里的倒数一起默念,有人抱着手机复制着其他人的祝福语却忘记改名而被朋友们嘲笑。
人们欢笑着,庆祝着,又是一个旧年过去了,又是一个新年到来了。
柏焰归立在窗前,任由那些声色将他也染成了绚烂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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